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裡的褶皺 第150章 黑板畫裡藏星光
鏡海市第三中學初二(3)班教室,九月的陽光斜斜切過窗玻璃,在黑板上投出菱形的光斑。粉筆灰像細碎的雪,飄在宇文龢的藍布襯衫肩頭——那是件洗得發白的舊襯衫,袖口捲到小臂,露出腕上磨亮的銀鐲子,是妻子生前織毛衣時總摩挲的物件。教室後排的電風扇吱呀轉著,吹得牆上“好好學習”的標語邊角微微掀起,混著窗外老槐樹的蟬鳴,把午後的悶熱攪得發稠。
宇文龢握著半截白色粉筆,正給孩子們講《嶽飛傳》。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讓人安靜的力量,眼尾的細紋裡盛著光,看向台下時,像在看一群待放的花骨朵。“話說那嶽母刺字,‘精忠報國’四個朱紅大字,可不是繡在衣裳上的好看圖樣——”他頓了頓,用粉筆在黑板右側畫了個小小的嶽家軍軍旗,墨綠的筆觸剛落,後排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
是石頭。這孩子總愛上課搗亂,今天又把鉛筆盒掀在了地上。橡皮、小刀、捲成筒的作業紙滾了一地,其中一張畫紙飄到宇文龢腳邊,上麵用黑色馬克筆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太陽,旁邊寫著“老師是騙子”。
教室裡瞬間靜了,蟬鳴都像是被掐斷了似的。前排的小敏縮了縮脖子,偷偷拽了拽同桌的衣角;坐在中間的小雨把臉埋在課本裡,她爸爸上週剛從外地回來,卻還認不出她,宇文龢昨天還在圖書館給叔叔讀《小王子》。
宇文龢彎腰撿起畫紙,指尖觸到馬克筆的油彩,有點發黏。他沒看石頭,反而笑著把畫舉起來:“這太陽畫得不錯啊,石頭,比老師畫的有勁兒——就是這字,得練練,不然嶽飛將軍看了,該說‘這娃的字配不上報國心’咯。”
“誰要他看!”石頭騰地站起來,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的“吱嘎”聲。他留著板寸頭,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在麵板上,眼睛瞪得圓圓的,像隻炸毛的小獸:“你說英雄不會被嘲笑,可我昨天在操場聽見,隔壁班的人說我爸是勞改犯!你就是騙子!”
宇文龢的手頓了頓,銀鐲子在腕上滑了一下,發出輕細的“叮”聲。他想起石頭的爸爸——去年因為幫朋友擔保,欠了高利貸,被逼著偷了工地的鋼筋,現在還在監獄裡。石頭跟著奶奶過,每天早上都揣著半個涼饅頭來上學。
“英雄不是沒被嘲笑過,”宇文龢走到石頭身邊,把畫紙遞還給他,聲音放得更柔,“嶽飛當年被秦檜誣陷,滿朝文武都罵他是奸臣,可他照樣領著嶽家軍保家衛國。你爸現在是在改正錯誤,等他出來,看到你考了好成績,比什麼都強——這算不算英雄?”
石頭抿著嘴不說話,手指把畫紙攥得皺巴巴的。窗外的蟬突然又開始叫,聲嘶力竭的,像是在替他委屈。就在這時,教室門被“砰”地推開,教導主任張胖子頂著個油光鋥亮的腦袋走進來,手裡捏著個保溫杯,熱氣從杯口冒出來,混著一股濃重的枸杞味。
“宇文老師,你這課怎麼上的?”張胖子的聲音像破鑼,震得人耳朵疼,“校長剛接到家長投訴,說你在課堂上傳播‘負能量’——還不快把黑板上那什麼軍旗擦了!”
宇文龢皺起眉:“張主任,講嶽飛傳怎麼是負能量?精忠報國是正能量啊。”
“你懂什麼!”張胖子把保溫杯往講台上一墩,水花濺出來,灑在宇文龢剛畫的軍旗上,墨綠的顏色暈開,像一塊難看的汙漬,“投訴的家長是教育局李副局長的親戚,人家說了,現在要講‘和諧’,彆總提打打殺殺的——趕緊擦了,不然這個月的績效獎你彆想要了!”
