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裡的褶皺 第214章 西郊星夜遇仙蹤
鏡海市西郊“望星牧場”,暮色像打翻的靛藍染料,從天際線潑灑下來,將萬畝草場染成深淺不一的藍綠色。晚風卷著曬乾的苜蓿草香,混著羊圈裡飄來的淡淡奶香,掠過鮮於龢鬢角的白發——她正蹲在羊圈旁,給最老的母羊“霜花”係新的銅鈴,紅繩在指尖繞了三圈,和二十年前給兒子石頭係長命鎖時的手法一模一樣。
牧場中央的老榆樹上,掛著盞馬燈,昏黃的光透過玻璃罩,在草地上投下搖晃的光斑。棄嬰小石頭——如今該叫鮮於石了,正坐在樹下給新買的智慧手機貼膜,螢幕映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額前碎發被風吹得微揚,和鮮於龢記憶裡丈夫年輕時的模樣重疊。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袖口磨出毛邊,左手腕上戴著串酸棗核手串,是鮮於龢去年用牧場的酸棗核給他串的,說“辟邪”。
“媽,你看這直播,有人在山裡拍到會發光的鹿。”鮮於石把手機遞過來,螢幕裡的畫麵抖得厲害,暗綠色的樹林裡,一團暖黃色的光暈在移動,隱約能看到分叉的鹿角。
鮮於龢眯起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霜花的羊角——這羊角上有三道淺痕,是石頭小時候騎羊玩時摔下來,用小石子劃的。她突然想起石頭剛被撿來時的模樣,裹在和馬燈同色的??褓裡,小臉皺成一團,哭聲像小貓似的。
“彆信那些,都是特效。”她把銅鈴扣緊,鈴鐺發出清脆的“叮鈴”聲,在暮色裡傳得很遠。
就在這時,牧場東側的鐵絲網突然發出“嘩啦”一聲脆響,像是被什麼重物撞了一下。鮮於石猛地站起來,牛仔外套的下擺掃過草地,帶起幾片枯草。他順手抄起腳邊的牧羊鏟——榆木柄被磨得光滑,鏟頭閃著冷光,是他十八歲生日時鮮於龢送的。
“誰?”鮮於石的聲音繃緊,像拉滿的弓弦。
鐵絲網那邊沒動靜,隻有晚風穿過鐵絲的“嗚嗚”聲,像有人在低聲哭泣。鮮於龢站起身,拍了拍沾在卡其色工裝褲上的草屑,她的工裝褲膝蓋處縫著塊補丁,布紋和當年石頭??褓裡的碎布一模一樣——這是她特意找裁縫縫的,說“這樣就像石頭一直沒離開過”。
“可能是野狗。”她往前走了兩步,馬燈的光剛好照到鐵絲網,隻見一根鐵絲被撞得向外彎出弧度,上麵掛著幾縷銀白色的毛發,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這毛不對勁。”鮮於石蹲下身,用手指捏起一縷毛發,指尖傳來絲滑的觸感,“比羊毛細,還反光。”
鮮於龢的心突然一跳,她想起去年冬天,有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來牧場問過路,說“找會發光的鹿”。那女人的頭發也是銀白色的,發梢卷著,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海藻。當時她隻當是遊客,現在想來,那女人的眼睛顏色很奇怪,是淡金色的,像牧場傍晚的陽光。
“媽,你看那邊!”鮮於石突然指向牧場深處,隻見一團暖黃色的光正在移動,比手機裡的亮得多,而且越來越近。
光團移動的速度很快,轉眼就到了五十米外,鮮於龢終於看清,那是一頭鹿——鹿身雪白,鹿角分叉處纏繞著淡金色的光帶,蹄子踏過草地時,會留下點點熒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更奇怪的是,鹿背上坐著個人,穿著和當年那個女人一樣的白色連衣裙,銀白色的頭發在光線下飄著,正是去年來問路的女人。
“你是誰?”鮮於石把牧羊鏟橫在身前,鏟頭對著鹿和女人,手心沁出了汗。
女人從鹿背上跳下來,落地時輕盈得像片羽毛。她的連衣裙是絲綢的,裙擺繡著暗金色的花紋,走近了才發現,那些花紋是細小的星星圖案。她的臉很白,眉毛細而彎,眼睛是淡金色的,像融化的蜂蜜,嘴唇是自然的粉色,嘴角微微上揚,帶著點笑意。
“我叫‘月黑雁飛’,從‘星茸穀’來。”女人的聲音很輕,像風吹過風鈴,“來找鮮於龢女士。”
鮮於龢愣住了,“星茸穀”這個名字,她隻在石頭小時候的夢裡聽過——石頭三歲時總說“夢裡有個地方,草是金色的,鹿會發光”,當時她以為是孩子的幻想,現在看來,或許是真的。
“找我乾什麼?”鮮於龢握緊了拳頭,指關節泛白。她想起石頭的身世,想起自己弄丟的親生兒子,難道這個女人和石頭的身世有關?
