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裡的褶皺 第125章 殯儀館鏡前謎
鏡海市殯儀館化妝間,晨光透過磨砂玻璃窗,濾出淡金色的光斑,落在桃木梳妝台上。台麵上擺著三排化妝刷,刷毛沾著不同色號的粉底,像一排整齊的小毛筆,刷毛根部還殘留著昨夜未清理乾淨的細微粉塵,在光線下輕輕浮動。空氣裡飄著淡淡的百合香,混著消毒水的清冽,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檀木味——那是亓官龢奶奶傳下來的桃木梳散發的,梳齒間還纏著半根銀灰色的發絲,是昨夜為一位老教師整理遺容時沾上的。
梳妝鏡邊緣嵌著一圈銅色花紋,花紋縫隙裡積著淺淺的銅綠,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鏡麵擦得鋥亮,能清晰映出牆上“尊重每一位逝者”的標語,標語下方還貼著一張泛黃的便簽,寫著“今日重點清潔化妝台死角”,是後勤組昨天貼的。窗台上擺著一盆多肉,葉片是淺粉色的,頂端泛著紅,像抹了層胭脂,葉片邊緣還沾著一點白色的小石子,是小週上周從老家帶來給它鋪的鋪麵石。突然,窗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是住在殯儀館後院老槐樹上的麻雀,它們總在清晨準時叫醒這裡的寂靜。
亓官龢正給一位老年逝者整理衣領,逝者穿著藏藍色的中山裝,領口有些皺,布料上還留著淡淡的樟腦丸味道,想來是家人存放了多年的壽衣。她手指纖細,指甲修剪得整齊,塗著淡粉色的指甲油,指甲油邊緣有一點細微的磨損——昨天給一位車禍逝者清理傷口時不小心蹭到的。她輕輕撫平布料褶皺時,動作溫柔得像在撫摸易碎的瓷器,指尖劃過衣領紐扣,那枚黃銅紐扣已經氧化發黑,卻被她擦得泛出微弱的光澤。
“亓姐,今天有位無名女屍,剛從車禍現場送過來,還沒登記資訊。”殯儀館的實習生小周端著一個金屬托盤走進來,托盤邊緣有些變形,是上週他搬東西時不小心撞的。托盤裡放著一套新的化妝工具,不鏽鋼的鑷子和剪刀閃著冷光,鑷子尖還套著藍色的保護套,剪刀則貼著“未使用”的標簽。小周的額頭上沾著細汗,他剛才跑著過來的,生怕耽誤了亓官龢的工作。
亓官龢抬頭,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一點眉眼,那碎發是上次剪頭發時理發師不小心剪短的。她紮著低馬尾,發尾微微捲曲,是天生的自然捲,幾縷碎發貼在頸後,被晨光染成了金色,還沾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白色粉末,是化妝用的散粉。“知道了,放這兒吧,我處理完這位就過去。”她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目光又落回逝者身上,仔細調整著逝者的領結,確保每一處都整齊妥帖。
小周放下托盤,目光落在亓官龢手邊的桃木梳上,梳子柄上刻著一朵小小的梅花,花瓣已經有些模糊。“亓姐,你這梳子用了好幾年了吧?看著比我姥姥的還舊。”小周的姥姥也有一把桃木梳,去年冬天不小心摔斷了齒,現在還放在老家的抽屜裡。
亓官龢拿起梳子,梳齒上還沾著幾根花白的頭發,是剛才整理老年逝者頭發時沾上的。她用手指輕輕拂掉,指尖劃過梳柄的梅花紋路:“我奶奶傳的,說能梳去逝者的煩惱。”說話時,她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這梳子,也是她女兒失蹤時帶在身上的那把的同款。當年女兒走的時候,還拿著梳子對她說“媽媽,等我回來給你梳頭發”,可這一等,就是五年。
處理完老年逝者,亓官龢端著托盤走向停屍間。走廊裡的燈光有些昏暗,牆角的應急燈閃著微弱的紅光,是上週電路檢修後留下的小故障,後勤組說這周會修。停屍間的門是厚重的不鏽鋼材質,門上還貼著一張“禁止吸煙”的標識,標識邊角已經捲起。推開時發出“吱呀”一聲悶響,那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格外刺耳,一股寒氣撲麵而來,帶著淡淡的福爾馬林味,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冷光燈照在白色的停屍床上,泛著刺眼的光,燈光下還能看到空氣中浮動的細小塵埃。
無名女屍躺在最裡麵的停屍床上,身上蓋著白色的布單,布單邊緣有一個小小的破洞,是上次收殮時被釘子勾破的。隻露出一頭烏黑的長發,發絲有些淩亂,沾著幾點泥汙,泥汙裡還混著一點綠色的草屑,像是從郊外的草地上沾來的。亓官龢走過去,伸手輕輕掀開布單,動作緩慢而小心,生怕驚擾了逝者。女屍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連衣裙,裙擺處有撕裂的痕跡,撕裂的邊緣還掛著一根細細的白色線絲,膝蓋上還留著擦傷的血痂,血痂已經有些發黑,旁邊的麵板泛著青紫。
