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裡的褶皺 第21章 熒光指紋現真容
鏡海市化工研究所的午後,陽光像被精心裁剪過的金箔,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實驗室的地板上拚出明暗交錯的圖案。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與熒光材料特有的微腥氣交織在一起,恍惚間竟讓人想起雨後青苔的濕潤氣息。段乾?身著一襲白色實驗服,袖口利落地挽到小臂,露出的麵板上沾著幾點不同顏色的熒光顏料——在日光下,它們隻是泛著低調的光澤;可一旦到了暗處,便會像夏夜裡的螢火蟲般,幽幽地亮起來,彷彿藏著無數秘密。
她麵前的操作檯上,靜靜躺著一個透明的證物袋,裡麵是丈夫的遺物——一隻磨損嚴重的工作手套。手套的指尖處,有一塊暗紅色的汙漬,那是乾涸的血跡,在歲月的衝刷下,早已變成了深褐色,像一塊頑固地附著在上麵的痂,也像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
“再試最後一次。”段乾?低聲對自己說,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深吸一口氣,指尖穩穩地拿起滴管,將自製的“記憶熒光粉”小心翼翼地滴在手套上。這種熒光粉,耗費了她整整三年的心血,它能根據血液中殘留的蛋白質,顯現出曾經接觸過這物體的指紋,哪怕已經過去了很多年,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痕跡,也能被它喚醒。
熒光粉在手套上慢慢擴散開來,像一滴墨汁滴入平靜的水中,緩緩暈染。段乾?伸手開啟紫外線燈,實驗室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隻有紫外線燈發出的幽幽紫光,溫柔地照亮了她專注的臉龐。她的眼睛很大,此刻因為緊張而微微睜大,瞳孔裡映著紫色的光,像兩顆浸在水裡的紫葡萄,晶瑩剔透。
“亮了!亮了!”段乾?的心跳瞬間加速,幾乎要蹦出胸腔。她清晰地看到,手套上漸漸浮現出幾個模糊的指紋輪廓,在紫光下發出淡淡的綠色熒光,像夏夜草叢裡閃爍的磷火,神秘而微弱,卻足以點燃她心中的希望。她趕緊拿起放大鏡,湊到跟前,仔細辨認著。
其中一個指紋,她再熟悉不過,那是丈夫的。他的食指”。
“難道……”一個大膽的猜測在段乾?的腦海中浮現,像一道驚雷劈過,讓她的後背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寒意順著脊椎蔓延開來。她趕緊從抽屜裡拿出之前收集到的禿頭張的指紋樣本——那是她趁著一次工廠開放日,偷偷從他用過的水杯上提取的,當時隻是抱著一絲僥幸,沒想到此刻竟派上了用場。
她將兩個指紋放在一起比對,放大鏡下,兩個指紋的紋路完美重合,那個小小的缺口更是分毫不差,像一把鑰匙,開啟了潘多拉的魔盒。
“真的是他!”段乾?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她一直懷疑丈夫的死和化工廠的事故有關,可苦於沒有證據,隻能將這份懷疑深埋心底。現在,這個指紋,就是最有力的證明,是刺破謊言的利劍!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吱呀”一聲打破了室內的寂靜。亓官黻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褲腿上還沾著些許油汙,顯然是剛從什麼地方趕來。他手裡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臉上帶著幾分急切。
“段乾老師,我又找到一些化工廠的舊檔案,你看看有沒有用。”亓官黻的聲音洪亮,打破了實驗室裡凝重的寂靜。他看到段乾?臉上複雜的神情,又看了看操作檯上的手套和指紋樣本,頓時明白了什麼,眼神也變得專注起來。
“有發現?”亓官黻快步走到操作檯邊,眼睛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像在黑暗中尋找光明的探照燈。
段乾?點點頭,指著那個熒光指紋說:“你看,這個是禿頭張的指紋。我丈夫的手套上,為什麼會有他的指紋?而且還是在沾了血的地方。”
亓官黻湊近看了看,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這說明,在我姐夫出事的時候,禿頭張也在現場?”
