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遲鐘情 054
Ending
秦思鑒經常思考，他的煩惱誰懂？
看似出生帶金湯匙，在外是風光“小秦總”，實則手裡沒資源，在家沒地位。
秦思鑒小時候就發現，哥哥不喜歡他。無所謂，畢竟他纔是爸媽的寵兒。
長大後，他體會到了叢林世界的殘酷。他爸最愛的，其實是公司。就像賽馬，兩個兒子誰能跑出來，誰才值得下注。
那天他和秦晏打網球時，明顯心不在焉，屢屢失誤。
沒過多久，秦晏就受不了他這個狀態，示意中止。
走去休息區後，秦思鑒氣喘籲籲坐下，把球拍扔一邊。
他沮喪說：“算了，今天不打了。”
秦晏坐他旁邊，睨一眼：“都是秦家人，彆這麼容易認輸。”
話裡有話的樣子。
秦思鑒擰開一瓶水，正往口中送，聽見秦晏繼續：“吳總告訴我了，你找過他。”
水差點嗆出來。
秦思鑒腦袋轟的一聲。
這就是最近搞他心態的事。
“……什麼？”他強行鎮定，嗓子有點緊。
“借錢的事。”
眾所周知，不怕富二代玩物喪誌，就怕他們躊躇滿誌。秦思鑒之前投的AI虛擬人專案賠了，想迅速搞個新專案，證明自己不是一顆韭菜。
這是最容易犯錯的時候。
他借了吳總的錢，一頭紮進個境外投資專案，資金沒走合規渠道，被外彙部門盯上凍結了。吳總也不是做慈善的，知道後不客氣，催他幾次還錢。
秦思鑒嘴硬：“我馬上就能還他了。”
“怎麼還，借高利貸？”
“當然不是啊，我正在找人解決。”
“找到了嗎？”
“這你彆管，我有辦法。”
“秦思鑒。”秦晏說，“你知道，如果引發調查，就不止是還不上錢的事了吧。”
公司名譽、家族聲望都會受牽扯。
秦思鑒低頭，惱怒，“這就是你今天想說的？說完了嗎，我先走了。”
他起身，被秦晏叫住。
“——這次我幫你。”
秦思鑒一愣，不信他的話，“你怎麼幫？”
秦晏也起身，上前和他麵對麵：“我知道，你有想法，也有衝勁，所以著急了些。”
“葉一銘的嶽父認識些人，我問過了，可以幫忙周旋。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商量，怎麼樣？”
秦思鑒啞然。他知道葉一銘的嶽父有這方麵資源。
當然，他也可以拒絕，留一個很酷的背影。但這件事十分棘手，超出了他的可控範圍。他甚至想過，乾脆撂挑子出國避著算了。秦思鑒向劉術訴過苦，但他舅舅似乎正全身心投入自己的戰役，隻給了幾句心靈按摩。
秦晏好像看穿他：“投資看天時地利人和，沒成功很正常，不是你能力問題。”
這番話觸到了秦思鑒心底脆弱一角，酸楚泛起來。
“你為什麼幫我？”
秦晏欲言又止，停幾秒，“爸不是說了，一家人。”
“你點子多，有創意。明年我們要和遊樂園合作開發新專案，交給你如何？”
秦思鑒眼睛亮一下。他知道，這個專案不僅是公司明年重頭戲，還是華東地區力推的重點示範工程。
見他安靜，秦晏問：“怎麼，有難度？”
“……沒。”
秦思鑒可恥地發現，發生這麼多事，他竟然還想得到他哥的認可，“我可以試試。”
“那就好。”
氣氛突然溫情。秦晏有點不自在，他說：“行，那再打兩局吧。”
秦思鑒說ok。
隻是後半場，他依舊不在狀態。
*
會議室一片安靜。