她拿起化妝棉,蘸了點溫水,溫水是從旁邊的保溫壺裡倒的,保溫壺上印著“鏡海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字樣,是上次醫院送逝者過來時落下的。她小心翼翼地擦拭女屍臉上的灰塵,動作輕柔得像在嗬護一件珍貴的寶物。當擦到耳後時,指尖突然觸到一個硬物——是一個小巧的梳子,藏在發絲裡,梳齒是象牙白的,梳背刻著一朵小小的桂花,桂花的紋路清晰可見,還能看到細微的打磨痕跡。
亓官龢的心臟猛地一跳,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手指頓在半空,連呼吸都漏了一拍。這梳子的樣式、刻的桂花,和她女兒失蹤時帶的那把一模一樣!她強壓著心頭的顫抖,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用鑷子輕輕夾起梳子,放在托盤裡。梳背的桂花紋路清晰,邊緣有些磨損,顯然用了很久,磨損的地方還泛著溫潤的光澤,是長期使用留下的痕跡。
“亓姐,怎麼了?”小周剛好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登記本,他是來讓亓官龢登記無名女屍資訊的。看到亓官龢臉色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連忙問道,語氣裡滿是擔憂。
亓官龢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指尖還是冰涼的,像剛從冰水裡拿出來:“沒什麼,發現個小東西。你去查一下這具屍體的送診記錄,看看車禍現場有沒有其他遺物,尤其是和梳子類似的物品。”她特意強調了“梳子”,心裡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這隻是巧合。
小周應了聲,轉身出去了,腳步有些匆忙,他想儘快幫亓官龢查到資訊。亓官龢盯著托盤裡的梳子,腦海裡浮現出女兒小時候的樣子——紮著羊角辮,手裡攥著這把桂花梳,笑著說“媽媽,梳子香香的”,女兒的笑聲還清晰地回蕩在耳邊。眼眶瞬間就紅了,眼淚在裡麵打轉,她趕緊彆過頭,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手背還沾著一點剛才擦拭屍體時留下的溫水痕跡。
這時,化妝間的門被推開,段乾?走了進來,腳步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她穿著一身淺灰色的職業裝,衣服上還沾著一點白色的粉筆灰,是剛纔去學校調查時不小心蹭到的。頭發挽成低髻,用一根銀色的發簪固定著,發簪上還鑲嵌著一顆小小的珍珠,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露出光潔的額頭,額頭上還能看到一點細微的汗珠,她剛纔是跑著過來的,怕耽誤了和亓官龢約定的時間。手裡拿著一個資料夾,資料夾邊緣有些磨損,裡麵裝著化工廠汙染案的補充資料——這幾天她和亓官龢一直在聯手追查當年的事故真相,資料夾裡的資料已經被她們翻得有些褶皺。
“亓官,我查到禿頭張的一個秘密賬戶,裡麵有筆錢轉給了一個叫‘月黑雁飛’的人,轉賬時間就在三天前,不知道和案子有沒有關係。”段乾?走到亓官龢身邊,說話時還喘著氣,她剛才跑太快了。看到托盤裡的梳子,眉頭皺了皺,眼神裡滿是疑惑:“這梳子……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和我女兒的一模一樣。”亓官龢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她拿起梳子遞給段乾?,手指還在微微顫抖,“這具無名女屍身上找到的,我懷疑和我女兒的失蹤有關。”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確定,又帶著一絲期待,希望段乾?能給她一點線索。
段乾?接過梳子,仔細看著梳背的桂花,手指輕輕撫摸著紋路:“你女兒的梳子上,是不是也有個小缺口?在桂花的花瓣旁邊,大概米粒大小。”她記得亓官龢之前跟她說過女兒梳子的細節,當時還特意畫了個簡單的草圖。
亓官龢一愣,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連忙點頭:“對!當年她不小心摔了一下,梳背缺了個小角,我還特意用砂紙磨了磨,怕刮到她的手。”她激動地抓住段乾?的手,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見過?”
