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遲鐘情 053
董事會政變
秦邦手術前兩天，秦晏來醫院。
在這裡猝不及防遇見了秦思鑒。
秦邦坐在沙發，招呼他：“正說你呢，秦晏，快來。”
“聽你弟弟講，你最近給他投資的專案出了不少主意。”
秦晏坐下，配合秦思鑒演戲：“對，他有想法，我也在跟著瞭解。”
秦邦頗為欣慰，他轉頭對秦思鑒說：“有問題多向你哥請教，你還年輕，他彎彎繞繞見得多。”
秦思鑒順從，“嗯。”
“我做了手術之後，還有很長一段休息時間。”秦邦語重心長，“公司大小事務，就交給你們了。秦晏偏穩，適合掌舵；小寶有好點子……”
“——爸，彆這麼叫。”秦思鑒眉頭猛皺，擺出嚴肅臉。“小寶”是他小名，劉娟愛這麼喊。由於五行缺金，他大名取“鑒”，小名也含此寓意。
“好好，”秦邦改口繼續，“思鑒腦子靈活，有好點子。”
“為了我們整個家，你們要擰成一股繩，齊心協力。都沒問題吧？”
兄弟倆都低頭。
秦晏先說：“沒問題，您放心吧。”
護士進來，秦邦還要做些術前檢查。
秦晏和秦思鑒一齊離開，在走廊上，並肩而行。
秦晏說：“下週有時間嗎，去打網球？”
秦思鑒揚下眉毛：“你找我打球？”不知道葫蘆裡賣什麼藥。
秦晏：“爸不是說了嗎，齊心協力。我們先互相感受下，有多大力。”
秦思鑒心想，多半又是梁睿的主意。他之前拒絕和秦晏1v2聊天，說這種談話太嚴肅了，他無法敞開心扉。梁睿提議，那組個運動局，氛圍好些。
秦晏轉頭，打量他。
秦思鑒被盯得不自在：“乾什麼？”
“沒事，有話跟你聊。怎麼樣，去嗎？”
果然，跑是跑不掉了。“可以，你定了時間告訴我吧。”
秦晏：“好。”又補了句：“小寶。”
看到秦思鑒眉頭一擰，他滿意先走。
兩輛車從醫院出來，開往不同方向。秦晏回公司，秦思鑒要去見他舅舅。
*
劉術找了間低調會所。秦思鑒到時，他和方韜都在。
“來，快坐。”劉術招呼他。
桌上除了茶杯，還擺著紙和筆。
劉術一邊給他倒茶，一邊詢問：“你爸狀態怎麼樣？馬上就要手術了。”
“挺好的。”秦思鑒說，“手術那天有我媽一直守著，我晚點也會去。”
寒暄幾句，劉術語氣嚴肅，開始說正事。
“一週後的董事會，我將以臨時動議的形式提彈劾案，到時，按照章程，將現場投票表決。”
“秦晏自己不能投。所以，一共有9張有效票。”
劉術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一個數字，“隻要拿到5票，過半數，就成功。”
他依次寫下人名，圈圈畫畫，估算彈劾案成功概率。
“目前，我們這3票可以保證。剩下的，你們看誰能拉過來？”
三人對了下眼神，沉默。
劉術筆尖一壓，先勾了個名字：“李總。秦晏之前砍了他的預算，鬨得不小。”李總base深圳，效忠秦邦多年，但和秦晏在華南業務有分歧。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我和他透露，他鬆口了。”劉術說。他找李總，力挺華南地區資源分配。
方韜微點頭，也指了個名字，說：“王勉。他和我提過，對度假村的事不滿。而且——”他抬眼，壓低點聲音：“我和他私交不錯，他主要是膽子小了些，怕押錯邊。現在有李總先站出來，我去亮牌，應該沒問題。”
王勉是公司內部走上來的高管，因為業績表現突出被賦予了董事會席位。
“好。”劉術思忖，在王勉名字上打勾，“那有勞方總去溝通。”
現在看起來有5票。
“還不夠。”劉術要減少風險，“機會隻有這一次，必須成功。所以，再拉一個人為好。”
他看向秦思鑒：“你和Steven聊了嗎，他什麼態度？”
Steven也是個二代，父輩基金是一曜早期投資方，因而進了董事會，現在基金交到他手裡管。秦思鑒前天找他，推杯換盞，悄悄說了下週開會的計劃，征詢意見。Steven一激靈，手中威士忌酒杯冰塊碰撞——OMG，這麼大的事。
秦思鑒：“我問了，Steven說，他要考慮。”
Steven屬於重回報的理性投資者，也是可以拉攏的搖擺票。
劉術說：“你再聯係他，說現在5票了，局勢已經站在我們這邊。”
