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煙火裡的褶皺 > 第122章 修表鋪的星芒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煙火裡的褶皺 第122章 修表鋪的星芒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鏡海市老城區的修表鋪前,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浸得發亮,像撒了一把碎銀。鋪子招牌是塊褪色的木牌,“閭丘修表”四個字用紅漆寫就,邊角被歲月啃出細痕,風一吹,掛在牌下的銅鈴叮當作響,聲音脆得能穿透巷子裡的薄霧。

鋪子門口擺著兩盆茉莉,花瓣上還沾著水珠,白得像剛剝殼的荔枝,湊近能聞見清甜的香,混著鋪子裡飄出的機油味,成了老巷獨有的氣息。巷口的餛飩攤冒著熱氣,白霧裹著“餛飩嘞——”的吆喝聲飄過來,在修表鋪的玻璃門上凝出一層薄霜。

閭丘龢蹲在門口擦櫃台,老花鏡滑到鼻尖,他抬手推了推,指尖蹭到鏡片上的灰。身上的藏青色工裝外套洗得發白,袖口磨出了毛邊,口袋裡露出半截軟尺——那是他給客人量手腕尺寸用的,用了二十年,尺麵上的刻度都快磨平了。

“閭師傅,早啊!”

巷口傳來腳步聲,亓官黻推著廢品車過來,車鬥裡堆著半車舊零件,叮鈴哐啷響。她穿著件橙色的工裝馬甲,上麵沾著些機油漬,頭發紮成高馬尾,額前碎發被風吹得亂飛,手裡還攥著個剛從廢品堆裡撿的舊懷表。

閭丘龢抬頭笑了笑,皺紋擠在眼角:“亓丫頭,今天怎麼這麼早?”

“這不撿著個好東西,想讓您給看看。”亓官黻把懷表遞過去,金屬表殼上鏽跡斑斑,表蓋刻著朵模糊的玫瑰,“我瞅著這表殼子挺精緻,說不定能修好。”

閭丘龢接過懷表,指尖在表殼上摩挲著,突然“咦”了一聲:“這表……是‘星芒’牌的,三十年前的老款了,當年我給你爸修過同款。”

話音剛落,鋪子的門被推開,段乾?走了進來。她穿著件米白色的針織衫,領口彆著枚珍珠胸針,是丈夫生前送的,手裡提著個黑色的公文包,裡麵裝著化工廠的汙染報告副本。看見亓官黻,她眼睛亮了亮:“亓姐,你也在?”

“段妹子,你來得正好,”亓官黻拉過她的手,指腹蹭到她手腕上的疤痕——那是上次潛入化工廠被保安劃傷的,“昨天我在廢品堆裡找到塊晶片,和你丈夫的備份能對上,咱們今天就能去舉報禿頭張!”

段乾?剛要說話,鋪子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刹車聲。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巷口,車窗降下,露出禿頭張的臉。他穿著件黑色的西裝,領帶歪在脖子上,臉上的肥肉擠在一起,眼神陰沉沉的:“閭丘師傅,借一步說話。”

閭丘龢皺起眉,把懷表揣進兜裡:“張老闆,我這小鋪子,可沒什麼能和你談的。”

“彆給臉不要臉!”禿頭張推開車門,身後跟著兩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手裡都拎著棒球棍,“你修過的那塊‘星芒’表,裡麵藏著什麼,你心裡清楚。”

亓官黻往前一步,擋在閭丘龢身前:“禿頭張,你想乾什麼?光天化日之下,還想耍流氓?”

“耍流氓又怎麼樣?”禿頭張冷笑一聲,揮了揮手,兩個夾克男就衝了過來。亓官黻從廢品車旁抄起根鋼管,“砰”的一聲擋住棒球棍,火星子濺到青石板上。

段乾?從公文包裡掏出個噴霧瓶,對著其中一個夾克男的臉噴過去——那是她用熒光粉調的刺激性液體,對方立刻捂著臉慘叫起來。另一個夾克男見狀,舉著棒球棍就朝她砸過來,卻被突然衝進來的西門?一腳踹在膝蓋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西門?穿著件黑色的皮衣,牛仔褲上破了兩個洞,頭發染成了淺棕色,手裡還拎著個修車用的扳手:“禿頭張,你欺負到我們老巷頭上了,問過我西門姐沒?”