“很有可能。”段乾?的語氣變得沉重起來,每一個字都像浸了鉛,“我懷疑,當年的事故根本不是意外,而是禿頭張為了掩蓋什麼,故意造成的。我丈夫可能發現了真相,所以才……”
後麵的話,段乾?沒有說出來,但兩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實驗室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起來,像被厚厚的烏雲籠罩,隻有紫外線燈發出的“嗡嗡”聲,在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像是在為逝去的人悲鳴。
“不行,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亓官黻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甚至微微顫抖,“我們必須找到更多的證據,揭穿禿頭張的真麵目,還我姐夫一個清白!”
段乾?點點頭,眼神堅定,像淬了火的鋼鐵:“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打算今晚偷偷潛入禿頭張的辦公室,看看能不能找到當年的汙染報告。那纔是最關鍵的證據。”
“太危險了!”亓官黻立刻反對,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擔憂,“禿頭張那個人狡猾得很,他的辦公室肯定布滿了監控,而且還有保安巡邏。你一個人去,太冒險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姐夫?”
“那你說怎麼辦?”段乾?看著亓官黻,眼神裡帶著一絲無奈,也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如果再找不到證據,隨著時間流逝,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丈夫就永遠隻能背著不明不白的名聲。”
亓官黻沉默了。他知道段乾?說得對,可他實在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去冒險。他踱了幾步,眉頭緊鎖,突然停下腳步,像是下定了決心:“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我對化工廠的地形比較熟悉,當年我在那裡工作過一段時間,哪裡有監控,哪裡是巡邏盲區,我都一清二楚。”
段乾?猶豫了一下,說:“可是你……你的身體……”
“彆可是了。”亓官黻打斷她的話,語氣堅決,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就這麼定了。今晚午夜,我們在化工廠門口集合。你準備好需要的東西,我去探查一下週圍的情況。”
段乾?看著亓官黻堅定的眼神,心裡湧起一股暖流,驅散了些許寒意和恐懼。她點了點頭,說:“好。那我們準備一下,務必小心。”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段乾?的女兒段乾玥放學回來了。玥玥今年八歲,紮著兩個羊角辮,隨著她的動作一甩一甩的,臉上帶著嬰兒肥,一雙大眼睛像極了她的父親,清澈明亮。她一進門,就聞到了實驗室裡特殊的味道,皺了皺小鼻子,像隻警惕的小貓咪。
“媽媽,你又在做實驗呀?”玥玥走到段乾?身邊,好奇地看著操作檯上的東西,小腦袋歪著,滿是童真。
“是啊,媽媽在做一個很重要的實驗。”段乾?摸了摸女兒的頭,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努力掩蓋著內心的波瀾。
玥玥看到了手套上的熒光指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好奇地問:“媽媽,這是什麼呀?亮晶晶的,好漂亮,像星星一樣。”
段乾?想了想,說:“這是爸爸的指紋哦。你看,它會發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爸爸是好人,他在天上看著我們呢,保佑著玥玥健康長大。”
玥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證物袋的表麵,彷彿這樣就能摸到爸爸的溫度。“爸爸的指紋真好看。”她說著,眼睛裡泛起了一絲淚光,那是思唸的味道。
段乾?看到女兒的樣子,心裡一陣酸楚,像被針紮了一樣。她緊緊抱住女兒,輕聲說:“玥玥乖,爸爸會保佑我們的,媽媽也會保護好玥玥。”
