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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裡的褶皺 第123章 麵包房的模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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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海市老城區的“暖星麵包房”外,梧桐樹葉被秋風染成焦糖色,一片片打著旋兒落在青石板路上。清晨六點的陽光斜斜切過屋簷,給木質招牌鍍上金邊,“暖星”兩個紅字在晨霧裡暈出暖融融的光。麵包房的玻璃門內,暖黃的燈光裹著黃油與酵母的香氣飄出來,混著巷口早點攤飄來的豆漿味,在空氣裡織成一張勾人的網。

司徒?係著洗得發白的米白色圍裙,正彎腰將發酵好的麵團放進銀色模具。她手腕上的銀鐲子滑到小臂,露出腕間一道淺粉色疤痕——那是去年給孤兒院送蛋糕時,被打翻的烤盤燙的。她指尖沾著麵粉,在模具邊緣輕輕敲了敲,動作熟稔得像在撫摸什麼寶貝。

“司徒姐,小安來了!”幫工小林舉著個掉了漆的鐵皮飯盒跑進來,聲音裡帶著雀躍。

司徒?直起身,額前碎發沾著細汗。她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目光望向門口,就見個穿藍色背帶褲的小男孩站在門檻邊,手裡攥著個皺巴巴的紙星星。男孩約莫六歲,左耳缺了一小塊,露出的麵板泛著淡粉色,那是去年被燙傷後留下的痕跡。

“小安來啦。”司徒?笑著招手,聲音軟得像剛出爐的舒芙蕾,“今天想吃什麼形狀的麵包?星星還是月亮?”

小安沒說話,隻是把紙星星往背後藏了藏,小步挪到操作檯旁。他盯著模具裡的麵團,睫毛忽閃忽閃的,像兩隻停在臉上的小蝴蝶。

司徒?看出他的侷促,伸手從抽屜裡摸出顆水果糖,剝了糖紙遞過去:“先吃顆糖墊墊,麵包還要等十分鐘哦。”

糖是橘子味的,小安含在嘴裡,眼睛亮了亮。他偷偷抬眼瞅司徒?,見她正低頭給模具刷油,銀鐲子在燈光下晃出細碎的光,突然小聲說:“司徒姐,我……我想自己做。”

“當然可以啊。”司徒?立刻把一個小模具推到他麵前,又遞過一把迷你擀麵杖,“不過要小心,彆把麵團擀太薄啦。”

小安攥著擀麵杖的手有些抖,他學著司徒?的樣子,把麵團放在模具裡按壓。麵粉沾在他的小手上,像撒了層雪。司徒?在一旁看著,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見到小安時的樣子——那時他剛被送到孤兒院,縮在牆角不肯說話,手裡也攥著個紙星星,隻是那星星的邊角比現在更皺。

“司徒姐!”小林突然湊過來,壓低聲音,“巷口來了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盯著咱們店看了好半天了!”

司徒?的動作頓了頓,她抬頭望向玻璃門,果然見個男人站在梧桐樹下。男人身形高大,黑色風衣的領口立著,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他手裡夾著個棕色公文包,指尖夾著根沒點燃的煙,目光直直地盯著麵包房的招牌,眼神裡透著股說不出的銳利。

“彆管他,可能是路過的。”司徒?收回目光,繼續給麵團塑形,隻是指尖的力道不自覺重了些。她心裡隱隱發慌——這半年來,總有人在麵包房附近徘徊,有時是穿西裝的男人,有時是戴帽子的女人,每次她想上前詢問,對方就會立刻離開。

小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停下手裡的動作,往門口望了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把臉埋進麵團裡。

就在這時,玻璃門“叮鈴”一聲被推開,冷風裹著幾片梧桐葉灌了進來。穿黑色風衣的男人走了進來,公文包被他夾在臂彎裡,腳步踩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請問,這裡有賣星星形狀的麵包嗎?”男人的聲音低沉,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帶著點沙啞。

司徒?抬起頭,正好對上男人的眼睛。那是雙深褐色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挑,瞳仁裡映著麵包房的暖光,卻沒什麼溫度。她強壓下心裡的不安,露出禮貌的微笑:“有的,剛放進烤箱,還要等幾分鐘。您可以先坐會兒,我給您倒杯熱水。”

男人沒坐,隻是站在原地,目光掃過操作檯上的模具,最後落在小安身上。小安嚇得往司徒?身後縮了縮,手裡的擀麵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這孩子……”男人的目光在小安的左耳上停留了兩秒,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是孤兒院的?”

