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妻千千日 第十三章爾虞我詐諜對諜(1)
府衙內,有兩人被五花大綁押跪在地,宇文修和祝心璉不發一語地坐在堂下,廣田縣令周滔站在他身後,不解地看著坐在堂上的薛諾
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不是說王爺落水了?如今回來了,這不是樁喜事嗎?怎麼臉色卻陰沉得嚇人,而薛知府怎麼也跟著悶不吭聲的……能不能來個誰,告訴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跪在地上那兩人身穿後龍衛的服飾,難道是尋找王爺時乾了什麼蠢事,惹王爺震怒,非要論罪不可?
就在靜默了近半刻鐘後,有衙役來稟後龍衛指揮使到了,薛諾擺了擺手,衙役便將後龍衛指揮使進入堂內
“王爺,薛知府”後龍衛指揮使一入內便先向兩人作揖“王爺急召末將前來,到底所為何事?”他剛得知秦王平安歸來,心裡正慶幸著,卻不解王爺為何急召他前來
“本王問你,那兩人你可識得?”宇文修懶懶指著跪押在地的兩人
後龍衛指揮使上前幾步仔細看過兩人,搖頭道:“不識得”
周滔登時嚇了跳,穿著後龍衛的服飾卻不是守兵?
祝心璉倒沒什麼反應,因為在回廣田縣城的路上,宇文修已經大略跟她提過了
可不是嗎?他們搭的船無故炸了,怎麼想都是有人動了手腳,至於為何要這麼做,宇文修沒說,她也沒多問,橫豎隻要逮著人就明白了
“那麼,薛知府讓你調配守兵時,你是派出了誰?”宇文修再問
“王爺,末將派了兩位百戶長,領著麾下共兩百四十人,交由薛知府調派人手,至今尚有人未歸”
宇文修輕點著頭,眸色帶著陰戾看向薛諾,“薛諾,你有什麼要說的?”
“王爺,下官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看到這兒,不明白的人都明白了周滔終於弄明白為何薛諾臉色發青不說話,原來……薛知府偷梁換柱,明麵上是救人,實際上是殺人……誰給他的膽!那可是秦王啊!再不受重視,也是眾皇子裡第一個被封王的啊!
祝心璉快坐不住,她自認為眼光還算精準,怎麼也不信薛諾會做出這種事,再者他沒道理這麼做
宇文修像是能察覺她的情緒,一把握住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卻是看著薛諾問:“那麼,你跟本王說說,你如何調派,人手往何處走,彼此間如何聯係,每個點的聯係回報你可有掌握?”
“王爺,下官將兩位百戶麾下的手衛兵分為十人一組,由小旗領著,搭船順流而下,沿河搜尋王爺,他們每一個時辰都會互相傳遞訊息,再由總旗回報下官,下官就連王爺月兌險都是剛剛才得知的”薛諾滿臉無奈,像是被人栽贓卻無處喊冤
“所以,你認為是有他人要置本王於死地?”宇文修擡眼,笑得惡劣
這話問得太刁鑽,叫薛諾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在廣田縣這兒,有誰會無故想置王爺於死地?此地官職最高的地方官就是他了,此外便是……二皇子,他這是要逼他把罪往二皇子身上推?
推與不推,對他而言,不都是死路一條?
“三弟”堂外傳來宇文信的聲響
宇文修淡淡將目光掃過去,沒起身,隻是平板無波地喊了聲二哥
“太好了,你平安無事”宇文信滿臉激動地來到他麵前
“當然,總不能叫賊人得逞”宇文修笑睇著他
宇文信眉梢微揚,隨即眉心又緊緊攢起,問:“可查清楚怎麼回事了?”
“昨日我搭的船被放置了火藥,海青點算過了,庫房裡剛好少了兩捆”
“庫房無人看守嗎?”
“自然是有,隻是百密總有一疏”他笑得意味不明
宇文信沉吟了會兒,眼角餘光瞥見跪在地上的兩人,問:“這兩人是……”
“穿著後龍衛的服飾卻並非後龍衛,行刺殺之事,後龍衛指揮使說了,他把人交給薛知府安排調派,二哥,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宇文信微詫地看向薛諾,“難道你是懷疑薛知府?”
“除了他,還會有誰?”宇文修把玩著腰上的玉佩,似笑非笑地問著,“還是說……薛知府另有隱情?”