段乾?翻轉梳子,指了指梳背下方,那裡有一個小小的缺口,和亓官龢描述的一模一樣:“你看這裡。”她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絲凝重,“這個缺口的形狀和位置,和你之前跟我說的完全一致,這絕對不是巧合。”
亓官龢湊過去,果然看到一個小小的缺口,缺口邊緣還泛著淡淡的黃色,是長期氧化的痕跡。和她女兒那把的位置、形狀都一模一樣!她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女兒和這具無名女屍有什麼關聯?”她不敢往下想,心裡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能找到女兒的線索,又害怕聽到不好的訊息。
“先彆慌,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不能妄下結論。”段乾?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手掌溫熱,帶著安撫的力量,讓亓官龢稍微冷靜了一點,“我剛才進來時,看到殯儀館門口有個男人在徘徊,穿著黑色的夾克,夾克袖口還破了個洞,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幾天沒洗了,手裡拿著一張照片,一直盯著殯儀館的大門,好像在找什麼人。說不定和這具屍體有關,我們可以去問問。”
亓官龢立刻直起身,眼神裡充滿了堅定:“我去看看!說不定他能給我們提供一些線索。”她現在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到和女兒有關的資訊,不管是什麼,哪怕隻是一點點。
兩人快步走出停屍間,走廊裡的燈光依舊昏暗,應急燈的紅光在牆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剛到殯儀館大廳,就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門口的公告欄前,公告欄上貼著最新的逝者資訊,還有一些尋親啟事。男人大概三十多歲,夾克上沾著灰塵,還有幾點褐色的汙漬,袖口磨得發白,邊緣還脫了線。頭發像很久沒洗過,黏在一起,結成了一縷一縷的。他的眼睛通紅,布滿血絲,眼球上還帶著細小的紅血絲,顯然是很久沒休息好了。他盯著公告欄上的逝者資訊,嘴唇微微顫抖,手指緊緊攥著手裡的照片,照片邊緣已經被他攥得有些褶皺。
亓官龢走過去,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避免嚇到對方:“先生,您在找什麼人嗎?我們是這裡的工作人員,或許能幫到您。”她的語氣很溫柔,帶著一絲安撫,多年的工作讓她很擅長和逝者家屬溝通。
男人猛地回頭,眼神裡帶著警惕,像一隻受驚的野獸,雙手下意識地把照片藏在身後。看到亓官龢和段乾?穿著殯儀館的工作服,胸前還彆著工作牌,才稍微放鬆了一點,雙手慢慢從身後拿出來,把照片遞過來,聲音沙啞得像是被風吹過的破鑼:“我找我妻子,她叫蘇晚,三天前出門後就沒回來,手機也打不通,我找了她三天了,到處都找不到。”他說話時,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強忍著沒掉下來。
照片上的女人穿著淺藍色連衣裙,笑容燦爛,嘴角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手裡拿著一把和亓官龢托盤裡一模一樣的桂花梳,梳齒上還纏著幾根頭發。亓官龢的心沉了下去,像掉進了冰窖裡,她指了指化妝間的方向,聲音有些低沉:“你跟我們來一下,或許……你要找的人在這裡。”她不敢直接告訴男人真相,怕他承受不住打擊。
進了化妝間,亓官龢走到停屍床前,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掀開停屍床上的布單,動作緩慢而沉重。男人看到女屍的臉,身體一僵,像被定住了一樣,手裡的照片“啪”地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照片在地上滑了一段距離,停在了段乾?的腳邊。他踉蹌著走上前,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伸出手想要觸碰女屍的臉,卻又停在半空,手指微微顫抖,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像斷了線的珠子:“晚晚……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的聲音哽咽著,幾乎不成調,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他蹲在床邊,肩膀劇烈地顫抖,哭聲壓抑而痛苦,像受傷的野獸在嗚咽,整個房間裡都回蕩著他的哭聲。亓官龢遞給他一張紙巾,紙巾是從旁邊的抽紙盒裡拿的,抽紙盒上印著淡雅的蘭花圖案。她心裡也跟著發酸——生離死彆,總是這麼猝不及防,讓人毫無準備。
段乾?撿起地上的照片,用手指輕輕拂掉上麵的灰塵,照片背麵寫著一行字:“2023年5月20日,和阿哲去看桂花,今天的桂花真香。”字跡娟秀,還帶著一點淡淡的香水味,應該是蘇晚生前噴的。她抬頭看向男人,眼神裡帶著一絲詢問:“你叫阿哲?”
