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龍紀:逆時追秦 第61章 墨門備甲赴長平,異客更衣融戰國
暮色像浸了墨的紗,慢悠悠籠住墨家據點的飛簷。項塵站在演武場的石階上,望著遠處工坊裡飄出的青灰色煙柱,耳尖還能聽見鐵器碰撞的“叮叮當當”聲——那是墨淵的弟子們在趕製機關部件,自從昨日他跟墨淵提起要去長平,整個墨家據點就像被撥了弦的琴,驟然繃緊了節奏。
“項兄弟,久等了。”
熟悉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項塵回頭時,正見墨淵披著件漿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褐,鬢角沾了點銅屑,手裡還攥著半塊畫滿齒輪紋樣的木牘。這位墨家钜子的手指關節泛著常年握工具的紅,指縫裡嵌著洗不淨的墨痕,倒比尋常士族多了幾分煙火氣。
“墨先生。”項塵迎上去,目光落在那木牘上,“這是……”
“機關車的改良圖。”墨淵把木牘遞過來,指尖點在一處彎曲的榫卯結構上,“原本的機關車隻能載三人,我加了個折疊車廂,能多帶兩箱玄氣雷。長平那邊地勢複雜,多帶點家夥總沒錯。”
項塵看著木牘上細密的刻痕,忽然想起初見墨淵時的場景——當時他還以為這位墨家钜子是個不苟言笑的老學究,直到看見他蹲在工坊裡,跟弟子們一起趴在地上除錯機關弩,連額頭的汗都顧不上擦。此刻再聽這話,心裡竟生出幾分暖意:“先生費心了。隻是……墨家向來主張‘非攻’,此次隨我去長平,會不會違了墨門宗旨?”
墨淵聞言笑了,抬手拍了拍項塵的肩膀,掌心的老繭蹭得人發疼:“‘非攻’不是躲著戰亂走,是見著弱的被欺負,得伸手拉一把。你去長平是為了救那些快被戰火吞了的百姓,這跟我們墨家的心思,其實是一樣的。”他頓了頓,望向工坊的方向,聲音沉了些,“再說,秦國的鐵蹄要是踏平了長平,下一步就是韓魏,到時候天下大亂,我們躲到哪兒去?”
這話像塊石頭砸進項塵心裡。他穿越到這個時代這麼久,見多了士族大夫隻談權謀、不論民生,還是頭回聽見有人把“救百姓”說得這麼實在。正想再說些什麼,就見墨淵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對著工坊的方向吹了聲短促的哨音。
哨音剛落,就見二十多個穿著黑色勁裝的年輕人從工坊裡跑出來,腳步踩在石板路上“噔噔”響,動作整齊得像一塊移動的黑布。為首的兩個弟子項塵有點印象——一個叫墨甲,胳膊比尋常人粗一圈,上次除錯機關弩時,他能單手拉開玄鐵弩弦;另一個叫墨離,個子瘦高,手指靈活,最擅長組裝玄氣雷,據說他能在一盞茶的功夫裡裝好十顆雷。
“钜子!”二十多個弟子齊聲喊,聲音震得演武場邊的槐樹葉都抖了抖。
墨淵走到弟子們麵前,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叫你們來,是有件事要交代——咱們要跟項兄弟去一趟長平,路上可能會遇到秦軍哨探,也可能要跟亂兵打交道,都打起精神來。”他指了指身後的工坊,“裡麵的裝備都收拾好了,墨甲帶三個人去搬機關弩,每人背兩把,再帶五十支穿甲箭;墨離帶四個人去拿玄氣雷,小心點,彆碰著引信,每顆雷都用麻布包好;剩下的人跟我去推機關車,檢查一下車輪和傳動軸,彆半路上掉鏈子。”
“是!”弟子們齊聲應下,轉身就往工坊跑。墨甲跑在最前麵,路過項塵身邊時還咧嘴笑了笑,露出兩排白牙:“項大哥,這次去長平,保管讓你見識見識咱們墨家的機關術!上次你說秦軍的鎧甲硬,等咱們的穿甲箭射過去,保管能紮個窟窿!”