司徒?心裡一緊,伸手把小安護在身後:“您怎麼知道?”

男人沒回答,反而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張照片,遞到司徒?麵前。照片有些泛黃,上麵是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懷裡抱著個嬰兒,背景正是這家麵包房——那時的招牌還是手繪的,“暖星”兩個字旁邊畫著顆歪歪扭扭的星星。

“認識她嗎?”男人的聲音冷了幾分。

司徒?的呼吸猛地一滯。照片上的女人,她怎麼會不認識?那是她的姐姐司徒玥,十年前在一場車禍裡去世了。而姐姐懷裡的嬰兒,正是小安——當年姐姐去世後,小安就被送進了孤兒院,她也是三年前才偶然發現這個秘密。

“她是我姐姐。”司徒?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抬頭看向男人,“你是誰?為什麼會有這張照片?”

男人收回照片,放進公文包裡,語氣平淡:“我是小安的父親,林舟。”

“你說什麼?”司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低頭看向小安,小安也正仰頭望著她,眼裡滿是迷茫。

林舟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銀色的打火機,指尖摩挲著機身:“十年前我出國工作,回來就聽說我妻子車禍去世,孩子也不見了。這三年我一直在找他,直到上週看到你給孤兒院送麵包的照片,才認出小安耳後的胎記。”

司徒?的腦子嗡嗡作響,她想起姐姐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的話:“小安就交給你了,彆讓他去找他爸爸……”姐姐為什麼不讓小安認親?林舟這些年又為什麼才來找孩子?無數個疑問湧上來,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今天來,是想把小安接走。”林舟的目光落在小安身上,語氣軟了些,“我在國外有穩定的工作,能給小安更好的生活。”

小安突然往司徒?身後躲得更緊了,小聲說:“我不跟你走!我要跟司徒姐在一起!”

林舟的臉色沉了沉,他看向司徒?:“司徒小姐,我知道你這些年對小安好,但我是他的父親,接他走是天經地義。”

“你憑什麼說接走就接走?”司徒?把小安護得更緊,“你這些年在哪?小安被燙傷的時候你在哪?他哭著要媽媽的時候你又在哪?”

林舟的下頜線繃得更緊,他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操作檯上:“這裡麵有五十萬,算是我對你的感謝。你把小安交給我,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

“你覺得錢能解決一切嗎?”司徒?把銀行卡推回去,聲音裡帶著怒氣,“小安不是你想買就能買的商品!”

就在這時,麵包房的玻璃門又被推開,亓官黻拎著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走了進來。她穿著件軍綠色外套,褲腳沾著泥土,顯然是剛從廢品站過來。

“司徒姐,我來拿昨天訂的……”亓官黻的話沒說完,就注意到了氣氛不對,她目光在林舟身上掃了一圈,皺起眉頭,“這位是?”

“他說他是小安的爸爸,要把小安接走。”司徒?咬牙說道。

亓官黻的眼睛立刻瞪了起來,她把帆布包往操作檯上一放,走到林舟麵前:“你就是那個拋妻棄子的渣男?當年我在廢品站看到司徒玥的日記,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林舟的臉色變了變:“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拋妻棄子了?”

“你還敢狡辯?”亓官黻從帆布包裡掏出一本泛黃的日記本,摔在操作檯上,“這是司徒玥當年的日記,裡麵寫得清清楚楚,你為了出國,跟彆的女人搞在一起,還把她的積蓄捲走了!”

林舟拿起日記本,手指有些發顫地翻開。日記裡的字跡娟秀,每一頁都記錄著司徒玥對他的思念,還有發現他出軌後的絕望。看到最後一頁,他的手猛地頓住——那一頁寫著:“我懷了小安,可他還是要走。我該怎麼辦?”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亓官黻叉著腰,語氣裡滿是不屑,“十年前你卷錢跑路,十年後回來就想把孩子接走,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林舟的臉色慘白,他抬頭看向小安,眼神裡滿是愧疚。小安躲在司徒?身後,怯生生地看著他,眼裡滿是陌生。

