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遲鐘情 034
家族傳承教練
江邊步行道，風裹著潮氣吹來，遠處波光粼粼。
鐘卿卿和秦晏站在欄杆邊。乍一看，是幅養眼的畫。
“叔叔阿姨有說什麼嗎？”秦晏問，“我找個時間，去見見他們。”
“我在想，”她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看向他說，“想告訴爸爸，我們搭檔做事可能不合適，要不，讓秦思鑒來接手度假村怎麼樣？”
秦晏當下皺眉：“什麼？”
她看他表情，語氣平靜：“沒事，我隨便說的。”
秦晏沒接話，臉色沉下來。鐘卿卿是故意這麼問。
“卿卿。”他低聲叫她：“我怎麼做，我們可以回到之前？”
風從江麵吹過來，把幾縷頭發拂到她臉上，有些遮住表情。
鐘卿卿說：“我沒辦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和你在一起了。”
秦晏細細嚼這句話，像在慢慢嚥下去。他已經說出真心，還是不可以？
“我知道你需要考慮的更多，壓力更大。”她說，“你想要勝利，要掌控，這些不是我在乎的。”
她想過很久：“你真的愛我嗎？不是的，是剛好我這裡，有你想要的東西。”
秦晏沉默，看向對岸建築，高樓像冷靜站立的評審團。
說到愛，他承認，自己缺愛人的能力。他常用的是強弱邏輯，權衡利弊，較量要贏。但她很會愛人，不分高低，不設防備。
鐘卿卿更輕盈，而秦晏的恐懼更深。
她繼續：“如果有一天，要在我和你想得到的東西間做選擇，你會選我嗎？”
“不會有這樣的事。”秦晏說。
“是嗎，”鐘卿卿的眼眶有些熱，“但我不相信你了。”
聽見這句，秦晏的手捏緊了欄杆。
她吸下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穩：“我先回去了，不用送我。”
眼淚已經在眼睛裡打轉，鐘卿卿趁沒掉下來前，轉身離開。
她是喜歡秦晏的，是那種帶依戀的喜歡。秦晏比她閱曆多，幫她解決問題，擋在她前麵。好像有他在，就有安全感。
但，鐘卿卿邊擦眼淚邊想，秦晏做這些不是出於愛。他不是會和她幸福的人。
向前走唄。她會有新的經曆，新的體驗，也會更瞭解自己，瞭解這個世界。她的人生，還有很多美好。
*
秦晏在第二天晚上回來，發現她搬走了所有東西。
整個家變得空曠。
他最先出現的戒斷反應是失眠。實際上秦晏的睡眠一直不怎麼樣，但鐘卿卿睡眠很好。她睡著，睫毛有時會極輕地動，秦晏忍不住用指尖靠近蹭一下。他之前伴著她的呼吸頻率，不知不覺就入睡，現在身邊空空，襯得這張床很大。
在公司，許舟發現，秦晏這幾天明顯一身低氣壓，像擰緊了發條。他也跟著行事謹慎，不該問的不問，不該提的不提，彙報工作儘量一次說完，避免惹麻煩。
秦邦叫秦晏去見他。
雖然上次動了手，但能怎麼辦？日子還得過，兒子還是他剛任命的副總裁。
秦邦聊公事，說蘭廷和地方產業基金搞了個交流日活動，請了核心LP、合作方負責人，派秦晏去露麵參加。他全程冷言冷語，秦晏也不問他身體恢複如何，答應完就走。
他從辦公室一出來，就在門口碰見秦思鑒。四目相對，形同陌路。
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幾天。兄弟倆都收到回家聚會的通知。
秦晏這天一進客廳，就看見沙發坐著一位比他年齡稍長的男士，麵相儒雅。劉娟和秦思鑒也在。
“人齊了，來，認識一下。”秦邦說，“這位是梁老師，我們的家族傳承教練。”
眾人目光投過去。
這次糾紛讓秦邦醒悟，原來家庭和睦都是假象。他商場殺伐果斷，處理感情問題卻力不從心。發愁之際，FT公司謝總來關心他健康，順帶提到了家族傳承教練。說這個職業小眾、專業性強，服務高淨值人群，增進家庭團結。
梁老師被推薦給了秦邦。
初次見麵時，秦邦和他兜圈子，泛泛說，目前問題就是，家庭成員間不太融洽，聽聽他看法。
梁老師不急，他知道建立信任有個過程，誰也不可能上來就跟個陌生人說家裡八卦，展現各路幽微人性。
更何況，他的服務物件都是些“成功人士”。外表光鮮，內裡各有難言之隱。
“我明白。”他循循善誘，“隻有關係和諧，才能讓家族企業走得遠。我處理的案例中，有的家庭看似美滿，到了財富分配時，潛藏矛盾爆發，連帶著公司也四分五裂。”
秦邦：“是麼？這麼嚴重。”他被狠戳痛點，就怕發生這種事。
“會的。”梁老師說，“您知道，我們國家這幾十年出現了大規模財富群體，代際間的傳承需求也快速湧來。”他措辭專業，“我和團隊有5年的實踐經驗，幫助部分家庭修複好了關係。這個過程是和人打交道，說心裡話，自然也會建立很深的信賴。”
他強調：“不過，您要告訴我真實情況，這樣我才能幫到您。”
秦邦緩緩點頭：“明白。”
客廳裡。
“各位好。”來者做自我介紹，“我叫梁睿，哥大畢業，有金融、教育和心理學背景，之前在IB和家族辦公室做過，現在是獨立教練。”
秦晏掃一眼這位梁老師，靜觀其變。
秦思鑒問：“梁老師，您能介紹下，我們要做些什麼嗎？”
“是這樣的，思鑒，”梁睿做過功課，直接叫出了他名字，“來之前我向董事長大致瞭解些情況，目前的家庭關係有些緊張，不久前起過衝突。我主要以第三方身份提供定製化服務，幫助梳理關係，達成共識。”
“接下來，我會先和各位1v1定期溝通，還請留出時間，與我配合。”
秦晏挑眉。在搞什麼，讓他和一個外人敞開心扉？
劉娟也不想參與，她的時間要用來和太太們社交喝下午茶。她說：“哦，梁老師，我就不用了。我在家都聽他們的。”
梁睿笑道：“您得參加。家庭裡，母親的影響力非常重要，尤其麵對多名子女，母親如果無法一碗水端平，或者對父親吹耳邊風……”
“——梁老師。”劉娟變了臉色，“你這是什麼意思？”
“您彆多想，我……”梁睿剛要解釋，秦邦打斷道：“我們都要參加。”他看向劉娟：“是為了整個家好。”
劉娟忿忿，低頭不語。
秦邦說：“這是我的決定。梁老師懂商業，又具備經驗。”他微笑看梁睿一眼，“他不是我的說客，也不單獨服務於誰，是我們的顧問。”
“我沒問題。”秦晏終於發話，他抬頭，“聽梁老師安排。”
梁睿和他對上視線。在雇主描述中，這位是家庭矛盾的核心人物。
他衝秦晏禮貌笑：“嗯，謝謝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