亓官黻看著這一幕,心裡也很不是滋味,眼眶有些發熱。他默默地轉過身,走到一邊,開始在腦海中勾勒今晚的行動計劃,每一個細節都反複推敲,確保萬無一失。
夜幕像一塊巨大的黑布,緩緩覆蓋了整個鏡海市,將白日的喧囂都籠罩其中。化工廠的大門緊閉著,像一頭沉默的巨獸,門口的路燈發出昏黃的光,將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顯得有些詭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化學氣味,那是工廠特有的味道,讓人有些不適,也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段乾?和亓官黻躲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麵,樹葉的陰影將他們的身影隱藏起來。他們屏住呼吸,仔細觀察著門口的動靜。保安室裡亮著燈,隱約能看到兩個保安在裡麵打牌,不時傳來一陣笑聲,顯得有些鬆懈。
“看來他們警惕性不高。”亓官黻低聲對段乾?說,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兩人能聽見,“我們從旁邊的圍牆翻進去,那裡的監控壞了很久了,一直沒修,是個盲區。”
段乾?點點頭,眼神裡閃過一絲緊張,卻還是緊緊跟上亓官黻的腳步,悄悄地繞到圍牆邊。圍牆不算太高,上麵爬滿了雜草,顯得有些破敗。亓官黻先試探著翻了過去,落地時動作很輕,幾乎沒有聲音。他站穩後,立刻伸出手,把段乾?拉了過來。
兩人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裡卻顯得格外清晰。他們屏住呼吸,像兩隻受驚的兔子,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確認沒有人發現後,才貓著腰,躡手躡腳地向辦公樓走去。
辦公樓裡一片漆黑,像一頭蟄伏的怪獸,隻有走廊儘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燈發出微弱的綠光,像一隻窺視的眼睛,在黑暗中無聲地注視著他們。兩人沿著牆壁,小心翼翼地前進,腳步輕得像羽毛,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禿頭張的辦公室在三樓。他們來到樓梯口,剛想抬腳上樓,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兩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趕緊躲到樓梯下麵的陰影裡,心臟“砰砰”地跳著,幾乎要撞開胸膛。
一個保安拿著手電筒,從樓上走了下來。手電筒的光束在走廊裡掃來掃去,照得牆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像跳躍的鬼魅。保安嘴裡哼著小曲,看起來很悠閒,絲毫沒有察覺到黑暗中隱藏的身影。
等保安走遠了,段乾?和亓官黻纔敢從陰影裡探出頭,確認安全後,才繼續向三樓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禿頭張的辦公室門是鎖著的。亓官黻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細鐵絲,動作嫻熟地在鎖眼裡搗鼓了幾下。隻聽“哢噠”一聲輕響,鎖開了。
兩人輕輕推開門,像兩道影子一樣閃了進去。辦公室裡一片漆黑,彌漫著一股煙味和古龍水混合的味道,有些刺鼻,那是禿頭張身上常有的味道。段乾?開啟隨身攜帶的小手電筒,光束在房間裡輕輕掃過,不敢照得太遠,生怕被人發現。
辦公室很大,裡麵擺放著一張巨大的辦公桌,桌子上堆滿了檔案和書籍,顯得雜亂無章。靠牆的地方有一個保險櫃,顏色深沉,看起來很堅固,像一個守護著秘密的堡壘。
“汙染報告很可能就在保險櫃裡。”段乾?壓低聲音說,眼神緊緊盯著那個保險櫃。
亓官黻點點頭,走到保險櫃前,仔細觀察著它的構造。“這個保險櫃是老式的,應該不難開啟。”他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套小巧的工具,開始嘗試開啟保險櫃,手指靈活地在鎖孔上操作著。
段乾?則在辦公桌前翻找著,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她開啟一個又一個抽屜,裡麵放著一些合同和發票,大多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
就在這時,亓官黻突然停下手,低聲說:“有動靜!”