“我……”林舟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麵包房的烤箱發出“叮”的一聲,星星形狀的麵包烤好了。司徒?深吸一口氣,轉身開啟烤箱,熱氣裹著香氣湧出來,瞬間填滿了整個麵包房。

她用夾子把麵包夾出來,放在盤子裡,推到小安麵前:“小安,你的星星麵包好了。”

小安拿起一個麵包,咬了一口,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司徒姐,我不想走……”

司徒?蹲下身,擦掉小安的眼淚,聲音軟得像麵包上的糖霜:“小安乖,不管你去哪,司徒姐都會來看你的。”

林舟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著疼。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把我訂的機票退了,我不走了。”

掛了電話,他看向司徒?,語氣裡帶著懇求:“司徒小姐,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很多事。我能不能留在鏡海市,慢慢彌補小安?我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隻是想偶爾看看他。”

司徒?沒說話,隻是看向小安。小安咬著麵包,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那……你要給我買糖吃。”

林舟的眼睛瞬間亮了,他用力點頭:“好,我給你買最好吃的糖。”

亓官黻在一旁哼了一聲:“彆以為這樣就能抵消你以前的錯,以後要是讓我發現你欺負小安,我饒不了你!”

林舟連忙點頭:“不會的,我一定好好對小安。”

司徒?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她拿起一個星星麵包,遞給林舟:“嘗嘗吧,這是小安最喜歡的口味。”

林舟接過麵包,咬了一口,黃油的香氣在嘴裡散開,帶著點甜意,又有點酸——像他這些年的人生。

就在這時,麵包房的玻璃門又被推開,段乾?拎著個黑色的公文包走了進來。她穿著件黑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乾練又專業。

“司徒姐,我來跟你說件事……”段乾?的話沒說完,就看到了林舟,她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林總?你怎麼會在這裡?”

林舟看到段乾?,臉色瞬間變了:“你怎麼認識我?”

“我是鏡海市環保局的段乾?,上個月剛跟你們公司談過化工廠汙染治理的專案。”段乾?推了推眼鏡,語氣裡帶著冷意,“沒想到林總不僅在生意上不老實,私生活也這麼混亂。”

林舟的臉色更白了,他站起身,想往外走:“我還有事,先走了。”

“站住!”段乾?攔住他,“你們公司在化工廠汙染治理上偷工減料,還偽造檢測報告,我已經掌握了證據。你現在跟我去環保局一趟,不然我就報警了。”

林舟的身體僵住了,他回頭看向小安,眼神裡滿是絕望。小安咬著麵包,怯生生地看著他,小聲說:“爸爸,你是不是做錯事了?”

林舟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蹲下身,握住小安的手:“小安,爸爸錯了。爸爸會去認錯,等爸爸出來,再陪你吃星星麵包好不好?”

小安點了點頭,把手裡的紙星星遞給林舟:“這個給你,你要早點回來。”

林舟接過紙星星,緊緊攥在手裡,跟著段乾?往外走。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看向司徒?,語氣裡帶著懇求:“司徒小姐,麻煩你多照顧小安。”

司徒?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的。”

林舟走後,麵包房裡安靜了下來。亓官黻拍了拍司徒?的肩膀:“彆擔心,這種渣男就該受到懲罰。”

司徒?笑了笑,拿起一個星星麵包遞給亓官黻:“嘗嘗吧,剛烤好的。”

亓官黻咬了一口,眼睛亮了:“好吃!比上次的還好吃!”

小安坐在一旁,手裡拿著紙星星,小聲說:“司徒姐,爸爸會回來嗎?”

司徒?蹲下身,摸了摸小安的頭:“會的,爸爸知道錯了,他會回來的。”

就在這時,麵包房的玻璃門又被推開,一群穿藍色製服的人走了進來。為首的人亮出證件:“我們是市場監管局的,有人舉報你們麵包房使用過期原料,請配合我們檢查。”

司徒?的臉色瞬間變了,她連忙解釋:“不可能!我們的原料都是每天新鮮采購的,怎麼可能過期?”

“有沒有過期,查了就知道。”市場監管局的人說完,就開始在操作檯上翻找起來。

亓官黻立刻站了出來:“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司徒姐的麵包房一直很正規,怎麼可能用過期原料?”

“是不是搞錯了,等我們檢查完就知道了。”市場監管局的人語氣強硬,繼續在操作檯上翻找。

小安嚇得躲到司徒?身後,小聲說:“司徒姐,他們要乾什麼?”