月黑雁飛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是塊玉佩,白色的玉麵上刻著個“石”字,玉佩邊緣有個小缺口,和鮮於龢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佩一模一樣——那是她親生兒子的護身符,當年弄丟兒子時,玉佩摔缺了口。
“這塊玉佩,是你親生兒子的吧?”月黑雁飛把玉佩遞過來,指尖碰到鮮於龢的手時,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他現在在星茸穀,很安全。”
鮮於龢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她接過玉佩,手指摩挲著缺口,和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比對,缺口正好能對上。二十多年了,她每天都在想兒子,夢裡總夢到他戴著玉佩的樣子,現在終於有了訊息。
“我兒子……他還好嗎?”她的聲音哽咽,眼淚滴在玉佩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他很好,成了星茸穀的‘守鹿人’,負責照顧發光的鹿。”月黑雁飛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不過,他快不行了。”
“什麼?”鮮於龢猛地抬頭,眼淚還掛在臉上,“你說清楚,他怎麼了?”
“星茸穀的靈氣在流失,發光的鹿越來越少,守鹿人一旦失去鹿的庇護,就會生病。”月黑雁飛的聲音低沉下來,“你兒子得了‘星蝕症’,隻有找到‘星茸草’才能治,而星茸草,隻在望星牧場的老榆樹下生長。”
鮮於石皺起眉頭,“我從小在牧場長大,從沒見過什麼星茸草。”他看向老榆樹,馬燈的光正好照在樹根處,那裡除了雜草,什麼都沒有。
月黑雁飛笑了笑,從袖子裡掏出個小瓶子,裡麵裝著淡金色的液體。“星茸草要在月光下才會顯現,用這個澆在樹根,它就會出來。”她把瓶子遞給鮮於龢,“不過,星茸草有守護獸,很凶。”
鮮於龢接過瓶子,瓶身冰涼,上麵刻著和鹿背上一樣的星星花紋。她看向鮮於石,兒子的臉上滿是懷疑,顯然不信這個女人的話。但一想到親生兒子在受苦,她就無法拒絕。
“媽,彆信她,說不定是騙子。”鮮於石抓住鮮於龢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熱,和月黑雁飛的冰涼形成對比。
“我必須試試。”鮮於龢甩開兒子的手,走向老榆樹。她的工裝褲在草地上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銅鈴還在羊圈那邊“叮鈴”響,像是在提醒她什麼。
走到老榆樹下,鮮於龢蹲下身,開啟小瓶子,將淡金色的液體倒在樹根處。液體接觸地麵的瞬間,發出“滋啦”一聲輕響,像是水滴在熱鐵板上。緊接著,樹根處的雜草開始枯萎,露出一片淡綠色的草芽,草芽迅速生長,很快就長到了膝蓋高,草葉上泛著淡金色的光,正是月黑雁飛說的星茸草。
“真的有!”鮮於石驚訝地張大了嘴,牧羊鏟從手裡滑下來,落在草地上發出“噗”的一聲。
就在這時,老榆樹的樹冠突然晃動起來,樹葉“嘩啦啦”作響,一個黑影從樹上跳下來,落在星茸草旁邊。那是個男人,穿著黑色的皮夾克,頭發很短,臉上有一道刀疤,從額頭劃到下巴,眼神凶狠,手裡拿著把獵刀,刀身閃著寒光。
“這草是我的!”男人的聲音粗啞,像砂紙摩擦木頭。
鮮於龢認出他,是鄰村的“刀疤強”,以前偷過牧場的羊,被鮮於石揍過一頓,沒想到他會來這裡。
“刀疤強,你想乾什麼?”鮮於石撿起牧羊鏟,擋在鮮於龢身前。
刀疤強冷笑一聲,“聽說這草能賣大價錢,我當然是來拿草的。”他揮了揮獵刀,刀光在月光下閃了一下,“識相的就滾開,不然彆怪我不客氣。”