薛諾瞬間臉色愀變,想開口卻是百口莫辯
“薛知府,如果你無法給本王一個交代,那就彆怪本王拿你治罪”話落,宇文修起身,順便拉起祝心璉,朝著宇文通道:“二哥,我先走一步”
“對了,三弟,我一會兒便要回京了”
“二哥要回京了?”宇文修彷佛意外極了
宇文信不禁笑出聲,“三弟,我隻是負責押賑糧來的,原本將賑糧交給薛知府就該回京,是因為你我纔多待這些時日的,再不回去,我怕父皇怪罪”
“啊……也是,不過二哥既然提到賑糧,看來我有必要再查查薛知府,看看這筆賑糧是否有交到百姓手中”
兩人邊說邊往外走,然而音量不小,仍在堂上的薛諾肯定聽得一清二楚
宇文信神色不變地道:“查,肯定要查,勿枉勿縱”
走到衙門外,宇文修才朝他道:“二哥,一路小心”
“當然,你在這兒也要萬事小心,彆再著了人家的道了,畢竟一筆賑糧裡頭牽扯許多利益,有人惡從膽邊生,壓根不叫人意外”
“我知道”
兩兄弟便在衙門外分道揚鑰
一坐上馬車,祝心璉便歎了口氣,沒頭沒尾地道:“感覺就像兩隻黃鼠狼在聊天”
宇文修卻是一聽就懂,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惡聲惡氣地質問:“你說本王是黃鼠狼?你知不知道本王可以拿你治罪?”
祝心璉瞋了眼,“不想當黃鼠狼,就彆演得那麼像”她都起雞皮疙瘩了
看了這麼一出,她再傻也品出一些端倪了
“黃鼠狼聽不懂人話,所以麵對黃鼠狼就必須當黃鼠狼”
“……你既然心底明白,為何還要針對薛伯父?他真不是壞人,當初在汾州時,要是有個什麼天災地變的,他就會想法子找鄉紳們弄點錢,或者找工匠,對於百姓,他是真的不遺餘力”好吧,也許薛伯伯真被牽連其中,但肯定是身不由己,她是如此堅信著
“不是針對,隻是在撒餌”
“什麼意思?”
“這些你不用懂,日後要是水落石出了,我再跟你說,橫豎薛諾……如果他腦袋夠清楚,就知道該怎麼做”
聽他這麼說,祝心璉也不再多問,懶懶地窩在他懷裡,直到回常宅
才下馬車,海靛便已經走來,朝宇文修拱手行禮
宇文修先一步開口道:“到書房”隨即又對祝心璉道:“你先回去歇著”
祝心璉看了眼海靛便乖巧地朝院落方向走去,海藍亦步亦趨地跟著
進了書房,宇文修才剛坐下,海靛便迫不及待地道:“主子,京裡傳了訊息,說是祝西臨被捕入獄”
宇文修微詫擡眼“他乾了什麼?”
“收留罪臣之女”
宇文修難以置信極了,“這是怎麼回事?”
“王爺恐怕還不知道,但……”
“我知道側妃是昭廷的女兒”宇文修不耐打斷他未竟的話
海青嚇了跳,他都還沒有機會跟主子稟報這事,不禁問:“王爺怎麼知道的?”
“橫豎就是知道了,你先跟我說說,為何朝中會突然傳開他收留罪臣之女一事?”祝西臨被捕,肯定是哪個愚蠢的禦史參的,而且提出有力的證據
可是這不可能,因為人證在小定村裡,物證肯定沒有
“弟兄們查過了,好像是祝西臨的長女在某場筵席上說出口的”
“愚蠢!”宇文修怒拍著大案
“確實愚蠢”海靛附和,他是聽海青說祝西臨的一對兒女暗中想除去側妃,卻沒想到如今竟用瞭如此愚蠢的招數,把祝家也賠進去,簡直是蠢到難以置信的地步
“這是多久的事?”宇文修突問
“事情流出大約已有近十日,而祝西臨被押進大理寺已經有三天了,整個祝家都被看守了”
“……不對,這分明是有人在操弄,心璉遠在淮州,就算她的嫡姊對她不滿,也不會挑這當頭發難”宇文修骨節分明的長指在桌邊輕敲著“再者,如此情節重大之事,依祝西臨的性子,他不可能告訴他的兒女”
雖說他對祝西臨很不滿,但是對他的性情還是十分清楚的,他既然要瞞,肯定會瞞到無人知曉……
“唯一有可能知情的,隻有他的妻子,隻為了能夠讓心璉名正言順地進祝家”她那個嫡姊先前堵在慶王府外,他讓人把她送回祝家,肯定是挨罰了,說不準祝西臨之妻為了安撫女兒便將這事告訴她,事後要是再遇人挑撥,月兌口而出,似乎合理
“王爺,姑且不管那些,側妃……”海靛欲言又止,他擔心的是側妃會不會牽累王爺,但他也知道這話問出口,他肯定要領罰
“這事我再想想……”宇文修頓了下,突問:“你知道她的身分是因為京裡回傳的消自心?”
“不是,是因為……”海靛便把那日畫師送畫來,與蘭草的對話說了一遍“所以我和海青便大膽猜測她恐怕是昭侍郎的遺孤,直到京裡傳來訊息,更加確定猜想”
“她確實是,其實與她相處間便有跡可循,隻是我沒往深處想”他疲累地往椅背一躺,看向海青“當初在昭府裡救出的小丫頭就是她,還是我讓你把她送去濟善堂的,還記得不?”
