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 045
第
65
章
那小丫頭雖年幼,卻也聽出陸慎的幾分不耐煩來,聞言抬頭,也並不敢直視陸慎的眼睛,隻隱約瞧見他皺著眉的一張冷麵,頗為嚇人。立刻從拔步床上下來,帶著哭腔:“姐姐夫,我同十一姐說話說忘了,我這就退下”
林容取了鬥篷給小十六披上,寬慰道:“彆怕,這沒什麼。地上涼,快到被窩裡去”
小十六見此遲疑,卻見陸慎凝眉望過來,嚇得立刻搖頭:“十一姐,我明天早上再來瞧你。”
說罷,竟連鞋都顧不得穿,掀開簾子往外間而去。
林容哎一聲,立刻追了出去,見那小丫頭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臉色白得厲害。林容摟著她寬慰了好一會兒:“沒事,他就是這個性子。”一麵吩咐翠禽:“帶她到後邊暖閣裡睡,哪裡暖和。她年紀小,彆叫她一個人睡,你們兩陪著她。”
小丫頭本隻是害怕陸慎,見林容這樣寬慰愛護,反眼淚汪汪起來:“十一姐,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事,我給你惹麻煩了他們說,我做錯了事,才被送到北地的。”
林容聞言一黯,親領了她到暖閣:“沒有,小十六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又等她睡下,這纔回內室。
陸慎似剛沐浴過了,頭發濕漉漉的,一身細綾白裡衣,仰頭躺在床上,越發顯得眉目疏朗,手裡握著一襲蓮青色汗巾子,聽見林容腳步聲,道:“你的汗巾子,怎麼從不繡東西上去這種緞子,下過兩次水,顏色便不能看了。”
想必是剛纔在屏風後胡鬨時,叫他解了去的。林容上前,想一把抽回來,卻叫他緊緊握住,輕輕用力,便被拉到懷裡。
林容氣極了,伸手去掐他腰間軟肉:“做什麼嚇唬小孩子”
陸慎俯身望著她,若有所思:“你在江州大病了一場,諸事都忘了個乾淨,性子也大變了,對下人和氣,對這個族妹也頗為愛護。從前在洛陽時候,聽聞你錦衣華服從不過水穿第二次的,如今卻”
林容手裡正抓著那條快褪色的蓮青色汗巾子,一時叫他問住,怔怔地心裡發虛,無力的去推他:“你你起來”
掙紮間,衣衫散開,陸慎喉結滾動,眸色轉深,覆上那一雙顫巍巍的軟白玉,啞著聲音道:“像上次在書閣裡那樣弄一回”
林容秀眉緊蹙:“想都彆想”
話未說完,鎏金仙鶴式帳鉤被撫落,隻聽得一陣水潤嗚咽之聲。
雖說已吩咐了第二日一早便啟程,叫這樣一耽誤,天亮時才歇下,午時才堪堪啟程出發。
這一日晌午,雪停了,風卻依舊很大,林容坐在馬車裡,開始時還好,裹著貂裘,抱著暖爐,不過一兩個時辰,小腹墜墜發疼,手腳冰涼起來。屏退了丫頭,一瞧,果然是來了月事,卻安心了幾分。這段日子忘記避孕了,幸好沒有懷孕。翠禽、鳳簫忙熬了紅糖紅棗湯:“縣主,暖暖身子,可疼得厲害”
小十六還沒來月事,自然是不懂的,隻當林容病了:“十一姐,你病了嗎”
林容搖搖頭,疼得不想說話,還是笑笑:“你身上暖和,陪十一姐躺一會就好了”
正說著話,外頭沉硯回稟:“夫人,君侯騎馬已經三個時辰了,手上的傷也沒上藥夫人是不是勸一勸”
林容掀簾,往前麵望去,果見陸慎立在馬上,已是一身雪白,那馬略一動,便簌簌落下雪來,皺眉心道:誰耐煩勸他,凍死拉到
晌午啟程時,那家夥見馬車裡
坐著小十六、翠禽幾個人,便沉著臉騎馬去了。
翠禽笑吟吟道:“縣主,十六姑娘瞧著是困了,眼睛都睜不開了。另一輛馬車倒還寬闊些,手腳能撐開,睡得直,奴婢領她去歇息。”
林容想了想,又無奈地揮手,陸慎那家夥自己不順氣,自己倒沒什麼,遷怒伺候的人那是一定的,隔著簾子吩咐沉硯:“請他過來吧。”想了想,這家夥向來是不肯下台階的,又加了句:“就說我不舒服,請他過來一趟,我有話要跟他說。”
沉硯應了一聲,不過一會兒,陸慎便打馬過來,執著馬鞭挑開簾子,頗不耐煩:“什麼事”瞥見林容一臉慘白,神色怏怏,這才下馬上車,一隻冰冷地手覆在她額頭上:“受寒了”
林容沒好氣地把那手扒開來,從一旁屜子裡取出個小藥箱來,拆開那帶血的繃帶,見傷口不大卻極深,泛著白肉,又裂開了,心裡奇道:“這樣的傷口,吃飯時叫筷子紮的嗎”