禿頭張見狀,往後退了兩步,從懷裡掏出把匕首,刀尖對著閭丘龢:“把表交出來,不然我今天就廢了這老東西!”

閭丘龢卻突然笑了,從櫃台下拿出個鐵盒,開啟一看,裡麵放著好幾塊“星芒”表:“張老闆,你要的是哪塊?是你爸當年送你媽的那塊,還是你挪用公款買的那塊?”

禿頭張的臉瞬間白了,匕首“哐當”掉在地上:“你……你怎麼知道?”

“你爸當年是化工廠的老會計,他怕你走歪路,把你挪用公款的證據藏在了表芯裡,”閭丘龢拿起一塊表,輕輕擰開表蓋,“這表芯裡的齒輪,每一個都刻著你挪用的金額,你以為你把表扔了就沒事了?”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警笛聲,段乾?笑著掏出手機:“我早就報警了,禿頭張,你跑不了了。”

禿頭張想開車逃跑,卻發現車胎被人紮破了——是剛趕來的東郭龢,他手裡還拿著根鐵釘,穿著件灰色的圍裙,圍裙上沾著麵粉:“張老闆,想跑?先把欠我們糧店的錢還了再說!”

警察衝過來,把禿頭張和兩個夾克男按在地上,手銬“哢嚓”一聲鎖上。禿頭張掙紮著喊:“我不服!你們沒有證據!”

閭丘龢把表遞給警察:“這就是證據,表芯裡的齒輪就是賬本,他爸當年特意找我修的表,就是為了留個後手。”

警察點點頭,把禿頭張押上警車。看著警車開走,亓官黻拍了拍閭丘龢的肩膀:“閭師傅,還是您厲害,藏得夠深啊!”

閭丘龢笑了笑,剛要說話,突然捂著胸口咳嗽起來,臉色蒼白。段乾?趕緊扶住他:“閭師傅,您怎麼了?是不是舊病犯了?”

“老毛病了,沒事。”閭丘龢擺了擺手,從口袋裡掏出個藥瓶,倒出幾粒白色的藥片吞下去,“我這心臟,撐不了多久了。”

西門?皺起眉:“閭師傅,您怎麼不早說?我認識個老中醫,治心臟病特彆厲害,我帶您去看看?”

“不用了,”閭丘龢搖搖頭,從櫃台下拿出個木盒,遞給亓官黻,“這裡麵是我攢的錢,還有幾塊修好的表,你幫我交給孤兒院的孩子們,就說……就說爺爺沒忘他們。”

亓官黻接過木盒,眼眶紅了:“閭師傅,您彆這麼說,您會好起來的。”

就在這時,鋪子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走了進來。她留著齊劉海,頭發長到腰際,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手裡拿著個舊哄鐘——正是樂正黻當年送給孫女的那個。

“請問,您是閭丘修表的師傅嗎?”女孩的聲音軟軟的,像,“我叫蘇乘月,我爺爺是樂正黻,他讓我來拿這個哄鐘。”

閭丘龢愣住了,看著女孩手裡的哄鐘,突然想起樂正黻臨終前說的話:“等我孫女來拿哄鐘,你就把這個交給她。”他從抽屜裡拿出個小布包,遞給蘇乘月:“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裡麵是他給你攢的學費。”

蘇乘月接過布包,開啟一看,裡麵是一遝皺巴巴的零錢,還有一張照片——是樂正黻抱著小時候的她,笑得一臉慈祥。她眼淚掉了下來,滴在照片上:“爺爺……我好想你。”

段乾?遞過一張紙巾,輕聲說:“彆難過,你爺爺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蘇乘月擦乾眼淚,看著閭丘龢:“閭師傅,我爺爺說,您知道我爸媽在哪裡,是真的嗎?”