台下的孩子們都不敢出聲,小雨偷偷抬眼看宇文龢,發現他握著粉筆的手緊了緊,指節都泛白了。石頭突然喊了一聲:“憑什麼擦!老師畫得好!”
張胖子轉頭瞪著石頭,眼睛眯成一條縫:“你這學生怎麼回事?上課搗亂還敢頂嘴?叫你家長來!”
“我奶奶生病了!”石頭的眼圈紅了,聲音帶著哭腔,“我爸在監獄,沒人來!”
張胖子愣了一下,隨即又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沒人來是吧?那你跟我去辦公室,寫檢討!五百字,少一個字都不行!”他伸手就要去拽石頭的胳膊,石頭往後躲,卻被他抓了個正著,疼得“嘶”了一聲。
“張主任,彆碰孩子。”宇文龢上前一步,把石頭護在身後。他的個子不算高,但此刻站在張胖子麵前,脊背挺得筆直,像老槐樹上那根最硬的枝椏,“檢討我讓他寫,但你不能這麼拽他——孩子的胳膊細,經不起你這麼抓。”
“宇文龢,你還敢跟我叫板?”張胖子氣得臉都紅了,保溫杯在手裡晃來晃去,“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快退休的老教師,還想護著學生?我告訴你,這事兒沒完!”
就在這時,教室門口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張主任,欺負老教師和學生,不太好吧?”
眾人轉頭看去,門口站著個穿米白色連衣裙的女人,長發紮成個低馬尾,發尾微微捲曲,垂在肩頭。她的麵板很白,眉眼彎彎的,手裡拎著個黑色的公文包,上麵印著“鏡海市教育局”的字樣。最顯眼的是她脖子上的絲巾,淺紫色的,上麵繡著細小的桂花圖案,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飄動。
“你是誰?”張胖子警惕地看著她,手不自覺地鬆開了石頭。
女人笑了笑,從公文包裡掏出個工作證遞過去:“我叫蘇清歡,是教育局新派來的督導員。剛纔在走廊,好像聽到這邊有點吵,就過來看看。”
張胖子接過工作證,手都在抖。他早就聽說教育局要派個督導員下來,據說還是個“硬茬”,專門查學校的違規問題,沒想到今天撞上了。他趕緊把工作證還回去,臉上擠出諂媚的笑:“蘇督導啊,誤會,都是誤會!我這是在教育學生,跟宇文老師交流教學方法呢。”
“交流教學方法,需要拽學生的胳膊?”蘇清歡走進教室,目光掃過黑板上暈開的軍旗,又看向宇文龢腕上的銀鐲子,眼神柔和了些,“剛才我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宇文老師講嶽飛傳,講得很好啊——精忠報國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怎麼就成負能量了?”
張胖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支支吾吾地說:“是……是我理解錯了,蘇督導。我這就跟宇文老師道歉,績效獎也肯定給宇文老師發。”
“道歉就不必了,”蘇清歡走到石頭身邊,蹲下身,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她的手指很軟,帶著股淡淡的護手霜香味,“小朋友,剛才嚇到了吧?你爸爸不是勞改犯,他隻是犯了錯,正在改正,等他出來,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石頭眨了眨眼,突然問:“阿姨,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爸爸以前也犯過錯,”蘇清歡笑了笑,眼角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他後來改正了,還成了社羣的誌願者,幫了很多人。所以啊,犯錯不可怕,隻要肯改,就是好樣的。”
教室裡響起一陣輕輕的掌聲,是小雨帶頭拍的,接著小敏也拍了,很快整個教室都充滿了掌聲,連窗外的蟬鳴都像是變得好聽了些。張胖子站在一旁,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偷偷看了眼蘇清歡,發現她正看著宇文龢,眼神裡帶著些不一樣的東西。
宇文龢也看著蘇清歡,心裡有點發慌。他認出這女人了——十年前,他在鄉下支教時,遇到過一個跟著奶奶生活的小女孩,也是這麼一雙彎彎的眼睛,說長大了要當“能幫人的人”。當時那女孩發著高燒,他背著她走了十幾裡山路去醫院,還把妻子織的毛衣送給了她。後來他調回城裡,就再也沒見過那女孩,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裡遇到她。
“宇文老師,”蘇清歡站起身,走到宇文龢麵前,她的身高到他的肩膀,抬頭看他時,需要微微仰起頭,“十年前,在清溪鎮小學,你救過一個發高燒的小女孩,還記得嗎?”
