血影江湖錄 第23章 夜渡運河

    後院中那聲工具落地的輕響，以及第三方神秘人的乾預，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表麵的平靜，也帶來了更深的不確定性。密室內，沈墨與林清音心絃緊繃，等待著可能隨之而來的狂風暴雨。然而，預想中的衝擊並未到來，那試圖撬窗的黑影與暗中出手的第三方，都如同蒸發般消失在夜色裡，隻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外麵再無任何異動。

“不能再等了。”沈墨壓低聲音，打破了沉默。阿竹引開部分追兵創造的視窗期極其寶貴，隨時可能閉合。他活動了一下手腳，感受著經脈中流淌的、雖不充盈卻已能支撐行動的內力，眼神銳利如即將出鞘的劍。

林清音點頭，迅速行動。她從一個不起眼的箱籠裡取出兩套粗布衣裳，一套是碼頭苦力常見的短打，另一套則是漁家女的荊釵布裙。“換上，我們需得改頭換麵。”

片刻之後，兩人已模樣大變。沈墨穿上深灰色的短打，用一塊舊頭巾包住了顯眼的黑發，臉上也刻意抹了些灰塵，遮掩住過於俊朗的輪廓，唯有那雙眼睛，依舊冷冽如星。林清音則散開發髻，用木釵隨意挽起，穿上那套打著補丁的藍布裙，瞬間從一個清麗醫者變成了一個麵色微黃、帶著些許愁苦的尋常女子。

林清音再次仔細檢查了密室，確保沒有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或去向的線索。她將一些重要的醫書和那支白玉簪小心包好，貼身收藏。隨後，她啟動機關，暗門無聲滑開。

外麵一片漆黑，隻有清冷的月光勾勒出物體的輪廓。空氣中彌漫著草木和泥土的氣息，遠處隱約傳來幾聲犬吠。兩人如同融入陰影的狸貓，悄無聲息地穿過淩亂的後院，來到東南角一處被茂密藤蔓遮掩的牆根下。

這裡看似與彆處無異，但林清音伸手在牆壁某處摸索片刻，輕輕一按，一塊看似堅實的牆磚竟向內縮排，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狹窄洞口。這是她師父當年留下的另一條隱秘退路，連阿竹都不知道。

“我先。”沈墨低語，毫不猶豫地率先鑽入洞中。洞口狹窄潮濕，彌漫著一股土腥味。他屏住呼吸，憑借著手臂的力量，迅速向前挪動。林清音緊隨其後。

通道不長，出口隱藏在一條僻靜死巷的垃圾堆後麵。兩人鑽出後，迅速將洞口恢複原狀。

深夜的蘇州城陷入了沉睡，隻有打更人遙遠的梆子聲提醒著時辰。兩人不敢走大道，專挑那些連月光都難以照亮的、狹窄而曲折的小巷穿行。沈墨在前，步伐輕捷，即便內力未複，常年遊走生死邊緣鍛煉出的潛行本能依舊遠超常人。林清音緊跟其後，努力調整呼吸，不讓自己拖慢速度。

他們的目標，是城南一段相對偏僻的運河支流。那裡並非主要碼頭，夜間泊船不多，且水道複雜，便於隱匿和轉移。

約莫一炷香後，潮濕的水汽和淡淡的魚腥味隨風飄來。穿過最後一條小巷，眼前豁然開朗，一段寬闊的河道橫亙在前，河水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著幽幽的鱗光。岸邊停靠著幾艘烏篷船和較小的貨船，隨著水波輕輕搖晃，如同沉睡的巨獸。

四下無人，隻有河水拍打岸邊的嘩嘩聲。

林清音目光迅速掃過，很快鎖定了一艘半舊的烏篷船，船身吃水較深，似乎裝載著貨物，船頭掛著一盞未點燃的氣死風燈。“這艘船像是要連夜趕路的貨船，我們設法混上去。”

沈墨點頭，兩人借著岸邊堆積的貨箱陰影，悄無聲息地靠近那艘烏篷船。就在他們距離船幫僅有數步之遙時，船艙的布簾忽然被掀開一角，一個睡眼惺忪、打著哈欠的船伕模樣的漢子探出身來，似乎想要到船尾小解！

雙方驟然照麵！

那船伕顯然沒料到岸上有人，嚇得一個激靈，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張口欲呼！

電光火石之間，沈墨身影如電，未等那船伕發出聲音，已欺身近前，左手並指如風，精準地點向對方頸側的昏睡穴！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及對方麵板的刹那，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船艙內似乎還有一道模糊的人影！而且，那船伕在受驚之下，身體本能地向後一仰，竟讓沈墨這誌在必得的一指落空了半分！

指風劃過，船伕頸側一痛，雖未被完全製住，卻也嚇得魂飛魄散，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啊！”

聲音雖不大，但在寂靜的河岸邊，卻顯得格外清晰！

沈墨眼神一寒，正欲再施手段，林清音已搶上前來，急聲道：“船家莫怕！我們並非歹人，隻是遭遇仇家，想借貴船暫避，求船家行個方便，船資必當雙倍奉上！”她語速極快，同時將一小錠銀子塞了過去。

那船伕捂著脖子，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這一對穿著普通、卻氣質不凡的男女，又看了看林清音手中的銀子，臉上的恐懼稍退，猶豫了起來。

就在這時，船艙內那個模糊的人影動了動，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老三，怎麼回事？”

伴隨著話音，一個戴著鬥笠、披著蓑衣的老者，彎腰從船艙裡鑽了出來。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瞬間鎖定了岸上的沈墨和林清音。

老者的眼神在沈墨刻意低垂卻難掩鋒芒的臉上停頓了一瞬，又掃過林清音雖故作平靜卻依舊清澈的眸子，最後落在沈墨那看似隨意垂落、實則隱含發力姿態的左手上。

河風拂過，帶著刺骨的寒意。剛剛看到的逃生希望，似乎又蒙上了一層不確定的陰影。這艘船，還能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