閭丘龢點點頭:“你爸媽在國外做誌願者,他們說等你考上大學,就回來接你。”他從櫃台下拿出個信封,“這是他們給你寫的信,每個月都寄過來,我幫你收著。”

蘇乘月接過信封,手指顫抖著拆開,裡麵是一張信紙,上麵寫著:“月月,對不起,爸媽不能陪在你身邊,但我們每天都在想你,你一定要好好學習,等你考上大學,我們就回家……”

她看完信,眼淚又掉了下來,卻笑著說:“我知道了,我會考上大學的,等他們回來。”

就在這時,鋪子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隻見慕容?拿著一本古籍跑了進來,臉上滿是焦急:“不好了!有人要搶我的古籍!”

眾人抬頭一看,隻見兩個穿黑色衣服的男人追了進來,手裡拿著刀。亓官黻立刻抄起鋼管,西門?也握緊了扳手,段乾?把蘇乘月護在身後:“彆怕,有我們在。”

其中一個男人舉著刀朝慕容?砍過去,慕容?卻突然從懷裡掏出個香囊,扔在地上。香囊裂開,裡麵的粉末散開來,男人立刻打噴嚏,眼淚直流——那是她用薄荷和蒼術做的香囊,有提神醒腦、驅散蚊蟲的功效,也能暫時讓人失去戰鬥力。

另一個男人見狀,朝段乾?衝過去,卻被突然趕來的拓跋?一腳踹倒。拓跋?穿著件迷彩服,臉上帶著刀疤,手裡拿著根軍用皮帶:“敢在我拓跋的地盤上撒野,活膩了?”

男人爬起來想跑,卻被亓官黻一鋼管砸在腿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慕容?喘著氣,把古籍抱在懷裡:“謝謝你們,這古籍是我曾曾祖母留下的,不能丟。”

閭丘龢看著古籍,突然說:“這古籍裡夾著張地圖,是不是?”

慕容?愣了愣,翻開古籍,果然在最後一頁發現了一張泛黃的地圖,上麵畫著一個古墓的位置。她驚訝地說:“您怎麼知道?”

“我年輕時跟著你爺爺挖過古墓,”閭丘龢笑了笑,“這地圖是你爺爺畫的,他說裡麵有你曾曾祖母的遺物,讓你好好保管。”

慕容?點點頭,把古籍收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保管的。”

就在這時,閭丘龢突然捂著胸口倒了下去,臉色慘白。段乾?趕緊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脈搏:“不好,心率太快了!”她從公文包裡拿出個急救包,裡麵有硝酸甘油,“快,把這個含在舌下!”

閭丘龢含下藥片,過了一會兒,臉色才慢慢緩和過來。蘇乘月扶著他坐起來:“閭師傅,您沒事吧?”

“沒事,老毛病了。”閭丘龢笑了笑,看著眾人,“謝謝你們,今天要是沒有你們,我這小鋪子就完了。”

亓官黻拍了拍他的肩膀:“閭師傅,您說什麼呢,我們都是街坊,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就在這時,鋪子外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一輛救護車停在巷口。西門?笑著說:“我早就叫了救護車,閭師傅,您跟我們去醫院檢查檢查,放心,醫藥費我們湊。”

閭丘龢搖搖頭:“不用了,我這身體我知道,沒必要浪費錢。”

“不行!”眾人異口同聲地說,蘇乘月更是拉著他的手,眼淚汪汪的:“閭師傅,您一定要去醫院,不然我爺爺會擔心的。”

閭丘龢看著眾人真誠的眼神,終於點了點頭:“好,我去。”

眾人扶著閭丘龢上了救護車,蘇乘月拿著哄鐘和布包,慕容?抱著古籍,亓官黻推著廢品車,段乾?拿著公文包,拓跋?跟在後麵,一行人朝著醫院的方向走去。

巷口的餛飩攤還在冒著熱氣,茉莉花開得正豔,銅鈴依舊叮當作響,陽光透過薄霧灑下來,在青石板路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一串溫暖的省略號。

救護車的鳴笛聲漸漸遠去,修表鋪的門還開著,木牌上的“閭丘修表”四個字在陽光下閃著光。

救護車的鳴笛聲融進晨霧裡時,巷口的餛飩攤老闆特意多煮了一碗薺菜餛飩,用保溫盒裝著,塞給跟去醫院的西門?:“給閭師傅帶的,等他醒了能墊墊肚子。”西門?接過盒子,指尖觸到溫熱的盒壁,心裡也暖烘烘的。