秦思鑒抿抿嘴，“我試試。”Steven是個淡人，不好親近。
劉術看他缺乏士氣，鼓勵道：“彆怕，有我幫你想辦法。”
*
兩天後，秦邦的手術順利進行。
他被推出來時，各種儀器跟著，進了重症監護室。接下來，需要二十四小時嚴密觀察，由專職醫生和護士輪班照看。
等秦晏開完會，再去醫院，已經是傍晚。
章秘書也在這裡，向他問好。章秘書在公司是秘書處負責人。秦邦信任他，住院後，有公司和醫院銜接的事也交給他處理。
秦晏說想和主刀醫生溝通幾句情況。
“醫生剛離開，應該是去休息室了。”章秘書熟悉情況，“我帶您去吧。”
“好。”
秦晏跟在章秘書身後，心想，他爸遇到這樣的部下真幸運。
休息室在另外樓層，章秘書按電梯，兩人等待。
秦晏體諒說：“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章秘書點頭，“剛才小秦總來過了。”他指秦思鑒。
“哦？”秦晏隨口問：“有說什麼嗎？”
“倒沒有。”章秘書帶點長輩關心，“他最近瘦了，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秦晏扯下嘴角：“他大忙人，主業副業兩手抓，累的吧。”
章秘書笑下。電梯門“——叮”開啟。兩人邁了進去。
*
秦思鑒去赴約。
到了網球館，看見秦晏一個人，在場地邊等他。
秦思鑒走近問：“梁老師呢？”
“沒有梁老師。”
“難道不是1v2談話？”
“我什麼時候說是了。”秦晏淡淡回應，“就我們倆，打球啊。”
秦思鑒表情狐疑。
這時，他的電話響起來，一看是Steven。
秦思鑒慌一秒，趕緊把螢幕朝下，說：“我先接個電話。”
秦晏看他背影走遠。球場這邊隻剩他一人，他拿出球拍，在掌心試下力道。
秦思鑒接起：“喂，Steven哥。”
“小秦總，在忙？”
“不忙。”秦思鑒回頭確認一眼，低聲問，“怎麼樣，我說的，你考慮好了嗎？”
“嗯，仔細想了。”
Steven說：“是這樣，我不想扯進家族恩怨。因此——”
“誰勝算大就投誰。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我投你們。”
聽到他終於表態，秦思鑒滿意：“當然，不會讓你失望。”
掛了電話，秦思鑒給劉術發資訊，再走回去。
他接著剛才的聊天：“就我們倆嗎？你不是說有話聊。”
“對啊，是有事。”秦晏把一隻網球在地上輕輕彈起幾下，又穩穩接住，“先打兩局再說。”
*
劉術看完手機，嘴角帶笑，緩緩倒水。茶湯在瓷杯裡澄亮。
他把茶杯往前輕推，“思鑒那邊定了，是好訊息。”
方韜抬眼，接過。他今天來，也是通個氣：“我這也是，好訊息。”他指王勉。
劉術雙手交握放桌上：“那就祝我們順利？”
“必須順利。”
如果失敗，秦晏不會放過他們。
*
週一下午，董事會召開前，秦晏和鐘卿卿打電話。他今晚航班去新加坡，終究是Solo??trip。
秦晏再勸：“真的不去麼？”
“嗯嗯，我就在這。”她說，“我好好想了下，現在度假村還沒拿到正式批複，在上海等著爸爸回來更好。”
秦晏眼神沉了下。正式批複也是他在意的點。
他公開表示繼續合作度假村，一天不開工，就多一天被質疑這個決定。
“好，”秦晏問，“鐘叔叔那邊怎麼樣了？”
“昨晚打電話，還沒訊息。”
辦公室門被推開，秦晏看見許舟探頭，會意。
“沒有壞訊息也是好事。”他語氣放輕，“我先開會，嗯，好，拜拜。”
許舟走進來。
此時，距離董事會開始剩10分鐘。
*
會議室，室外陽光從落地窗打進來。
長形圓桌前，助理們端上咖啡或茶，擺好檔案。Base北京的夏總、深圳的李總視訊參會，已經上線。夏總一身米色套裝，氣質溫潤；李總鬢角已有白發，五官硬朗。
劉術在方韜對麵入座，兩人短暫眼神交彙一秒，若無其事移開。劉術翻翻紙張，像閒談：“今天議題真不少。”
室內陸續有人坐定，窸窸窣窣一陣。
秦晏拿檔案進來，遲到了5分鐘。他坐中間，環顧一圈，主持會議。
按照議程，先說了和Evergreen在新加坡的智慧城市計劃，又說了NextX收購進展。
他中途停頓下，感覺不對。
今天這個場子，有些人沉默得詭異，有些人眼神過分迴避。