月黑雁飛突然上前一步,白色的連衣裙在夜色裡像朵盛開的花。“這草是用來救人的,你不能拿。”她的聲音還是很輕,但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救人?我管你救誰!”刀疤強舉著獵刀衝過來,刀直指向月黑雁飛的胸口。
鮮於石反應很快,舉起牧羊鏟擋住獵刀,“當”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刀疤強的力氣很大,鮮於石被震得後退了兩步,手臂發麻。
“小子,敢攔我?”刀疤強惡狠狠地說,又揮刀砍過來,這次是衝著鮮於石的胳膊。
鮮於龢急了,她想起牧場倉庫裡有把舊的鐵鍬,是丈夫留下的,趕緊往倉庫跑。倉庫在牧場北邊,距離老榆樹有一百多米,她的腳步聲在草地上“噔噔”響,風吹得她的頭發亂了,貼在臉上。
跑到倉庫門口,鮮於龢掏出鑰匙開啟門,倉庫裡一股黴味,混雜著乾草的氣息。她摸索著找到鐵鍬,鐵鍬柄上有層厚厚的灰塵,她用袖子擦了擦,扛著鐵鍬往回跑。
回到老榆樹旁,隻見刀疤強已經把鮮於石打倒在地,獵刀正對著鮮於石的喉嚨。月黑雁飛被刀疤強的另一個同夥——一個穿藍色牛仔褲的男人按在樹上,動彈不得。
“住手!”鮮於龢大喝一聲,舉起鐵鍬衝過去,對著刀疤強的後背拍下去。
刀疤強沒想到鮮於龢會來這麼一手,被拍得一個趔趄,獵刀掉在了地上。他轉過身,惡狠狠地盯著鮮於龢,“老太婆,你找死!”
鮮於龢沒說話,舉起鐵鍬又要拍,刀疤強卻突然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是個打火機,他點燃了打火機,對著旁邊的乾草堆扔過去。乾草堆瞬間燃起大火,火光衝天,把周圍的草地都照亮了。
“火!”鮮於石大喊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想去滅火,但火已經燒得很大,根本撲不滅。
月黑雁飛突然掙脫了藍色牛仔褲男人的束縛,她的白色連衣裙被樹枝勾破了一個口子,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她跑到發光的鹿旁邊,摸了摸鹿的頭,鹿發出一聲輕鳴,鹿角上的光帶變得更亮了。
“霜花!”鮮於龢突然想起羊圈裡的羊,趕緊往羊圈跑。火已經蔓延到羊圈附近,母羊們嚇得“咩咩”叫,霜花正用頭撞著羊圈門,想逃出去。
鮮於龢開啟羊圈門,母羊們爭先恐後地跑出去,霜花最後一個出來,它走到鮮於龢身邊,用頭蹭了蹭她的手,銅鈴“叮鈴”響了一聲。
就在這時,刀疤強和藍色牛仔褲男人已經跑到了星茸草旁邊,刀疤強彎腰想拔草,突然,星茸草旁邊的地麵裂開一個大洞,一隻黑色的大蟲子爬了出來——蟲子有半人高,身體像甲蟲,頭上有兩根長長的觸角,眼睛是紅色的,看起來很嚇人。
“這是什麼東西!”刀疤強嚇得後退了兩步,藍色牛仔褲男人更是直接癱坐在地上。
“是星茸草的守護獸‘地甲蟲’。”月黑雁飛說,她的臉色蒼白,“它隻攻擊想傷害星茸草的人。”
地甲蟲發出“嘶嘶”的聲音,衝向刀疤強,用頭上的觸角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刀疤強被撞得飛出去,撞在老榆樹上,口吐鮮血。藍色牛仔褲男人嚇得爬起來就跑,沒跑幾步就被地甲蟲的觸角纏住,拖進了洞裡。
鮮於龢看得目瞪口呆,她沒想到真的有守護獸,而且這麼凶。
地甲蟲處理完刀疤強和藍色牛仔褲男人,又爬回洞裡,地麵重新合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星茸草還在發光,草葉上的光帶隨著晚風輕輕晃動。
月黑雁飛走到星茸草旁邊,小心翼翼地拔了幾株,放進一個白色的袋子裡。“夠了,這些能救你兒子。”她把袋子遞給鮮於龢,“跟我去星茸穀吧,現在就走。”
鮮於龢接過袋子,星茸草的香氣很淡,帶著點甜味。她看向鮮於石,兒子的臉上滿是擔憂。
“媽,我跟你一起去。”鮮於石說,他撿起地上的牧羊鏟,拍了拍上麵的灰塵。