宇文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是……那個叫‘歡歡’的小女孩?”
“是我,”蘇清歡點頭,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毛衣,是淺灰色的,上麵有幾個小小的補丁,“這件毛衣,我一直留著。當年要不是你,我可能就燒傻了。後來我考上大學,學了教育,就是想跟你一樣,幫更多的孩子。”
教室裡靜悄悄的,隻有電風扇還在吱呀轉著。宇文龢接過毛衣,指尖觸到布料,還是那麼柔軟,彷彿還帶著當年小女孩的體溫。他的眼眶有點紅,聲音也變得沙啞:“沒想到……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你現在這麼優秀,比老師強多了。”
“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蘇清歡看著他,眼神很認真,“宇文老師,我這次來鏡海市,除了做督導,還有一個目的——我想請你跟我一起,在鄉下建一所新的希望小學,讓更多的孩子能上學,能學到知識,能成為有用的人。”
宇文龢愣住了,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再回鄉下,建一所好學校。這些年,他一直在攢錢,把大部分工資都捐給了鄉下的學校,可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太難了。現在蘇清歡提出要跟他一起乾,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我快退休了,精力不如以前了。”宇文龢有點猶豫,他的身體不太好,去年還查出有高血壓,醫生讓他多休息。
“沒關係,”蘇清歡笑著說,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檔案,“我已經聯係好了投資方,還請了最好的建築師。你隻需要負責教學規劃,其他的事情,我們來做。而且,我還請了一位老中醫,給你開了養生的藥方,讓你身體棒棒的,能跟我們一起看著學校建起來,看著孩子們在教室裡讀書。”
她把藥方遞過去,上麵寫著:“黃芪15g,當歸10g,枸杞10g,山藥20g,茯苓10g,每日一劑,水煎服,可補氣養血,健脾益腎。”旁邊還附了一張養生食譜,寫著“小米紅棗粥:小米50g,紅棗5顆,桂圓3顆,煮粥食用,可安神助眠”。
宇文龢接過藥方,心裡暖暖的。他抬頭看向蘇清歡,發現她正看著自己,眼神裡滿是期待。台下的孩子們也都看著他,小雨舉著小手說:“宇文老師,你去吧!等我長大了,也去那所學校當老師!”
“對!老師你去吧!”石頭也喊道,“我以後也要考大學,去幫更多的人!”
宇文龢笑了,眼角的細紋裡滿是笑意。他舉起手裡的粉筆,在黑板上那個暈開的軍旗旁邊,又畫了一個小小的太陽,這次用的是紅色的粉筆,鮮豔得像一團火。“好,”他說,聲音堅定,“老師跟你們一起,建一所最好的學校,讓所有想讀書的孩子,都能有書讀!”
教室裡再次響起掌聲,比剛才更響亮,連窗外的老槐樹都像是被感染了,葉子輕輕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音。張胖子站在一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也跟著拍了拍手,隻是拍得有氣無力的。
蘇清歡看著宇文龢,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突然想起小時候,宇文老師背著她走在山路上,當時的月亮很圓,灑在小路上,像鋪了一層銀霜。她當時就想,長大了一定要像宇文老師一樣,做一個能給彆人帶來光的人。現在,她終於做到了,而且還能跟宇文老師一起,去給更多的孩子帶來光。
就在這時,教室門又被推開了,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走進來,他的個子很高,肩膀很寬,臉上帶著些疲憊,但眼神很亮。他看到蘇清歡,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清歡,你果然在這裡。剛纔在教育局,他們說你過來了,我就趕緊過來了。”
蘇清歡轉頭看到他,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阿哲,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天有任務嗎?”