醫院急診室裡,紅燈亮了半個鐘頭才熄滅。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說:“幸好送來得及時,隻是急性心衰,暫時穩住了,但後續得好好調理,不能再勞累。”眾人懸著的心終於落地,段乾?立刻掏出手機,聯係相熟的護工,亓官黻則跑去藥房,把閭丘龢常吃的藥都補了幾盒。

蘇乘月抱著那個舊哄鐘,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指尖輕輕摸著哄鐘外殼上的劃痕——那是樂正黻當年修了又修的痕跡。慕容?走過來,把古籍放在她身邊,輕聲說:“彆擔心,閭師傅人好,肯定能闖過這關。”蘇乘月點點頭,從布包裡拿出那張老照片,照片上的樂正黻笑得眉眼彎彎,她忽然說:“等閭師傅好了,我想給他畫張像,掛在修表鋪裡。”

拓跋?靠在走廊的牆上,看著手機裡的訊息,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剛聯係了以前的戰友,對方在城郊有個安靜的小院,願意借給閭丘龢養病。“等閭師傅出院,咱們就把他接去小院,那邊有山有水,比老巷裡清淨。”他把想法說出來,眾人都點頭讚同,亓官黻還拍著胸脯保證:“我每天去給閭師傅送廢品堆裡撿的新鮮菜,保證讓他吃得健康!”

三天後,閭丘龢能下床走動了。他坐在病房的窗邊,看著樓下的梧桐樹,突然說:“想回鋪子看看。”眾人拗不過他,推著輪椅陪他回了老巷。剛到巷口,就看見餛飩攤老闆揮著手喊:“閭師傅,您可算回來了!”修表鋪的門敞開著,兩盆茉莉被澆得水靈,銅鈴在風裡叮當作響,像是在歡迎他回家。

走進鋪子,閭丘龢一眼就看見櫃台後新擺的小相框——裡麵是蘇乘月畫的他,戴著老花鏡,手裡拿著修表工具,笑得特彆溫和。“這丫頭,還挺會畫。”他伸手摸了摸相框,眼眶有些發熱。亓官黻從櫃台下拿出個鐵盒子,裡麵裝著幾塊剛修好的“星芒”表:“您放心,這幾天我跟著您的筆記學修表,這些都修好了,等您身子利索了,咱們一起給客人送過去。”

段乾?把一份檔案放在桌上:“禿頭張的案子結了,化工廠也被查封了,以後咱們老巷的空氣,再也不會有怪味了。”慕容?也笑著說:“我把古籍裡的地圖捐給了博物館,他們說會好好保護,還邀請咱們去參加文物展呢!”拓跋?則遞過一把鑰匙:“城郊小院的鑰匙,您隨時可以過去住,我已經把裡麵收拾好了,連您的修表工具都搬了一套過去。”

閭丘龢看著眼前的眾人,突然覺得心臟不那麼疼了。他拿起一塊“星芒”表,輕輕擰開表蓋,陽光透過表芯的齒輪,在牆上投下細碎的光,像星星落在了牆上。“真好啊,”他輕聲說,“咱們老巷的人,就像這表芯的齒輪,湊在一起,才能走得穩,走得遠。”

蘇乘月拉著閭丘龢的手,晃了晃懷裡的舊哄鐘:“閭師傅,等我考上大學,就回來幫您看鋪子,咱們一起修表,一起等我爸媽回來。”閭丘龢點點頭,把那塊“星芒”表遞給她:“這個給你,以後要是想爺爺了,就看看它,表芯裡的齒輪轉著,就像爺爺在陪著你。”

風從巷口吹進來,帶著茉莉的清香和餛飩的熱氣,陽光灑在青石板路上,亮得像撒了一把碎金。銅鈴依舊叮當作響,修表鋪裡的笑聲,混著巷子裡的吆喝聲,成了老巷最溫暖的聲音。閭丘龢知道,隻要這些人還在,他的修表鋪,他的老巷,就永遠不會冷清。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