月黑雁飛搖了搖頭,“星茸穀不是誰都能進的,隻有和守鹿人有血緣關係的人才能進去。”她看向鮮於石,“你不符合條件。”
鮮於石愣住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鮮於龢的親生兒子,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他的眼睛紅了,聲音有點沙啞,“媽,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鮮於龢走過去,摸了摸鮮於石的頭,就像他小時候那樣。“我會回來的,等救了你哥哥,我就回來。”她從脖子上摘下玉佩,遞給鮮於石,“這個你拿著,就像我在你身邊一樣。”
鮮於石接過玉佩,緊緊攥在手裡,眼淚掉了下來,砸在玉佩上。“媽,你一定要回來。”
鮮於龢點了點頭,轉身走向發光的鹿。月黑雁飛已經騎在了鹿背上,向她伸出手。鮮於龢握住她的手,冰涼的觸感傳來,她翻身上鹿,坐在月黑雁飛身後。
鹿發出一聲輕鳴,轉身向牧場深處跑去。鮮於龢回頭看,隻見鮮於石還站在老榆樹下,手裡舉著她給的玉佩,在火光和星光下,像個小小的燈塔。
鹿跑得很快,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帶著草香和星茸草的甜味。鮮於龢的頭發被風吹得亂了,她緊緊抱著月黑雁飛的腰,白色的連衣裙在風中飄動,和鹿背上的光帶交織在一起。
跑了大概十分鐘,鹿突然停了下來,前麵是一片霧氣,霧氣是淡金色的,裡麵隱約能看到星星點點的光。
“進去吧,裡麵就是星茸穀。”月黑雁飛說,她的聲音裡帶著點疲憊。
鮮於龢深吸一口氣,跟著鹿走進霧氣裡。霧氣很輕,像一樣,沾在臉上涼涼的。走了一會兒,霧氣散開,眼前出現了一片神奇的景象——草地是金色的,像鋪滿了陽光,無數發光的鹿在草地上奔跑,鹿角上的光帶在夜色裡劃出一道道金色的弧線。遠處有一座小木屋,木屋的窗戶裡透出溫暖的光。
“那就是你兒子住的地方。”月黑雁飛指著小木屋說。
鮮於龢的心怦怦直跳,她從鹿背上跳下來,快步走向小木屋。木屋的門沒關,她推開門走進去,隻見一個男人躺在床上,穿著白色的長袍,頭發是黑色的,和鮮於龢很像。他的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呼吸很輕。
“石頭……”鮮於龢走到床邊,眼淚又湧了出來。她伸出手,想摸男人的臉,卻被月黑雁飛攔住了。
“彆碰他,星蝕症會傳染。”月黑雁飛說,她從袋子裡拿出星茸草,放在一個石碗裡,用清水衝泡,“把這個給他喝,喝完就會好。”
鮮於龢接過石碗,小心翼翼地喂男人喝了下去。男人喝完後,臉色慢慢變得紅潤,呼吸也平穩了。他睜開眼睛,是黑色的,和鮮於龢一樣。
“媽……”男人的聲音很輕,像剛睡醒一樣。
鮮於龢再也忍不住,撲到床邊,抱住男人,眼淚打濕了他的長袍。“兒子,媽終於找到你了。”
男人也抱住鮮於龢,身體微微顫抖。“媽,我好想你。”
月黑雁飛站在門口,看著母子相認的場景,嘴角露出了微笑。她轉身走出木屋,騎上發光的鹿,向霧氣深處跑去,白色的連衣裙在金色的草地上,像一朵飄走的雲。
鮮於龢和兒子抱了很久,才鬆開。男人說他叫鮮於星,當年被月黑雁飛救了,帶到星茸穀,成了守鹿人。他一直在等鮮於龢,夢裡總出現望星牧場的馬燈,還有個模糊的小男孩騎在羊背上笑——後來才知道,那是弟弟鮮於石。
“我總夢見你給我係長命鎖,紅繩繞三圈,”鮮於星抬手摸了摸胸口,那裡藏著半塊舊玉,和鮮於龢當年弄丟的正好配對,“月黑雁飛說,等星茸草成熟,就能帶你來看我。”
鮮於龢擦著眼淚笑,指尖劃過兒子眉眼間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弧度,忽然想起鮮於石還在牧場等著,連忙掏出手機——訊號欄竟飄著淡金色的格,她撥通電話,那邊立刻傳來鮮於石帶著哭腔的聲音:“媽!你什麼時候回來?霜花一直在羊圈門口轉圈,銅鈴響個不停!”