“……目前情況就是這樣，各位還有其他意見嗎？”秦晏視線掃下兩邊，沒人說話。
“沒有的話，那我們……”
“——董事長。”劉術的聲音清晰，打斷了程序。
他拿出一份有簽名的檔案，身體前傾，遞給秦晏，“稍等。我這裡有一項重要的臨時動議。”
一般而言，臨時動議是多名董事聯合提出，涉及董事勤勉儘責的緊急事項。
秦晏接過來，低頭看。與此同時，劉術麵向眾人，開始講話。
“是這樣。各位都知道，秦晏這段時間，帶領我們確實取得了些成績。”
他語氣一轉：“但在治理層麵，近期，他繞過管理層集體決策，擅自推進和蘭廷合作。這不僅讓公司陷入潛在的利益衝突，也引發外部質疑。”
秦晏放下手裡紙張，直視他。
劉術挺直些，話鋒落下：“作為董事，我必須履行責任，提出嚴重關切。”
“因此，我與幾位董事共同提出臨時動議——建議免去秦晏的董事長職務。”
趙宏源震驚，第一個站出來質疑：“劉總，這是什麼道理？秦晏當時拍板，是情況需要。結果大家都看到了，市場信心被穩住。”
“穩住？”劉術冷笑下，“度假村到現在都沒開工，誰知道之後發生什麼？過兩天，投資方又鬨退出怎麼辦？”
“——劉總。”秦晏抬眼，對上他視線，“度假村一直都是符合公司戰略的核心專案，我做判斷，是基於市場。”
劉術：“好，你不是為了自己。那現在主管部門沒表態，開工遙遙無期，我們終止和蘭廷合作如何？”
“終止不是一句話的事。”趙宏源接過話：“劉總，你如果真的關心公司，就不會現在搞突襲，製造分裂。這項提議重大，我建議暫停，等下次會再議。”
“臨時動議的意義就在於緊急，”方韜開口，老臣vs老臣對抗，“等往後拖，董事會哪還有公信力。”夜長夢多，誰知道又出什麼幺蛾子。
沒人再說話，狀態各異。有人低頭，有人翻檔案，有人盯著秦晏，等他表態。
秦晏掃一眼沉默的眾人。“好，”他一字一句，“那就針對動議，請各位表決。”
*
鐘卿卿突然來一曜找秦晏。
許舟一邊納悶，一邊去準備了些茶點。他端進秦晏辦公室，“小鐘總，您稍等一會兒，他們在開董事會，快結束了。”
按理說時間該散了。他也不知道，今天怎麼拖得這麼久。
“嗯嗯，不急，”鐘卿卿對許舟笑，“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她擺弄秦晏桌上的小相框，發現是夏天在北京拍的畢業照，小白裙和白襯衫，Nice。
許舟看她心情不錯的樣子，沒再多說，輕輕帶上門。
*
會議室。這一Part，主持人成了劉術。
他說：“關於免去秦晏董事長職務的動議，按照公司章程，秦晏不能投票，也不能評論。”
“現在進行表決。”
室內安靜，氛圍緊張。
劉術自己先說：“我讚成。”
方韜：“我讚成。”
秦晏看這兩個人，不意外。
緊接著，趙宏源說：“我反對。”
視訊裡，夏總：“我反對。”
2比2
平票。
劉術開始點名，“李總？”
螢幕中，李總稍微清了下嗓子，聲音清晰：“我讚成。”
“我反對。”辦公室這邊，上次主持會議的獨立董事語氣平穩，“我不認為現在是換董事長的時候。”
3比3平票。
會議室空氣像被擰緊的弦，隨時會斷。
劉術：“Steven。”語氣透露期待。
Steven坐在末尾，摸摸額頭，有些頭疼的意思。
拖延幾秒後，Steven：“棄權。”
他變卦了。
劉術一瞬間麵露不爽，迅速調整，看向王勉。
方韜也在看王勉，他眼神不定。方韜直視他：“王總？”
王勉低頭，有種咬牙豁出去的感覺：“讚成。”
好了，還是拿到4票。劉術神色一鬆。
現在看秦思鑒投什麼。
他同意，就5票，秦晏下台；如果反對或者棄權，不足5票，秦晏留任。
在劉術看來，這簡直就是勝利在望啊。
秦思鑒今天從進門就很安靜。他坐在Steven對麵，低頭，一番天人交戰。
說起來，秦晏這麼可惡，他報仇機會終於來了。如果沒和秦晏打那次網球，他不會猶豫，可是現在事情不一樣了。救命，為什麼決定性的一票落到自己這裡。
劉術的心開始發慌。不會吧，千算萬算，在這一環掉鏈子。
他催促：“思鑒。”
秦思鑒此刻成了全場焦點，他看起來疲憊又糾結。
秦晏的聲音傳來：“秦思鑒，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