秦思鑒最終開口，聲音不大，卻很清晰：“棄權”。
下一秒，劉術刷地站起來，衝到他麵前，一把揪住衣領。他措手不及，整個人向後往桌上靠，手肘撞翻水杯，發出脆響。
劉術質問：“你怎麼了？是不是他威脅你了！”
門外助理們聞聲而入。
混亂之中，劉術追問：“秦思鑒你清醒點，看看情況！”
*
許舟聽說會議室這邊有動靜。等他過來時，秩序已經恢複正常。
章秘書站在門外，表情頗為凝重，說剛纔出了點小麻煩。
*
劉術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失態，坐回座位。長桌對麵，方韜也垂頭，臉色陰沉。
趙宏源鬆了口氣，接過主持任務，宣佈：“各位董事，經過投票表決，動議未能獲得章程規定的所需票數，不通過。秦晏繼續擔任董事長職務。”
有人開始收拾桌麵，準備離開。
“——各位，稍等。”秦晏說，“我這裡還有事要講。”
眾人抬頭，剛剛才結束一波風浪，還有什麼抓馬？
大家再次正襟危坐。
秦晏說：“調查顯示，事情沒那麼簡單。”
“在度假村出現危機後，劉術身為高管，不僅沒有維護公司利益，反而通過外部公關，散佈工地事故虛假資訊，並且買通媒體惡意提問，製造恐慌。”
“子虛烏有！”劉術立刻反駁，向前探身，“你這是打擊報複，想栽贓陷害我！”
秦晏不為所動，拿起桌上檔案，這是許舟開會前給他的，也是他今天遲到的原因。
“證據就在這裡。”
“澄清會前，有家投資公司向度假村股東遞交要約，試圖低價收購。這家公司的實際控製者，是劉總您多年前的一位合夥人。”
劉術眼神開始飄忽不定。
秦晏聲音冷靜，幫他總結：“先輿論打壓估值，再由熟人公司接盤。劉總，如果您真和這件事毫無關聯，我們可以走法律程式，由外部機構還原真相？”
劉術聽明白了，這是在給他台階下。按理說也可以起訴，“送他進去”，但如果止步於公司內部，事情還有餘地。
劉術不再說話，而他的沉默更似印證。
方韜眉頭緊皺，原來隊友背著他還有這些動作。
邊上的Steven倒是挺直了些背，幸好沒站錯隊。Steven打聽過，劉術這人不夠正派。不可否認，這樣的人也能在短期取得成果，但家訓提醒Steven，時間會讓人原形畢露。
就在這時，會議室有人敲門。
許舟推門進來：“各位董事，不好意思打擾，剛才收到了一則重要訊息，和本次會議相關。”
秦晏表情意外，他沒安排這個環節。
而許舟是鼓起了巨大勇氣才這樣做。
訊息是鐘卿卿告訴他的。他徑直走到秦晏身側，俯身低語。
窸窸窣窣聲音起。空氣裡帶著好奇與不安。
秦晏聽完，眼底閃過一絲驚喜，他起身說：“各位，有個好訊息。”
眾人投來目光。
“剛剛，度假村的正式批複已經拿到，工程近日就會開工。”
*
秦思鑒從會議室出來，整個人驚魂未定。Steven從後麵拍拍他肩膀，彷彿惺惺相惜，畢竟他倆都變了卦。
劉術無暇顧及任何人，匆匆走回自己辦公室。不知是不是出於親戚一場，秦晏給他留了最後的溫柔。
*
鐘卿卿在秦晏辦公室落地窗前走來走去。
她原本接到鐘總電話，想第一時間來告訴秦晏，沒想到遇上這出。不知道裡麵情況怎麼樣了，希望能幫到他。
忽然門被推開，秦晏和許舟邊走邊低聲交待。
許舟見到眼前場景，心領神會，迅速說他都記下來了，隨後輕輕帶上門出去。
