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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骨 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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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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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人到弇山院的時候,又忽漸漸下起雪來,至廊下時二人發鬢上已沾染上片片雪花。陸慎伸手去撫,卻叫林容偏頭躲開來。旁人在的時候林容尚肯裝一裝,此處又無彆人,何苦惡心自己呢她心裡存著氣,臉色委實不大好看,並不肯同陸慎說話,轉身進了淨室,一麵解開鬥篷,一麵吩咐丫鬟:“備水來,我要沐浴。”

雖則林容平日生氣,從不遷怒這些丫鬟,可翠禽、鳳簫見她這樣子,便知不好,一麵名小丫頭提了熱水進來,一麵預備待會兒躲遠一點纔好。

林容垂手去撥弄那萱花絡子,忽地叫住翠禽:“你去熬了藥來,我要喝。”

鳳簫口不嚴,林容便沒有叫她知道這些事,渾然聽不懂,問:“縣主哪裡不舒服”

獨獨翠禽聽了垂頭,立時便明白是叫自己熬避子湯,她轉頭去望外麵,正瞧見陸慎掀開軟紅繡簾,俯身進來,當下嚇了一跳,福身道:“君侯”

陸慎踱步過來,見林容依舊冷冷的,粉麵生霜,他是知道這小女子的脾氣的,發作起來的決不肯給誰的麵子的,揮揮手,打發了翠禽、鳳簫這兩個丫鬟:“退下”

二婢向來怕陸慎這個男主子,並不太敢說什麼,低低道了一聲是,齊齊退了出去。

林容此時正預備沐浴,除了外頭的大衣裳寬袖,隻著一襲貼身的軟青羅的小衣,下麵是鬆綠色的撒花褲,發鬢散開搭在肩上,似綠雲逶地一般,正垂頭閒閒撥弄五彩絲線寶絡,見他來,抬起頭,微微蹙眉,冷冷瞧著他,也並不同他說話。

陸慎走過去,燭火叫帶得明滅起來,握拳咳嗽一聲,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卻見那小女子忽地站起來,抄起一件寬袖大衣,便要掀簾出去。

陸慎忙拉住她的手腕,低聲嗬斥:“崔十一,你胡鬨也有個限度,婦人服侍丈夫,分內之事而已。誰家的女眷,像你這般時時給自己夫君臉色瞧”

見她聞言挑眉,怒氣更甚,轉了話頭:“剛纔在後廊房,誰也不知道,倒是你今兒晚上要同我鬨一場,傳出去,不知道的,也猜得到了。”

林容見這混蛋竟然倒打一耙,氣得喉嚨發痛,抿著唇定定瞧著他,甩開手來,道:“我並不會侍候人,請你去彆處,想來很多人樂意侍奉你”

對於陸慎而言,婦道人家,侍候床幃之事,的確是應儘的本分。可惜是林容不是這樣的婦道人家,也做不了這樣的婦道人家。

陸慎握住袖子,不叫她走,兩人一時僵持住。終還是陸慎開口:“那亭子裡都是些人精,絕不會出去嚼舌頭的。”

林容聞言更氣,轉過身來,恨恨道:“你明明知道外頭那些人猜得出來,還不管不顧,隻顧著你自己痛快,怎麼會有你這麼自私的人”

那小衣的係帶本就鬆鬆挽著,林容略一動,衣襟便散開來,方纔紫檀圈椅上的幽香漸起,越起小豔疏香般的來,陸慎眼微狹,擁了那小女子在懷裡,抵在唇邊:“算我不對”

林容恨恨地瞪著他,正要再罵幾句解氣:“什麼叫算你不對,本來就是”

陸慎低頭銜住那丹唇,耳邊頓時清淨起來。良久,林容無力地攤在陸慎肩上喘氣。陸慎輕輕撫著那小女子的後背,忽得聽她低聲歎氣:“陸慎,你真是個無賴。”

那聲音涼涼的,並無任何嬌蠻**之態,雖隻有八個字,卻叫陸慎生出無限的繾綣來,一時握著她的肩頭,喚:“卿卿”

二人在淨室又不知耽擱了幾許時辰,林容叫陸慎抱到床上的時候,已經是累得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閉眼躺了會兒,惦記著避子湯的事,心裡越發不安起來,雖極累卻一丁點睡意都沒有。

又熬了一會兒,那邊的陸慎似是睡熟了,林容這才輕手輕巧地撩開帳子下床來,怕驚動陸慎,也不敢點燈。不料剛一動,便聽得陸慎帶著睡意的聲音,問:“怎麼了”

林容搖搖頭:“無事,去淨房,你睡吧。”陸慎聞言果不再問,偏頭又睡了過去。

林容出得門外,果見翠禽還候在哪裡,臉已經叫凍得通紅了,心裡不忍:“把藥悄悄放在外間就是,做什麼等著,這天氣這樣冷”

翠禽搖頭:“縣主不是說,這藥涼了便沒藥效麼,奴婢纔在那邊守著爐子,倒是不大冷的。隻這會子風大,端著藥走過來,臉就叫吹紅了。”

林容望瞭望外麵,果見大風颳得庭中鬆柏東倒西搖,忙叫翠禽進門來,一麵放下門簾,歎氣:“都快到二月了,風還颳得這樣厲害。”