男人點點頭,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紙巾很快就被眼淚浸濕了。他又拿了一張,繼續擦著:“我叫林哲,晚晚是支教老師,在偏遠的山區支教了兩年。這次回來是想給孩子們帶些文具和書籍,孩子們還等著她回去上課呢……”他的聲音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講述著蘇晚的情況,每說一句,眼淚就掉下來一滴。
亓官龢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盒子,盒子是深紅色的,上麵還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是她母親當年給她的陪嫁。裡麵裝著她女兒失蹤時留下的唯一物品——一個刻著“囡囡”的銀鎖,銀鎖已經有些氧化發黑,卻被她擦得很亮。她開啟盒子,聲音帶著期待,還有一絲緊張:“林先生,你見過這個銀鎖嗎?我女兒失蹤時,就戴著它,她叫囡囡,當年失蹤的時候才六歲。”
林哲看了一眼銀鎖,眼神突然變了,從痛苦變成了驚訝,他連忙點頭:“這個……我好像在晚晚的支教日記裡見過!晚晚有寫日記的習慣,每天都會記錄支教的生活。她說有個學生叫囡囡,總戴著這個銀鎖,銀鎖上的‘囡囡’兩個字很顯眼。後來有一天,囡囡突然不見了,晚晚找了很久都沒找到,還為此難過了好幾天,說一定要找到囡囡。”他的語氣很肯定,眼神裡帶著一絲激動,覺得自己終於能幫上一點忙了。
亓官龢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黑暗中看到了光,她緊緊抓住林哲的手,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紅:“真的?那你知道晚晚的日記在哪裡嗎?日記裡有沒有提到囡囡失蹤的細節?比如時間、地點,或者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她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心裡充滿了期待,覺得這可能是找到女兒的關鍵線索。
“在她的揹包裡,她的揹包是天藍色的,上麵還掛著一個小小的鑰匙扣,是個卡通兔子。”林哲的語氣有些失落,眼神也暗了下來,“車禍現場警察說揹包不見了,可能是被人拿走了,也可能是在車禍中弄丟了。晚晚說,囡囡的媽媽是個很溫柔的人,她還想幫囡囡找媽媽呢,沒想到她自己卻……”他說到這裡,又忍不住哭了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段乾?突然想到什麼,拿出手機調出那個“月黑雁飛”的賬戶資訊,手機螢幕上還顯示著轉賬記錄,金額是五十萬。她把手機遞給林哲,眼神裡帶著一絲凝重:“林先生,你聽過‘月黑雁飛’這個名字嗎?或者你妻子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這個名字?這和你妻子的車禍有沒有關係?”
林哲皺著眉想了想,手指輕輕敲著自己的額頭,努力回憶著。突然,他臉色一變,像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這個名字……晚晚提過!就在她回來的前一天,她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有個老闆想在支教的村子建化工廠,化工廠會汙染村子裡的水源和土地,孩子們喝了汙染的水會生病。晚晚帶頭阻止,還聯合村民一起抗議。
林哲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裡,他攥緊拳頭,指節泛白,眼裡滿是後怕:“那個老闆說,‘月黑雁飛’會盯著她,讓她彆多管閒事……晚晚當時還笑著跟我說不怕,可我沒想到……”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懊悔得聲音發顫,“我要是當時讓她彆回來就好了,要是我陪著她就不會出事了!”
亓官龢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喉嚨發緊。她看著托盤裡的桂花梳,又摸了摸口袋裡的銀鎖,心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蘇晚的死,囡囡的失蹤,禿頭張的威脅,“月黑雁飛”的代號,這些線索像亂麻一樣纏在一起,卻又隱隱指向同一個方向。
段乾?臉色凝重地收起手機:“看來蘇晚的車禍不是意外,是禿頭張為了滅口。他怕蘇晚阻止化工廠建設,更怕蘇晚知道當年囡囡失蹤的真相——說不定囡囡的失蹤,和他當年的化工廠事故有關。”
就在這時,小周拿著一疊檔案跑進來,臉色比剛才更急,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亓姐、段姐,不好了!我查了送診記錄,還聯係了處理車禍的交警,他們說現場除了一點血跡和幾塊車碎片,什麼都沒有,連監控都壞了!而且……而且禿頭張公司的那輛黑色轎車,昨天晚上在郊區的廢棄工廠被燒了,什麼線索都沒留下!”