項塵笑著點頭,看著弟子們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的裝備——他的玄甲和玄鐵槍還放在客房裡,昨天跟墨淵聊完後,光顧著琢磨長平的路線,還沒仔細檢查。他跟墨淵打了聲招呼,轉身往客房走。
客房裡很簡單,就一張木床、一張桌子,他的玄甲疊放在床尾,玄鐵槍靠在牆角。項塵走過去,伸手摸了摸玄甲的甲片——這副甲是他之前從亂兵手裡奪來的,甲片是冷鍛的玄鐵,邊緣已經有些磨損,心口的位置還有一道淺淺的凹痕,那是上次跟秦軍小隊交手時,被對方的長刀砍中的痕跡。
他把玄甲展開,平鋪在木床上,一片一片檢查甲片之間的皮繩。皮繩是用牛皮做的,泡過桐油,還算結實,但有幾處已經有點鬆了。項塵從懷裡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匕首,割了一段備用的麻繩,把鬆了的皮繩重新係緊。係到肩膀處的甲片時,他忽然想起上次穿著這副甲作戰的場景——當時他被三個秦軍士兵圍住,玄甲替他擋了兩刀,要是沒有這副甲,他可能早就交代在戰場上了。
“得虧了你。”項塵輕聲說了句,手指輕輕敲了敲玄甲的甲片,發出“篤篤”的悶響。
檢查完玄甲,他又去拿牆角的玄鐵槍。槍杆是棗木做的,被他握得光滑發亮,槍頭是玄鐵打造的,尖部還泛著冷光。項塵握住槍杆,試著揮了兩下,槍尖劃破空氣發出“呼呼”的風聲。他記得上次用這杆槍挑翻了一個秦軍百將,當時那百將的鎧甲被槍尖刺穿,鮮血順著槍杆流下來,溫熱的液體濺在他手背上,那種觸感至今還清晰。
“這次去長平,還得靠你。”項塵把槍杆靠回牆角,心裡忽然踏實了些——在這個戰火紛飛的時代,這副玄甲、這杆槍,就是他最可靠的夥伴。
他剛把玄甲疊好,就聽見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項大哥,在嗎?”是墨離的聲音。
項塵開啟門,見墨離手裡捧著一套灰色的衣服,衣服疊得整整齊齊,上麵還放著一塊黑色的頭巾。“墨離,這是……”
“钜子讓我給你送過來的。”墨離把衣服遞過來,笑著說,“項大哥,你平時穿那副玄甲太顯眼了——咱們去長平的路上要經過好幾個秦軍控製的城鎮,你穿鎧甲走在路上,一眼就被認出來是外鄉人,容易惹麻煩。钜子說,讓你換身咱們戰國的衣服,方便行動。”
項塵接過衣服,指尖觸到布料——是麻布混著點葛布,摸起來有點粗糙,但很結實,是尋常百姓常穿的料子。衣服的樣式是曲裾深衣,領口和袖口縫著黑色的布條,看起來簡單又利落。
“替我謝謝墨先生。”項塵說。
“不用謝,項大哥你快換上試試,要是不合身,我再去給你改。”墨離說著,就想進屋幫他整理衣服。
項塵笑著把他推出去:“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你去忙吧,彆耽誤了收拾裝備。”
墨離點點頭,又叮囑了一句“換好衣服記得出來”,才轉身跑開。
項塵關上門,把衣服放在床上,慢慢脫下身上的短褐,換上那套曲裾深衣。他平時穿慣了簡便的短裝,乍一穿這種需要係帶的深衣,還有點不習慣。他對著桌子上的銅鏡(那是墨淵昨天送他的,說是墨家弟子鑄的)整理了一下領口,又把黑色的頭巾係在頭上,遮住了一部分頭發。
銅鏡有點模糊,但能看清大致的輪廓——鏡中的人穿著灰色的深衣,頭巾壓著眉梢,看起來跟尋常的戰國士子沒什麼兩樣,再也不是那個穿著玄甲、帶著現代氣息的“異客”了。項塵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粗糙的布料貼著麵板,帶來一種真實的觸感——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融入了這個時代,不再是一個旁觀者,而是要跟這裡的人一起,去麵對那場即將到來的大戰。
“這樣就好多了。”項塵對著鏡子笑了笑,轉身拿起疊好的玄甲,又拎起玄鐵槍——玄甲他打算捲起來背在背上,用麻布包好,看起來像個趕路的商販;玄鐵槍太長,不好攜帶,他跟墨淵說了,到時候放在機關車的車廂裡,等遇到危險再拿出來。