兩人立刻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停下手中的動作,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聽著。隻聽門外傳來一陣鑰匙轉動的聲音,緊接著,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禿頭張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頭發梳得油亮,一絲不苟,手裡拿著一個公文包。他顯然沒有想到辦公室裡會有人,看到段乾?和亓官黻時,整個人都愣住了,眼神裡充滿了驚訝和憤怒。
“你們是誰?怎麼會在這裡?”禿頭張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段乾?和亓官黻也沒想到禿頭張會突然回來,一時之間也有些不知所措,大腦飛速運轉著,想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們……我們是來拿東西的。”段乾?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拿東西?拿什麼東西?”禿頭張的眼神變得警惕起來,像一隻被惹惱的野獸,他慢慢後退,手悄悄摸向了辦公桌下麵的一個按鈕——那是警報器的開關。
亓官黻看出了禿頭張的意圖,心中大叫不好,立刻衝了過去,想要阻止他。但已經晚了,禿頭張的手指已經按下了按鈕,辦公室裡頓時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劃破了夜的寂靜。
“不好!快跑!”亓官黻低呼一聲,拉起段乾?就往門口衝。
段乾?也反應過來,轉身就向門口跑去。但禿頭張已經擋在了門口,他從公文包裡掏出一把匕首,寒光閃閃,惡狠狠地看著他們,臉上的肥肉因為憤怒而抖動著。
“想跑?沒那麼容易!”禿頭張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像一隻攔路的惡鬼。
亓官黻見狀,立刻將段乾?護在身後,對著禿頭張說:“有什麼事衝我來!放她走!”
“放她走?你們都彆想走!既然撞到了,就都留下來吧!”禿頭張說著,揮舞著匕首向亓官黻刺來,動作狠戾。
亓官黻趕緊躲閃,他雖然年紀大了,但年輕時也練過幾下,身手還算敏捷。他一邊躲閃,一邊試圖奪下禿頭張手中的匕首,兩人扭打在一起。
段乾?看著兩人打鬥在一起,心裡急得像火燒一樣,卻又幫不上什麼忙。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個花瓶上,那是一個厚重的陶瓷花瓶。她來不及多想,一把拿起花瓶,用儘全身力氣,朝著禿頭張的後腦勺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花瓶重重地砸在了禿頭張的頭上,瞬間碎了一地。禿頭張疼得叫了一聲,眼前一黑,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亓官黻趁機一腳踹在禿頭張的肚子上,將他踹倒在地。
“快走!”亓官黻拉起段乾?,一刻也不敢停留,向門口跑去。
兩人剛跑出辦公室,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保安被警報聲吸引,正往樓上趕來。
“這邊!”亓官黻拉著段乾?,拐進了一條狹窄的走廊。這條走廊通往辦公樓的後門,平時很少有人走,積滿了灰塵。
兩人一路狂奔,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身後的警報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刺耳。他們終於跑到了後門,亓官黻用力拉開門,拉著段乾?衝了出去,像掙脫了牢籠的鳥兒。
身後的警報聲漸漸遠了,兩人跑了很久,直到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才停下來,扶著牆壁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
“我們……我們成功了嗎?”段乾?氣喘籲籲地問,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和期待。
亓官黻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些許失落,卻還是安慰道:“我們沒有拿到汙染報告。不過沒關係,至少我們確認了他心裡有鬼。”亓官黻抹了把額頭的汗,指節還在微微發顫,“那本筆記本你帶出來了?說不定裡麵藏著更關鍵的線索。”