海青瞠圓了眼,“那個受了傷,渾身臟汙的女娃?”
當初他多怨那個小女娃呀,主子要不是為了救她,也不至於傷上加傷,還差點解不了毒……可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緣分,讓他們繞了一圈,反倒成了夫妻了?
“祝西臨的事好解決,一會讓人把海靛模來的那本帳本送回京去,雖然無法明著洗刷昭廷的罪名,但至少可以將祝西臨先撈出來,至於二皇子……他要回京了,這兒可有缺失什麼?”黃鼠狼嘛,專門偷東西的
說到這事,海靛羞愧得臉都擡不起來,“……丟了側妃的……鐵管”
海青聞言,打死他的心都冒出來了
宇文修也用殺人般的目光瞪向他
海靛立刻跪下,“主子,屬下領罰,是屬下不該得知主子失蹤便方寸大亂,一時失了防備”
宇文修閉上眼,好一會才哼了聲,“好他個一石二鳥之計,一方麵想除去我,一方麵還能混水模魚,腦袋這麼精明,怎麼就不用在正途上?”
海青擔憂不已,“主子,這要怎麼辦?側妃鑄造的鐵管如果要栽贓是軍械,肯定是說得通的”
“可不是,真是無恥,專走旁門左道”以往是暗地裡對付他,如今卻是拿心璉恫嚇他……下流
海青又問:“主子不擔心嗎?”
“我就擔心他不出手,這才給了他大好良機,他要是不把握纔是辜負我一片好心”宇文修笑得鄙夷,隨即又道:“眼前先將治水處置好,既然分水炸得漂亮,就讓他們依照原本的草圖趕工,如今快要進入枯水期,是築堤的最佳時機,應該可以在明年雨季前做出雛形,再逐年慢慢修整”
聽主子說得勝券在握,滿心隻在乎治水工程,可是海青慌啊,心裡沒個底,不禁又說:“主子,私鑄軍械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您要不要……”
“你瞎操什麼心?”宇文修不耐地道,起身要走時,像是想到什麼,看向海靛“你有堵上蘭草的嘴,要她什麼都彆說嗎?”
“……沒有”他忘了
宇文修狠瞪他一眼,“去領罰”
祝心璉走回自己暫宿的院落,遠遠的就瞧見蘭草朝她奔了過來,於是她乖乖地站在原地,下一刻便被蘭草緊緊地抱進懷裡
“側妃,您嚇死我了,嚇死我了!下次不管您去哪,我都一定要跟!”蘭草抱著她嚎啕大哭,嚇得身後的海藍連退了數步
“這是意外、意外”祝心璉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您就不知道這宅子裡的人一個個都沒良心,居然攔著我,不讓我去找您”
她伸手就指向海藍,海藍二話不說地躍到樹上
他又沒在場,乾麼指他!他跟著側妃是想爭取將功贖罪的機會,不要再亂扣罪名在他頭上
“那是因為你去了也沒用啊”祝心璉沒轍地道
“沒用我也得去啊,說不準我能找到您呢”
“是是是,我家蘭草最厲害了”祝心璉忙應著,嘴角揚得高高的
雖說許嬤嬤老說主仆有彆,可是她真心覺得蘭草就像姊姊,會陪她一起開心一起哭,哪怕築堤是那般辛苦的事,她還是陪著她東奔西跑,曬得快成黑炭,卻從沒聽她說一聲苦
“走,我們先進屋裡再說”祝心璉柔聲哄著
蘭草哭得抽抽噎噎,這才發現自己很丟臉,胡亂抹了臉才道:“趕緊進屋裡休憩吧,您肯定沒好生休息”
“有,我睡得可香了”她邊走邊將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蘭草聽完,把門都掩上了,才壓低聲響道:“側妃,場?那兒有您的畫像”
“喔,為什麼畫了我?”
“不是那樣的”蘭草快速地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奇的是,王爺那兒也有啊,也是您三歲時的畫像,多奇怪”
祝心璉聽完,隻是微微眯著眼,像在思索什麼
“而且我覺得海青哥跟場?好像很熟,熟到像是哥兒們一樣……可是他們不是來到廣田這兒才識得的嗎?而且一個在淮州一個在京城,怎麼可能識得?”蘭草逐項將她察覺的異狀道出
“是啊,真奇怪”祝心璉完全認同,她早就察覺隻是沒點破
場?對王爺的態度太過熟絡了,怎麼看都不覺得是素不相識,而且調派來的人手一個個都是頂尖的匠人,哪可能場?收留的全是匠人?
“畫像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爺見過小時候的您嗎?可他在京城,您在淮州,怎麼見麵呢?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所以然來”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祝心璉狀似喃喃自語
“側妃也想不明白?”
“我再問問王爺吧,這樣猜來猜去的,很累人”她向來不喜歡揣測人心,最好是可以當麵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