司徒?緊緊抱住小安,心裡滿是慌亂。她知道,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她,可到底是誰呢?

就在這時,市場監管局的人從抽屜裡拿出一袋過期的麵粉,舉在手裡:“這是什麼?過期半個月的麵粉,你還有什麼話說?”

司徒?的眼睛瞪得溜圓:“這不是我的麵粉!我的麵粉都放在貨架上,怎麼會在抽屜裡?”

“不是你的?難道是它自己跑進去的?”市場監管局的人語氣裡滿是嘲諷,“我們現在要查封你的麵包房,跟我們回局裡接受調查。”

“你們不能這樣!”司徒?急得快哭了,“這是有人陷害我!”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慢著!”

司徒?抬頭一看,隻見令狐?帶著一群人走了進來。令狐?穿著件藏藍色外套,手裡拿著個攝像機,身後跟著幾個穿便服的人。

“令狐叔!”司徒?又驚又喜。

令狐?走到市場監管局的人麵前,亮出證件:“我們是市紀委的,接到舉報,有人利用職權故意陷害商戶。請你們配合我們調查。”

市場監管局的人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想往外走。

“站住!”令狐?身後的人立刻攔住他們,“現在懷疑你們收受賄賂,故意栽贓陷害,請跟我們走一趟。”

市場監管局的人沒辦法,隻能乖乖跟著走了。

司徒?鬆了口氣,連忙道謝:“令狐叔,謝謝你。”

令狐?笑了笑:“不用謝,我也是接到舉報才過來的。對了,舉報的人讓我把這個給你。”

令狐?遞給司徒?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司徒姐,我知道是誰陷害你,我已經把證據交給紀委了。——小安”

司徒?驚訝地看向小安:“小安,是你舉報的?”

小安點了點頭,小聲說:“昨天我看到有個男人偷偷把麵粉放進抽屜裡,我就記住了他的樣子,告訴了令狐爺爺。”

司徒?一把抱住小安,眼淚掉了下來:“小安,你真勇敢。”

亓官黻在一旁笑著說:“沒想到啊,小安還是個小偵探呢!”

段乾?也笑了:“這下好了,壞人都被抓住了,以後沒人敢欺負你們了。”

司徒?擦乾眼淚,拿起一個星星麵包遞給小安:“小安,這個獎勵給你,謝謝你保護了麵包房。”

小安接過麵包,咬了一口,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陽光透過玻璃門照進來,落在他的發梢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梧桐葉在風裡輕輕搖晃,影子落在操作檯上,和暖黃的燈光疊在一起,像撒了把細碎的金箔。

司徒?看著小安滿足的模樣,又看了看身邊的亓官黻和段乾?,心裡滿是暖意。她拿起一個星星麵包,掰成幾塊分給大家,黃油的香氣混著笑聲,在小小的麵包房裡飄散開。

“對了,”段乾?咬了口麵包,突然想起什麼,“林舟的公司汙染案,後續會依法處理,他要是能積極配合,或許能從輕判罰。”

亓官黻哼了一聲:“那也是他活該,不過看在小安的份上,希望他能真的改過。”

小安聽到“爸爸”兩個字,抬起頭,手裡還攥著半塊麵包:“等爸爸出來,我還要跟他一起做星星麵包。”

司徒?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會的,到時候咱們一起教他用模具,讓他也做個歪歪扭扭的星星。”

正說著,玻璃門又“叮鈴”響了一聲,這次是孤兒院的院長,手裡拎著個布袋子走進來:“司徒啊,聽說你這兒出事了,我特意燉了點湯過來。”

“院長阿姨!”小安立刻跑過去,抱住院長的腿。

院長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把湯遞給司徒?:“你這孩子,總是自己扛事,以後有事可彆瞞著我們。”

司徒?接過湯,眼眶又熱了:“謝謝您,院長。”

陽光越發明媚,梧桐葉落在門口,被風卷著打了個旋兒。司徒?看著滿屋子的人,看著操作檯上亮閃閃的模具,突然覺得,這小小的麵包房,就像一顆溫暖的星星,把所有在意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她拿起一個新的麵團,放進星星模具裡,指尖的麵粉輕輕落下。窗外的風還在吹,但麵包房裡的暖,卻像剛出爐的麵包一樣,穩穩地裹住了每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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