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裡的褶皺 第248章 消防隊的應急燈
鏡海市消防救援支隊特勤中隊的車庫裡,晨光透過高窗斜切進來,在地麵投下長條光斑。橙紅色的消防車像蟄伏的巨獸,輪胎上還沾著昨夜救援現場的泥點,反光條在微光裡泛著冷白。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橡膠和機油的厚重氣息,牆角的應急燈外殼磕出了坑,玻璃罩裡的燈泡蒙著層薄灰,卻仍亮著微弱的暖黃。
亓官黻蹲在應急燈旁,指尖摩挲著燈座上刻的“護你周全”,指腹能摸到字型邊緣的毛刺。這四個字是老隊長沈建明親手刻的,十年前那場化工廠火災後,他從廢墟裡扒出這盞燈,說“應急燈亮著,心裡就有底”。如今燈還在,人卻早已不在——官方檔案裡寫著他是“救人時吸入濃煙犧牲”,可亓官黻總覺得不對勁,尤其是上個月在廢品站翻到化工廠舊檔案時,看到“有毒氣體泄漏”的模糊字樣,更讓她心頭發沉。
她剛從廢品站過來,帆布手套上還沾著化工廠舊檔案的油墨印,指尖蹭到燈座的鏽跡,混著油墨成了暗沉的黑。口袋裡揣著段乾?昨晚給的晶片備份,冰涼的塑料殼硌著腰,那是段乾?從她丈夫——也就是當年化工廠的安全工程師遺留的電腦裡找到的,據說藏著汙染的關鍵證據。
“這燈都老掉牙了,線路早該換了,上次檢修隊來,說再用就得短路。”司空黻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穿著深藍色作訓服,肩章上的兩杠三星在晨光裡閃了閃,手裡拎著個工具箱,金屬扣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工具箱側麵貼著張泛黃的照片,是十年前他和老隊長的合影,兩人站在消防車前,笑得一臉燦爛。
亓官黻抬頭,看見司空黻身後跟著個穿白色消防服的年輕人,個子高得要微微低頭才能進車庫門,帽簷下露出截乾淨的下頜線,喉結動了動,似乎有些緊張。胸前的姓名牌寫著“沈知意”——看模樣該是剛分配來的新兵,眉眼間卻有幾分熟悉,像極了老隊長年輕時的照片。
“老隊長留下的東西,哪能說換就換?”亓官黻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灰,目光掃過沈知意腰間的搶險救援刀,刀柄纏的紅繩有些眼熟,那繩結的打法很特彆,是老隊長最愛的平安結,“你就是新來的?聽說在集訓隊拿了三項第一?體能不錯。”
沈知意剛要開口,喉結又滾了滾,還沒等聲音出來,車庫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警笛聲,紅藍燈光瞬間鋪滿牆麵,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廣播裡的女聲帶著電流雜音,刺破了清晨的寧靜:“城南區倉儲巷倉庫起火,有人員被困,火勢蔓延迅速,特勤中隊立即出警!”
司空黻一把抓過頭盔扣在頭上,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眼底的情緒,聲音陡然變沉:“亓官,你去協助疏散群眾,熟悉周邊路線;沈知意跟我上消防車,帶好空氣呼吸器!”
“等等!”亓官黻突然拽住沈知意的胳膊,手套蹭過對方消防服的反光條,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你腰上的紅繩,哪來的?”
沈知意愣了愣,抬手摸了摸紅繩,耳尖瞬間紅了,像被晨光曬透的櫻桃:“我爸留的,他以前也是消防員,說戴著能保平安。”
亓官黻心裡咯噔一下,段乾?丈夫的舊照片裡,老隊長沈建明腰間也係著同款紅繩,繩尾還墜著個小小的銀質平安扣。她還想再問,司空黻已經拉著沈知意往消防車跑,引擎轟鳴著震得地麵發顫,輪胎捲起的風掃過她的褲腳,帶著股灼熱的氣息,像是從十年前的火場裡吹來的。
城南區倉儲巷早已被濃煙籠罩,黑色的煙柱直衝天際,把半邊天染成了灰紫,連晨光都被遮得黯淡。居民們抱著行李往巷口跑,小孩的哭聲、老人的咳嗽聲混著消防車的警笛,吵得人耳膜發疼。亓官黻拽住個抱著貓籠的老太太,幫她把籠子塞進疏散點的藍色帳篷,指尖觸到老太太的手,冰涼得像塊鐵,還在不停發抖。
“裡麵還有我家老頭子!他說要拿存摺,說那是給孫子娶媳婦的錢,攔都攔不住!”老太太抓住亓官黻的手腕,指甲掐得她生疼,花白的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眼裡滿是慌亂,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流,“姑娘,你讓消防員救救他,求你了!”