“任務提前完成了,”男人走到她身邊,從口袋裡掏出個小盒子,遞給她,“生日快樂。”
蘇清歡接過盒子,開啟一看,裡麵是一條銀項鏈,吊墜是一個小小的太陽,跟宇文龢在黑板上畫的很像。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抬頭看向男人,眼神裡滿是歡喜:“謝謝你,阿哲。我很喜歡。”
男人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你喜歡就好。對了,這位是?”他看向宇文龢,眼神裡帶著些好奇。
“這是宇文龢老師,”蘇清歡介紹道,“我當年在鄉下生病,就是他救了我。現在我們打算一起在鄉下建希望小學。”
男人趕緊伸出手,跟宇文龢握了握:“宇文老師,您好!我叫林哲,是市公安局的。您做的是好事,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跟我說,我一定儘力。”
宇文龢握著他的手,感覺很有力。他笑著說:“謝謝林警官。有你們幫忙,這所學校一定能建得又快又好。”
教室裡的氣氛變得很熱烈,孩子們圍著蘇清歡和林哲,問東問西。小雨問林哲是不是抓壞人的英雄,林哲笑著說是,還跟孩子們講了幾個抓小偷的小故事,聽得孩子們眼睛都亮了。石頭問蘇清歡,希望小學裡能不能有足球場,蘇清歡說當然可以,還讓他以後當了隊長,帶著隊員們拿冠軍。
宇文龢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充滿了希望。他想起妻子生前,總說他是個“老頑固”,一門心思撲在孩子身上,不顧家。可現在,他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低頭看了看腕上的銀鐲子,又看了看黑板上的太陽和軍旗,突然覺得,妻子好像也在看著他,在為他高興。
就在這時,蘇清歡突然走到他身邊,輕聲說:“宇文老師,有件事我想跟你說。當年你送我的那件毛衣,我一直沒捨得穿,後來我發現,毛衣的內側,繡著兩個字——‘盼歸’。我問奶奶,奶奶說,那是你妻子的名字,她當時一直在等你從鄉下回來。”
宇文龢的身體一震,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他想起妻子當年,每次他從鄉下回來,都會在門口等他,手裡拿著剛熱好的飯菜。有一次,他回來晚了,妻子在門口等了他三個小時,凍得手腳都涼了,卻還笑著說“回來就好”。後來妻子得了癌症,走的時候,還拉著他的手說“彆太想我,好好教孩子”。
“她……她一直都很支援我,”宇文龢哽咽著說,“隻是我那時候太傻,總覺得把時間花在孩子身上就是對的,忽略了她。現在想起來,真的很後悔。”
蘇清歡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宇文老師,彆難過。師母在天上,一定知道你做的這些事,她會為你驕傲的。而且,我們建的希望小學,可以用師母的名字命名,叫‘盼歸小學’,好不好?這樣,師母就可以一直陪著我們,看著孩子們長大。”
宇文龢點了點頭,眼淚流得更凶了,但這次是高興的眼淚。他看著蘇清歡,又看了看林哲,看了看台下的孩子們,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又有了新的意義。他不再是一個快退休的老教師,而是一個能給更多孩子帶來希望的人,一個能讓妻子的名字永遠流傳下去的人。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暖,透過窗玻璃,照在黑板上的太陽和軍旗上,照在孩子們的笑臉上,照在宇文龢、蘇清歡和林哲的身上,像是給整個教室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蟬鳴依舊,卻不再讓人覺得煩躁,反而像是一首歡快的歌,在為這個充滿希望的午後伴奏。
就在這時,林哲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電話,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掛了電話,他對蘇清歡說:“清歡,局裡有緊急任務,我得先走了。你這邊要是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蘇清歡點了點頭:“你去吧,注意安全。”
林哲又跟宇文龢說了聲“宇文老師,再見”,然後轉身快步走出了教室。蘇清歡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才輕輕收回目光,轉頭時正對上宇文龢溫和的眼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總這樣,一有任務就跟陣風似的。”
宇文龢點點頭,指尖摩挲著舊毛衣的布料,聲音裡帶著暖意:“是個負責任的人,你跟他在一起,我們都放心。”
這話讓蘇清歡臉頰微紅,她趕緊岔開話題,指著黑板上的太陽:“宇文老師,您這畫得真好,等希望小學建成,咱們教室的黑板上,也得留一塊地方讓您畫這些,孩子們肯定喜歡。”
“好啊。”宇文龢笑著答應,拿起粉筆在太陽旁邊添了幾筆,很快畫出幾棵小小的樹苗,“到時候再畫些花草,讓教室像個小花園,孩子們上課也舒心。”
石頭湊到講台邊,踮著腳看黑板:“宇文老師,我能跟您學畫畫嗎?我想畫咱們的希望小學,畫足球場,畫好多小朋友一起踢球!”