翠禽放了托盤,奉了藥碗上前:“縣主,趁熱喝吧。”一麵問:“這藥真能有用麼,往日在江州,君侯給您吃的避子湯,您吃了,就腸胃不舒服的”

她話隻說得半句,忽見一道挺拔的身影,撫開繡簾,緩緩踱步過了,頓時嚇得呆住,臉上都是惶恐的表情:“君侯”

陸慎踱步到林容身邊,一隻手負在背後,聲音聽不出喜怒,問:“哪裡不舒服,大半夜,怎麼起來吃藥”

林容臉色倒還算平靜,隻是翠禽自覺心虛,端著藥碗的手不住發抖,忽地撐不住,藥碗也摔在地上,越發害怕起來,回話的聲音也發抖:“回君侯,是是夫人平日益氣補血的方子,隻今日事多,忘了服了。大夫吩咐吩咐過,這調理的藥最好日日都吃,不要間斷。奴婢這才這才端了藥來給夫人”

陸慎喔了聲,陰惻惻道:“是麼既是補氣益血的方子,給我也盛一碗來,冬日正該進補。”

翠禽不敢應,抬頭去瞧林容,見她微微點頭:“去吧,另端兩碗過來,地上的碎瓷片就彆管了,明日再清理。”

翠禽不知如何是好,機械似地出了門,好在那藥罐裡還溫了些,又倒了兩碗出來,惴惴不安地奉到林容麵前,擔憂地喚了一句:“主子”

林容端起一碗,燙得厲害,略吹了吹,喚翠禽把另外一碗遞給陸慎道:“君侯請用,隻可惜這是婦人千金之方,隻能治女子益氣補虛之症,恐於你無益處,並不對症。”

陸慎坐在那裡,已臉色鐵青,伸手撫落,連藥碗帶托盤頓時嘩啦啦地傾在地上。他拍著桌子陡然站起來:“崔十一,你彆太放肆了。”

翠禽立刻跪在地上,哪裡還不明白君侯必定知道這是避子湯了,頓時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那藥灑了半點在林容手上,頓時起了一道刺痛的紅點,她慢條斯理地取了帕子擦手,冷冷道:“是我放肆,還是你言而無信”

陸慎咬牙:“背著我吃這些藥,誰給你的膽子”

林容譏笑一聲:“你親口允諾的事,如今還不到三個月,反來質問我。明白告訴你,這藥就是避子湯,這一年我是絕不會生孩子的。便是有了,也要打掉。倘你一定要叫我生,那隻能是一屍兩命罷了。”

陸慎叫她氣得臉色鐵青,額上青筋突起,咬著腮幫子好半晌,忽歎了口氣,臉上擠

出點笑來,語氣也和煦了幾分:“我應了你,自然說話算數,你年紀小,怕這生育之苦,我也明白。隻是是藥三分毒,常吃並不好,何況才剛並沒有弄進去多少,你現時一走動,隻怕還”還流出來不少

翠禽還在這裡,這混蛋又說起這些話來,偏過頭,並不理他,吩咐:“另端一碗來。”說罷委實坐不住,撇開陸慎,掀開簾子往內間而去。

她也知怎的,屈膝坐在床上,忽怔怔流出淚來,倘若是往日不知說了多少話來出氣,可現在卻渾身懶懶的,似乎一絲力氣都沒有,萬分奇怪。

過了會兒,陸慎端著碗藥進來,坐在床沿邊,見林容正默默流淚,伸手去撫,叫她開啟來,道:“我不是不讓你喝,隻你在雪地裡凍著了,身子不好,這避子湯毒性又大。這世上避孕的法子又不止這一個,就算你不信我,鐵了心要喝,明兒叫大夫來把脈,斟酌了方子才行。”

林容冷冷望著他:“你現在又知道這避子湯毒性大了”

這便是說的江州的事了,陸慎理虧,又見她語氣鬆軟了些,笑笑:“這避子湯,想來誰吃都是一樣。不如我吃了,你便不用吃。”說著當真皺著眉頭,喝了一大口。”

林容頹然地望著陸慎,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無論自己做什麼,他都像一團棉花一樣彈回來,他自己不生氣倒也罷了,叫你辦不成任何事,悻悻然躺下,不肯再跟他囉嗦:“睡吧,我困了”

羅帳重新放下,陸慎一隻手搭在那小女子的纖腰上,漸漸隻聽得外間的風雪呼號聲,室內燭花劈裡啪啦作響,更覺得靜謐起來,半晌,忽聽得她低聲喚自己名字:“陸慎”

他喉結滾動,應了一聲:“嗯”

那女子卻不再言語,又不知過了許久,陸慎半睡半醒,朦朦朧朧聽見她小聲歎氣:“陸慎,我難受”

那聲音灰茫茫地,叫陸慎聽得心裡發慌,他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半晌,道:“我知道你喜歡名山大川,等日後平定了天下,政事閒暇時,我帶你去瞧泰山的雲霧、峨嵋山的半輪秋月,去瞧江南春水綠,瞧銀濤無際的錢塘江”

林容靜靜聽著,末了發問:“能不能我一個人先去”

陸慎抿著唇,終是沒有言語,良久,聞聽得那小女子長長的歎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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