一麵細細地上了藥,包紮好,收拾好藥箱,交代了一句:“這幾日彆用這隻手了”說罷,便攏了貂裘,偏著身子,一言不發地躺在一邊。
陸慎忍了好一會兒,見那女子絲毫不搭理自己,終是開口問道:“真不舒服”
林容閉著眼睛,實在不想說話,嗯了一聲,道:“來小日子了,疼得厲害。”
婦人的這些事,陸慎是一向不關心的,也不知道的。自成親之後食髓知味,這才明白了些,當下暖了暖手,往林容小腹處撫去,果見一片冰涼:“你睡吧,我替你暖著。”
其實林容的小日子是從來不疼的,也不知是幾場大病損耗了體質,還是雪地裡受了涼,這一回便十分厲害,等入夜時分到了雍州城時,已經疼出汗來,擁在陸慎懷裡,有氣無力地埋怨:“這全都怪你”
陸慎被罵了一句,反悶笑幾聲:“是,都怪我。”
到了君侯府邸,林容是叫陸慎抱下來的,一路抱進自己的寢院弇山院。林容忙寫了活血化瘀、溫經散寒的藥方來,陸慎接了,立刻吩咐沉硯:“去抓藥了送進來。”
如此折騰到半夜,林容這才舒服了些,見陸慎仍坐在床邊,實在不想應付他,道:“你去睡吧,我好多了。”她彷彿記得當初在宣州時,這家夥聽見婦人來月事,一臉晦氣的表情,怎麼今兒還呆得住,早該走了纔是
陸慎點點頭,看起來也並沒有留宿的打算:“好,你睡吧。”
陸慎出得門來,往迴廊處去,問左右:“老太太睡了沒有”
沉硯便道:“還沒有,老太太這一向覺少,天亮時分才睡下。”
陸慎嗯了一聲,往老太太的榮景堂去,及進,果見燈火通明,丫鬟們的湊趣恭維聲,守門的婆子遠遠瞧見了,立刻行禮,驚動了屋子裡的人。不一會兒,一位老嬤嬤迎了出來,跌聲道:“君侯怎的這時候到,也不叫人傳話回來。怪道老太太今兒眼皮子就跳呢,原是有喜事。”
這是陸慎的奶嬤嬤,早就不伺候人了,常進府裡來同老太太說話,他一進去,便見老太太仍舊坐在那裡抽水煙,細細瞧了一通,對左右道:“怎麼瞧著瘦了些”
陸慎磕頭問安,道:“祖母可還康健”
老太太見此掛滿了笑,忙叫陸慎起來,連回,好著呢,又問了幾句軍政上的事,良久歎:“這麼說,平定天下,隻在這年了。你父親知道了,不知有多高興。”
一麵又問道:“上個月本是你母親生辰,說好回來的,你又不知被什麼絆住腳。”又忽地問道:“聽下人們說,你抱回來了姑娘,是在青州納的侍妾你也是,小人家的姑娘,你再寵愛那也有限,還叫你大姐跟四嫂去侍疾,怕是也受不了那福份”
陸慎靜靜聽了會兒,截斷道:“不是侍妾,是江州崔氏,孫兒的原配發妻。”
老太太頓時驚愕,忙問旁邊的老嬤嬤:“不是說沒了嗎,上兩月你母親稟了我的,連喪事都辦了”
那老嬤嬤立刻接話:“是啊,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說在泊門渡,負氣自儘了。”
陸慎凝眉,肅色道:“這是誰傳的謠言,竟敢編排起我的內帷之事來不過是在宣州養病罷了,現如今好些了,孫兒便立刻命她來雍州拜見長輩。”
老太太瞧了瞧外邊,哪裡來拜見了,人影都沒瞧見她是個和氣的老太太,一向不管家裡的事,隻享榮華富貴,見這從來冷情冷麵的孫兒替那崔氏遮掩,笑道:“喔”
陸慎端了茶到老太太身邊:“崔氏年輕不懂事,請祖母多教她,能學得祖母一丁半點,受用終生了。”
老太太笑罵一聲:“滑頭,打我的主意來了。”不過到底是接了茶:“你既認了她,便是認了江州崔氏,這個道理,你要明白”
在陸慎心裡,她是她,崔氏是崔氏,即便網開一麵,卻也的確瞧不起,並不打算當姻親看待,隻祖母這樣說,到底嗯了一聲。
老太太又道:“我這裡倒沒什麼,隻依著你這個猢猻。隻是你母親那裡,她心裡隻怕放不下。”
陸慎點點頭,又說了會兒話,便退了出來,剛到門口,便見太太身邊的陪房婆子在那裡等著:“太太聽人回稟,說君侯回來了,請您過去說話呢。還說呢,君侯雖立下規矩,不許衙門裡的人迎來送往,自己家裡人總要送個信回來,叫接一接的。”
陸慎不答,慢慢往聽濤院踱步,丫鬟打起門簾:“君侯”
太太端坐在檀木太師椅上,見他進來,放下茶盅,問:“你把那崔氏帶回來了”
陸慎隻回了一個字:“是”
太太冷笑兩聲,又問:“杭卿呢”
陸慎回:“還在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