段乾?這纔想起懷裡的筆記本,紙張邊緣被汗水浸得有些發皺。她小心翼翼地掏出來,借著遠處路燈的微光翻看——前幾頁都是些無關痛癢的應酬記錄,直到翻到倒數第三頁,一行潦草的字跡突然刺入眼簾:“b區倉庫307,那份東西絕不能見光。”
“b區倉庫?”亓官黻的眼睛猛地亮了,“那地方三年前就廢棄了,平時連老鼠都不去。禿頭張把東西藏在那兒,反倒說明心裡有鬼。”
夜風突然變得刺骨,段乾?裹緊了外套,指尖捏著筆記本的邊角微微發顫:“明天一早我們就去。但這次得更小心,他肯定猜到我們會追查到底。”
亓官黻點頭時,喉結用力滾動了一下。他望著化工廠的方向,黑暗中那棟辦公樓的輪廓像頭蟄伏的巨獸,“我今晚去踩踩點,你在家照顧好玥玥。對了,把姐夫的舊地圖找出來,說不定能找到倉庫的後門。”
回到家時,玥玥已經趴在沙發上睡著了,懷裡還抱著那隻印著熒光指紋的手套。段乾?輕輕將女兒抱到床上,月光透過窗簾縫隙落在孩子臉上,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她坐在床邊翻開丈夫的遺物箱,那張泛黃的廠區地圖突然從筆記本裡滑落,b區倉庫的位置被紅筆圈了個刺眼的圓圈,旁邊寫著一行小字:“廢料處理記錄藏於此,小心張。”
原來丈夫早就留了後手。段乾?捂住嘴,淚水突然決堤——那些被當作意外的爆炸,那些被掩蓋的真相,終於要在三年後的今天重見天日。
第二天清晨,段乾?和亓官黻在廢棄倉庫的圍牆外碰頭。晨霧還沒散儘,鐵鏽色的大門上掛著把生鏽的鎖,亓官黻從懷裡掏出根細鐵絲,三兩下就把鎖開啟了。倉庫裡彌漫著濃重的黴味,陽光從屋頂的破洞漏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碎金。
“307號箱子應該在最裡麵。”亓官黻壓低聲音,手裡攥著根磨尖的鐵棍,“我左你右,注意腳下的碎玻璃。”
貨架之間的通道狹窄得隻能容一人通過,廢棄的化學試劑瓶在腳下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段乾?的心跳得像擂鼓,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回頭時,禿頭張那張油光鋥亮的臉正從貨架後探出來,手裡還拎著根手腕粗的鋼管。
“果然是你們。”他的聲音像砂紙摩擦過木頭,“我早就該猜到,那老東西死了都不安分,還留了你們這兩個麻煩。”
亓官黻猛地將段乾?護在身後,鐵棍在掌心轉了個圈:“你把汙染報告交出來,我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交出來?”禿頭張突然狂笑起來,唾沫星子噴在布滿橫肉的臉上,“那可是能讓我蹲大牢的東西!當年你姐夫發現我往河裡排廢料,不也想舉報?結果呢?還不是變成了一把灰!”
鋼管突然帶著風聲砸過來,亓官黻用鐵棍硬生生架住,火星瞬間濺在兩人之間。段乾?趁機往倉庫深處跑,307號鐵箱就在眼前,她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撬棍,用力插進箱縫裡——
“砰”的一聲巨響,箱蓋被撬開的瞬間,一遝泛黃的檔案滾落出來。最上麵的紙張上,“鏡海市化工廠廢料排放記錄”幾個大字赫然在目,下麵附著的檢測報告裡,汞含量超標三百倍的數字紅得刺眼。
“抓住她!”禿頭張的怒吼從身後傳來,段乾?抓起檔案就往倉庫後門跑,卻被突然絆倒的鐵絲纏住了腳踝。眼看禿頭張的鋼管就要砸下來,亓官黻突然撲過來將他撞開,兩人扭打在一起滾到貨架旁,撞倒的試劑瓶摔在地上,發出刺鼻的氣味。
段乾?爬起來時,手指被碎玻璃劃得鮮血淋漓。她抓起檔案往門外衝,陽光突然變得格外刺眼——倉庫門口站著幾個穿製服的警察,為首的李警官手裡舉著逮捕證,聲音洪亮如鐘:“張立東,你涉嫌重大環境汙染罪和故意殺人罪,跟我們走一趟!”
禿頭張被按在地上時,還在瘋狂地嘶吼:“那些檔案是假的!是他們偽造的!”但當李警官從307號箱子裡翻出更多原始記錄時,他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段乾?站在倉庫門口,看著陽光穿透晨霧灑在檔案上,那些被掩蓋的真相終於在光天化日之下無所遁形。亓官黻走過來時,額角還在流血,卻咧開嘴笑得像個孩子:“姐夫可以瞑目了。”
回家的路上,玥玥突然指著天上的雲說:“媽媽你看,那朵雲像不像爸爸的指紋?”段乾?抬頭望去,絮狀的白雲在藍天上舒展,真的像極了那枚會發光的指紋。她握緊女兒的手,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那些沉重的過往終於被卸下,未來的路,會像此刻的陽光一樣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