“當然能。”宇文龢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以後每天課後,老師教你半小時,咱們一起把希望小學畫出來。”
石頭用力點頭,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轉身就跟小雨炫耀:“我以後能跟宇文老師學畫畫啦!等畫好了,我就寄給我爸看!”
小雨笑著說:“那我也要學,我想畫師母,畫‘盼歸小學’的校門,上麵掛著大大的牌子!”
教室裡的孩子們一下子熱哄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對希望小學的期待,有的說要帶自己的課外書去,有的說要教鄉下的小朋友跳繩,連前排不愛說話的小敏都小聲說,想把媽媽織的圍巾送給山裡的小朋友。
蘇清歡看著這一幕,拿出手機悄悄拍了張照片,照片裡宇文龢正拿著粉筆,在黑板上添畫著小小的孩子們,陽光落在他的藍布襯衫上,粉筆灰像細碎的星光,飄在空氣中。她想,等希望小學建成那天,一定要把這張照片洗出來,掛在學校的走廊裡,告訴所有孩子,這是他們故事開始的地方。
宇文龢突然想起什麼,從講桌抽屜裡拿出一個舊筆記本,翻開遞給蘇清歡:“這是我這些年記的支教筆記,裡麵寫了鄉下孩子的情況,還有我想的教學方法,你看看,說不定能用上。”
蘇清歡接過筆記本,封麵已經有些磨損,裡麵的字跡工整又認真,有的頁麵上還畫著簡單的示意圖,標注著“適合低年級的識字遊戲”“山裡孩子喜歡的自然課內容”。她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一行娟秀的小字,是用紅筆寫的:“老宇文,彆太累,孩子們要教,自己的身體也得顧著——盼歸。”
蘇清歡抬頭看向宇文龢,眼眶有些發熱:“師母的字真好看,等‘盼歸小學’建成,咱們把這句話刻在學校的石碑上,好不好?”
宇文龢用力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好,就按你說的辦。”
這時,下課鈴響了,孩子們戀戀不捨地收拾書包,走之前都圍到宇文龢身邊,有的說“宇文老師明天見”,有的把自己的小零食塞到他手裡,石頭更是把那張畫著歪扭太陽的畫紙疊好,小心翼翼地放進他的講桌抽屜:“老師,這個給您,我以後會把字練好看的!”
等孩子們都走了,教室裡安靜下來,隻剩下電風扇吱呀轉動的聲音。蘇清歡幫宇文龢收拾好講桌,又把那張藥方仔細摺好,放進他的口袋:“宇文老師,您記得按時吃藥,下週我帶老中醫來給您複診。”
“好,麻煩你了。”宇文龢笑著說,拿起自己的舊帆布包,裡麵裝著那本支教筆記和蘇清歡還給他的毛衣。
兩人並肩走出教室,午後的陽光依舊溫暖,老槐樹上的蟬鳴輕快,風裡帶著桂花的香氣——是蘇清歡絲巾上的味道,混著校園裡的青草香,讓人心裡格外敞亮。
走到校門口,蘇清歡突然停下腳步:“宇文老師,還有件事,投資方說下週要去鄉下選址,想請您一起去,您看方便嗎?”
宇文龢眼睛一亮:“方便!當然方便!我早就想去看看了,當年支教的地方,不知道現在變樣了沒有。”
“那咱們下週見。”蘇清歡笑著揮手,看著宇文龢的身影慢慢走遠,藍布襯衫的衣角在風裡輕輕飄動,像一麵小小的旗幟,指引著通往希望的方向。
她低頭看了看脖子上的銀項鏈,小小的太陽吊墜在陽光下閃著光,和黑板上的畫一模一樣。她想,林哲說得對,今天是她的生日,這大概是她收到過最好的生日禮物——能和自己敬重的人一起,去完成一件有意義的事,去給更多孩子帶來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