他走出客房時,演武場上已經熱哄起來。墨甲和幾個弟子正把機關弩往機關車上搬——那些機關弩比尋常的弩要大一圈,弩身是青銅做的,弩弦是玄鐵混著獸筋,墨甲單手拎著弩身,臉不紅氣不喘。墨離和幾個弟子蹲在地上,正把玄氣雷往木箱裡裝,每個玄氣雷都是黑陶外殼,上麵刻著複雜的紋路,引信是紅色的麻繩,看起來就很有威懾力。
最顯眼的還是那兩輛機關車——車身是木製的,刷了層桐油,呈深褐色,車輪是包鐵的,比尋常的馬車車輪小一圈,但更結實。車身上有個折疊的車廂,墨淵正和幾個弟子一起把車廂展開,車廂裡能放不少東西,還能坐人。
“項兄弟,換好衣服了?”墨淵看見項塵,笑著招手,“過來看看咱們的機關車,你試試能不能坐進去。”
項塵走過去,彎腰鑽進車廂——車廂不算大,但坐兩個人沒問題,裡麵鋪著麻布墊子,還挺舒服。“這車廂不錯,坐著挺穩。”
“那是,”墨甲湊過來說,“這車廂的底板是用三層槐木做的,下麵還裝了彈簧片,走在顛簸的路上也不晃。等咱們上路了,項大哥你要是累了,就坐在裡麵歇會兒,有我們看著呢。”
項塵笑著點頭,從車廂裡鑽出來,看見墨離手裡拿著個巴掌大的木盒子,正往裡麵裝什麼東西。“墨離,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是引火石。”墨離把盒子遞過來,開啟給項塵看——裡麵裝著幾塊黑色的燧石和一小團乾燥的艾絨,“玄氣雷需要用火點燃引信,路上要是遇到下雨天,火摺子不好用,用這個引火更方便。項大哥,你也拿一盒,萬一咱們分開了,你也能用得上。”
項塵接過木盒,心裡暖暖的——這些墨家弟子雖然年輕,但想得比他還周到。他把木盒放進懷裡,又看了看周圍的弟子們:每個人都在忙碌,有的在檢查箭囊裡的箭夠不夠,有的在擦拭機關弩的弩身,有的在給機關車的車輪上油,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懼色,反而帶著點期待。
墨淵走到項塵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嘴角也露出一絲笑意:“這些孩子都是墨家的精銳,跟著我走南闖北好幾年了,見過不少陣仗,你不用替他們擔心。”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張折疊的羊皮地圖,遞給項塵,“這是長平附近的地圖,我已經標好了咱們的路線——咱們從這裡出發,先往西走,經過上黨,再往北去長平,路上大概要走五天。上黨那邊現在有秦軍的哨探,咱們儘量走小路,避開他們。”
項塵接過地圖,展開來看——羊皮地圖上用墨汁畫著山脈和河流,路線用紅色的線條標出來,還標注了幾個可以歇腳的村落。“先生想得真周到。”
“應該的。”墨淵拍了拍項塵的肩膀,“時候不早了,咱們明天一早出發,今天晚上讓弟子們好好休息,養足精神。你也早點歇著,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項塵點點頭,看著墨淵轉身去跟弟子們交代事情,心裡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踏實感。他抬頭望向天空,暮色已經完全沉下來,星星一顆接一顆地冒出來,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鑽石。遠處的工坊裡還亮著燈,弟子們的說話聲和工具碰撞聲斷斷續續地傳來,混合著晚風裡的槐花香,竟讓人覺得格外安心。
他低頭摸了摸懷裡的木盒,又看了看身邊的機關車和忙碌的弟子們,忽然覺得,這次去長平,他不再是一個人——他有墨家的夥伴,有可靠的裝備,還有一顆想要救人的心。不管前麵等著他的是什麼,他都有勇氣走下去。
“長平,我來了。”項塵輕聲說了句,轉身往客房走。明天,就是新的旅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