“燒了?”段乾?猛地站起來,資料夾“啪”地砸在梳妝台上,“動作這麼快,顯然是早有準備。”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眉頭擰成一團,“現在沒有直接證據指向禿頭張,就算林哲指認,他也能抵賴。我們得找到蘇晚的揹包,日記裡說不定有他的犯罪證據,還有囡囡失蹤的線索。”
亓官龢的心沉了下去,她看著林哲通紅的眼睛,突然想起剛才林哲說的話:“你說蘇晚是為了給孩子們帶文具回來的?那些文具呢?”
林哲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出發前跟我說會先去批發市場買文具,然後直接去殯儀館附近的快遞點寄走,說想讓孩子們早點收到。”
“快遞點?”段乾?眼前一亮,“說不定快遞點有監控!我們現在就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蘇晚的行蹤,或者有沒有人見過她的揹包!”
幾人立刻動身,令狐?擔心他們的安全,也跟著一起。殯儀館附近的快遞點不大,隻有一個老闆和一個兼職員工。老闆看到他們帶著警察(段乾?出發前聯係了相熟的民警),連忙拿出監控記錄。
監控裡,蘇晚確實在三天前下午來過,背著天藍色的揹包,手裡提著一個裝滿文具的紙箱。她把紙箱交給快遞員,又在櫃台前填了會兒單子,然後背著揹包離開了。可就在她走出快遞點門口時,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她身邊,車窗降下,裡麵的人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蘇晚的臉色瞬間變了,接著就上了車。
“是禿頭張的車!”林哲指著螢幕大喊,聲音裡滿是憤怒,“雖然車牌號被擋住了,但我見過這輛車,就是禿頭張平時坐的那輛!”
民警立刻調取了快遞點附近的其他監控,可那輛車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出了這條街就再也沒有蹤跡。段乾?看著監控畫麵,心裡泛起一絲不安:“他們把蘇晚帶走後,為什麼又把她拋在車禍現場?還特意燒了車?這不像單純的滅口,更像是在掩蓋什麼。”
回到殯儀館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化妝間裡的燈亮著,桃木梳還放在托盤裡,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梳背上,桂花紋路顯得格外清晰。亓官龢坐在梳妝台前,手裡攥著銀鎖,心裡滿是迷茫——線索剛有眉目就斷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突然,林哲的手機響了,螢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號碼。他猶豫了一下,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林哲,想知道蘇晚的揹包在哪裡嗎?明天中午,老化工廠門口見,隻許你一個人來,不然你永遠彆想拿到揹包裡的東西。”
電話“哢嗒”一聲結束通話,林哲臉色煞白,手裡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他看著亓官龢和段乾?,聲音發抖:“是……是那個老闆的人!他們要我明天去老化工廠!”
亓官龢立刻站起來,眼神堅定:“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他們肯定設了埋伏,想把你也滅口。”
“可揹包裡有晚晚的日記,那是唯一的證據!”林哲抓著自己的頭發,情緒激動,“我必須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拿到日記,為晚晚報仇!”