秦晏向她走近：“等很久了？”
都什麼時候了，他像問天氣。鐘卿卿直奔主題：“怎麼樣，你沒事吧？”
秦晏盯著她，表情不明，也不回答。
她不禁猜測：“難道許舟進去也沒有幫到……”
“——我失業了。”秦晏說。
“？”
“小鐘總，你那裡可以收留我嗎？”
什麼鬼，他還有心思開玩笑。鐘卿卿抬手想打，被秦晏一拽，撞進懷裡，聽見他咚咚心跳。
秦晏一手摟她，一手摸摸她腦袋，“放心，已經沒事了。”
“真的嗎？我聽說很嚴重，已經到投票表決的程度了。”
“真的。”他語氣篤定，鬆開她，認真解釋：“的確很突然，但好在我也有準備。何況，有你當我的福星。”
他拉起鐘卿卿的手，在她手背親一下。剛才進門看見她在，他心裡生出安全感。
“那就好！”鐘卿卿想想還蠻後怕，“等複工一切都會恢複正常的。”
秦晏得寸進尺：“那，現在可以陪我去新加坡了嗎？我推遲了行程。”
“……不行。”
“為什麼？”
她眼神真摯：“要開工了誒，我等爸爸回來，還有好多事要聊。”
秦晏硬生生吞下話，究竟誰纔是工作狂。
*
三天後。
一曜發布公告：公司經查實，高階管理人員劉術存在嚴重違反公司規章製度、損害公司利益的行為。根據《一曜集團員工違規違紀行為處理辦法》等相關規定，公司決定解除其高階管理職務，並啟動罷免其董事職務的程式。
劉術公開表示：感謝公司培養，為自己的錯誤承擔代價。先休息一段時間，日後重新開始。
一時間眾說紛紜，有人說他竊取公司機密出售，有人說他家族內鬥失敗。
媒體想寫故事，聯係秦晏采訪，被婉拒了。
理由是他在新加坡出差。
*
新加坡濱海灣金沙。
秦晏白天和Jason談生意，晚上抽空出來citywalk。
濱海灣有點小外灘的意思。夜風柔和。對岸高樓鱗次櫛比，LV旗艦店橫立水上。再往前，路邊是棕櫚樹，熱帶浪漫撲麵而來。
他隨手拍了張照片，發給鐘卿卿。
鐘總已經回到上海，度假村開工在即。鐘卿卿這幾天又在琢磨Wonder
Woods搭建。
秦晏在岸邊倚欄，瞥一眼手機，她還沒回複。白天也是，隔很久才接他話，有這麼忙麼？
華燈璀璨，周圍路人來來往往。
忽然鐘卿卿打語音過來。
秦晏：“喂。”
“圖冊收到了，謝謝。”
秦晏在Jason那裡碰巧看到植被夜間燈光設計圖冊，想著鐘卿卿可能感興趣，發給她參考。
他說：“這麼客氣。”
“應該的呀。”
“怎麼謝？”
“Emmm，你說。”
岸邊有人聚過來，秦晏瞥一眼，不甚在意。他轉過身，背靠欄杆。
“我的考察期還有多久？”
電話對麵沉默。
他又追問：“給個說法啊小鐘總，我通過了嗎？”
3、2、1，秦晏身後，驟然響起水聲，金沙噴泉燈光秀開始，燈影在水霧間鋪展。
夜空被一瞬間點亮，人群輕呼。
與此同時，他在電話裡聽見鐘卿卿說：“嘿嘿，往你左邊看。”
秦晏預感到什麼，猛地往左轉頭。透過人潮，看見鐘卿卿在不遠處，朝他揮揮手。
這是她會乾出來的事。
他忍不住笑下，結束通話電話，張開手臂。
鐘卿卿輕快走來，徑直撲進他懷裡，撞得他後退一點。
噴泉升至最高點，水珠如碎鑽灑下。
秦晏順勢將她抱緊。
他等到了想要的答案。
噴泉會落幕，而他們的故事，又將有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