“快了,”鮮於龢望著窗外奔跑的發光鹿,聲音軟下來,“你哥醒了,等他好利索,我們就回去看你。”
掛了電話,鮮於星撐著坐起來,白袍下擺掃過床底的木盒,裡麵露出幾支褪色的畫筆——是他小時候在牧場畫過畫的舊物,被月黑雁飛一並帶來了星茸穀。他剛要伸手去拿,木屋外突然傳來鹿群的輕鳴,聲音急促,和往常的溫順截然不同。
鮮於龢跟著兒子走到門口,隻見穀中霧氣翻湧,原本金色的草地竟泛起灰敗的顏色,幾頭發光的鹿臥在地上,鹿角的光帶暗得幾乎看不見。月黑雁飛騎著鹿衝過來,白色連衣裙沾了泥點,淡金色的眼睛裡滿是焦急:“靈氣流失得太快,地甲蟲守不住星茸草了!”
話音剛落,遠處的星茸草地突然裂開一道深溝,黑色的地甲蟲爬出來,觸角耷拉著,原本紅色的眼睛變得黯淡。更遠處的霧氣裡,竟隱約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聲——是刀疤強的同夥?還是來盜獵的人?
鮮於星猛地攥緊拳頭,白袍下的手臂青筋凸起:“他們找到星茸穀了。”他轉身回屋,從木盒裡翻出一把鏽跡斑斑的小刀,是當年鮮於龢給他削木頭玩的工具,“我去攔著,你們帶著鹿群往穀後走,那裡有密道。”
“不行!”鮮於龢抓住兒子的手腕,和當年攔著要衝去救火的鮮於石時一樣堅決,“要走一起走,你忘了,媽當年能在牧場養大兩個孩子,就不怕這些人。”她想起倉庫裡的鐵鍬,想起鮮於石手裡的牧羊鏟,突然笑了——不管是望星牧場還是星茸穀,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沒有守不住的家。
月黑雁飛突然抬手,銀白色的頭發在風中飄起,指尖凝聚起一縷淡金色的光:“我有辦法,但是需要星茸草的靈氣,還有……你們的羈絆。”她看向鮮於龢母子,“當年我救鮮於星,是因為他懷裡的玉佩沾了你的溫度;現在要守住星茸穀,也需要你們母子的執念。”
鮮於龢從脖子上解下那半塊玉佩,和兒子的玉佩合在一起,缺口嚴絲合縫,竟發出淡淡的金光。她把合在一起的玉佩舉起來,月光透過玉佩,在地上投出一道金色的光紋,正好通向星茸草的方向。
“鹿群會跟著光走,”月黑雁飛說著,翻身騎上鹿,“你們跟著我,隻要穿過光紋,就能暫時擋住外麵的人。”
鮮於星扶著母親,跟著鹿群往星茸草的方向走。腳下的草地雖然還在褪色,但合在一起的玉佩散發的光,卻讓幾頭鹿的光帶重新亮了起來。走到星茸草旁,鮮於龢把玉佩放在草葉上,金光瞬間蔓延開來,像一張網,將整個星茸穀罩在裡麵。
霧氣漸漸散去,遠處的轟鳴聲消失了,灰敗的草地重新染上金色。地甲蟲晃了晃觸角,爬回深溝裡,星茸草的光帶也變得明亮。鮮於星看著母親,突然發現她鬢角的白發竟少了些,眼角的皺紋也淺了——是玉佩的靈氣,還是母子相認的執念?
“等風頭過了,我帶你回望星牧場,”鮮於龢摸了摸兒子的頭,像小時候一樣,“讓你見見石頭,他還等著給你看他貼好膜的手機,還有你小時候騎過的霜花,它現在還戴著你劃過大口子的羊角呢。”
鮮於星笑著點頭,眼睛裡閃著光,和望星牧場的馬燈一樣溫暖。遠處的鹿群又開始奔跑,鹿角的光帶在夜色裡劃出金色的弧線,月黑雁飛騎著鹿,白色的連衣裙像一朵雲,飄在金色的草地上。
鮮於龢掏出手機,給鮮於石發了條訊息:“媽和哥哥很好,等我們回去,一起給霜花換個新銅鈴。”
手機那頭很快回複,帶著個笑臉表情:“好,我等著,牧場的馬燈一直亮著,等你們回來。”
月光灑在合在一起的玉佩上,金光透過草葉,落在鮮於龢母子身上,和星茸穀的星光交織在一起,像一張永遠不會散開的網,把兩個兒子,還有一片牧場、一穀星光,都緊緊地護在了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