段乾?蹲下身,撿起手機,冷靜地說:“我們不是不讓你去,而是要計劃好。老化工廠是當年事故的發生地,現在已經廢棄了,裡麵結構複雜,很適合埋伏。我們可以提前埋伏在裡麵,等他們出現,一舉抓獲。”
令狐?摸了摸下巴,眼裡閃過一絲銳利:“我認識幾個老夥計,都是退休的警察和消防員,身手還不錯,可以讓他們幫忙。我們分幾路埋伏,一路跟著林哲,一路守在工廠門口,還有一路去工廠後麵的廢棄倉庫,防止他們從後門逃跑。”
幾人立刻開始商量細節,段乾?畫了一張老化工廠的簡易地圖,標注出各個埋伏點。亓官龢看著地圖,突然想起什麼:“老化工廠裡有個地下實驗室,當年禿頭張就是在那裡偷偷排放汙染物的,後來被查封了,入口在工廠西側的廢棄車間裡。他們說不定會把埋伏點設在那裡,我們得多加小心。”
第二天中午,陽光刺眼。林哲按照約定,獨自一人來到老化工廠門口。工廠大門鏽跡斑斑,上麵還貼著“禁止入內”的封條,被風吹得嘩嘩作響。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工廠裡雜草叢生,廢棄的機器上布滿了鐵鏽,陽光透過破碎的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他往前走了幾步,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轉身一看,是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手裡拿著棒球棍,眼神凶狠。
“林先生,很準時啊。”其中一個男人冷笑一聲,“揹包在裡麵,跟我們走。”
林哲跟著他們往裡走,心裡暗暗數著步數,記著路線。走到工廠中央的廢棄廠房時,禿頭張從陰影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把手槍,指著林哲:“蘇晚真是不知好歹,敢跟我作對,還想查當年的事,她死得一點都不冤。”
“是你殺了晚晚!還有囡囡,是不是也是你抓走的?”林哲瞪著禿頭張,眼裡滿是怒火。
禿頭張嗤笑一聲:“囡囡?那個小丫頭片子,當年看到了我排放汙染物,我本來想把她送走,結果她跑了。不過現在不重要了,今天你也得死在這裡,沒人會知道是我乾的。”
就在這時,廠房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喊:“警察!不許動!”
禿頭張臉色一變,轉身就要跑,卻被從旁邊衝出來的令狐?和幾個老夥計攔住。那兩個穿西裝的男人想反抗,卻被埋伏在周圍的民警製服。禿頭張慌了神,舉起手槍就要開槍,亓官龢突然從後麵衝過來,手裡拿著一把剪刀,對著禿頭張的手腕狠狠刺了下去。
“啊!”禿頭張慘叫一聲,手槍掉在地上。民警立刻衝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戴上手銬。
林哲看著被製服的禿頭張,眼淚掉了下來,他蹲在地上,對著空氣喃喃自語:“晚晚,我為你報仇了……”
亓官龢撿起地上的手槍,心裡鬆了一口氣。段乾?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個天藍色的揹包,正是蘇晚的:“在工廠後麵的廢棄倉庫裡找到的,日記還在裡麵。”
亓官龢接過揹包,開啟拉鏈,裡麵果然有一本筆記本。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來,翻開第一頁,上麵是蘇晚娟秀的字跡。翻到中間幾頁,她的目光突然停住了——上麵寫著:“今天囡囡跟我說,她看到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把一個箱子埋在工廠後麵的樹林裡,還聽到男人說‘不能讓彆人知道’。我明天要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當年事故的證據。”
後麵的字跡越來越潦草,最後一頁寫著:“他們來了,我看到了那個箱子裡的東西,是……”字跡突然中斷,像是被人打斷了一樣。
亓官龢心裡一緊,立刻對民警說:“快!去工廠後麵的樹林,那裡有個箱子!”
民警帶著幾人來到樹林裡,按照日記裡的描述,很快找到了一個土坑。挖開泥土,裡麵果然有一個黑色的箱子。開啟箱子,裡麵裝著一疊檔案和一個錄音筆。檔案上記錄著當年化工廠非法排放汙染物的證據,還有禿頭張賄賂官員的名單。錄音筆裡則是禿頭張和“月黑雁飛”的對話,裡麵提到了“把囡囡送到外地的孤兒院”“不能讓她回來”。
“囡囡還活著!”亓官龢激動地抓住段乾?的手,眼淚掉了下來,“我們可以根據錄音筆裡的線索,找到囡囡!”
段乾?點點頭,眼裡也滿是欣慰:“我們現在就聯係警方,讓他們根據線索追查孤兒院的位置。禿頭張和‘月黑雁飛’都落網了,囡囡很快就能回到你身邊。”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老化工廠的廢墟上。林哲抱著蘇晚的揹包,站在工廠門口,心裡滿是懷念。亓官龢手裡拿著銀鎖,看著遠方,眼裡充滿了希望——五年了,她終於快要找到女兒了。
令狐?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笑著說:“好了,壞人被抓了,線索也找到了,接下來就是等著囡囡回家了。走,我請你們吃晚飯,慶祝一下。”
幾人相視一笑,朝著工廠外走去。晚風拂過,帶著淡淡的桂花香味,像是蘇晚在天上看著他們,為他們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