亓官黻剛要安撫,就看見司空黻帶著隊員衝進倉庫,橙紅色的消防服在濃煙裡一閃就沒了蹤影,像被黑暗吞噬的火苗。沈知意背著空氣呼吸器,跑在最後麵,路過疏散點時,突然回頭看了亓官黻一眼,紅繩在風裡晃了晃,眼神裡帶著點不確定,像是在確認什麼。
沒過多久,倉庫二樓的窗戶突然爆發出火光,玻璃碎片像下雨一樣往下掉,砸在地麵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人群裡發出一陣驚呼,有人往後退,擠得帳篷都晃了晃。亓官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攥著老太太的手更緊了,指節都泛了白。她看見司空黻從視窗探出頭,懷裡抱著個老人,正是老太太的丈夫,老人懷裡還緊緊摟著個布包,想來就是存摺。沈知意跟在後麵,手裡舉著個燃燒的紙箱,不知道裡麵裝的什麼,火舌舔著他的手套,他卻沒鬆手。
“快!接水帶!壓製二樓火勢!”司空黻的吼聲透過濃煙傳出來,帶著點沙啞,隊員們立即展開水帶,水柱噴湧而出,在地麵濺起大片水花,混著黑色的煙灰,變成了渾濁的泥湯,順著巷子往下流。
就在這時,倉庫的橫梁突然“嘎吱”作響,木頭被燒得發黑,發出斷裂的脆響,像是隨時會塌下來。亓官黻瞳孔驟縮,嗓子像被煙嗆住一樣,大喊:“快下來!橫梁要塌了!司空!沈知意!”
司空黻剛把老人遞給下麵的隊員,橫梁就帶著火星砸了下來,速度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沈知意猛地撲過去,把司空黻推開,自己卻被橫梁壓住了腿,“咚”的一聲,地麵都震了震。橙紅色的消防服被火星燒出了洞,露出裡麵的麵板,瞬間紅了一片,像被燙熟的蝦。
“沈知意!”亓官黻衝過去,卻被隊員攔住,隊員說“危險,裡麵還在著火”,她卻掙紮著要往裡衝,手套把隊員的胳膊都抓出了紅印。她看見沈知意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扔給司空黻,是個小小的金屬盒,上麵刻著“平安”兩個字,和老隊長當年帶的一模一樣。
“這是我爸的……他當年救你的時候,就帶著這個!”沈知意的聲音帶著疼出來的顫音,額頭上的汗混著煙灰往下流,把臉抹得花一塊黑一塊,隻有眼睛亮得嚇人,“司空隊長,你說過,消防員的使命是護人周全,可你當年,為什麼沒護住我爸?”
司空黻接住金屬盒,手指發抖,盒子上的溫度像是還帶著老隊長的體溫。他突然蹲下身,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當年你爸衝進火場,是為了救一個被困的孩子,那孩子在最裡麵,煙太大,我……我拉不住他,等我進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後麵的話沒說出來,卻讓人聽得心裡發堵。
亓官黻這才反應過來,沈知意就是老隊長的兒子——那個當年在火場裡被救的孩子,如今也穿上了消防服,還來到了老隊長曾經待過的特勤中隊。她看著沈知意被壓在橫梁下,腿邊滲出的血染紅了地麵,混著泥湯,變成了暗沉的褐紅色,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著疼,比自己受傷還難受。
“用液壓鉗!快拿液壓鉗!倉庫裡的備用鉗呢?”司空黻吼著,隊員們四處找,卻沒人應聲。一個年輕隊員小聲說:“昨天檢修,把備用液壓鉗拉去維修站了,還沒送回來……”
亓官黻突然想起自己廢品站裡有個舊液壓鉗,上次修卡車時還用過,雖然舊,但能用。她掏出手機,手還在抖,按了好幾次才撥通段乾?的電話,聲音急得發顫:“乾?,你快把廢品站的液壓鉗送過來,城南區倉儲巷倉庫,沈知意被橫梁壓了,急需工具!”
段乾?的聲音在電話裡也透著慌,背景裡還有翻東西的聲音:“我馬上到!對了,晶片我解碼了一部分,化工廠的汙染資料裡,有老隊長當年的體檢報告,他當年不是單純吸入濃煙,是因為吸入過量有毒氣體,才……”
電話突然斷了,像是被什麼乾擾了。亓官黻抬頭,看見段乾?騎著電動車衝過來,車後座綁著個巨大的液壓鉗,藍色的防曬衣被風吹得鼓起來,像隻展翅的鳥。她停下車,把液壓鉗遞給隊員,喘著粗氣說:“這玩意兒沉死了,幸好我平時練過舉重,不然真扛不動。”說話時,她的手還在抖,顯然也是急壞了。
隊員們立即用液壓鉗撐開橫梁,“哢噠”的機械聲在火場旁顯得格外清晰。沈知意疼得悶哼一聲,額頭抵在地上,紅繩從腰間滑落,掉進了血裡,被染成了深紅色。亓官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紅繩撿起來,用衣角擦去上麵的血漬,指尖觸到繩子上的平安結,心裡一酸——和段乾?丈夫照片裡的一模一樣,十年了,這根繩子還在守護著沈家的人。
“能走嗎?我扶你。”司空黻扶著沈知意的胳膊,聲音裡滿是愧疚,“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爸,也對不起你,這些年我一直沒敢告訴你真相。”
沈知意搖搖頭,剛要站起來,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段乾?趕緊衝過去,摸了摸他的脈搏,又翻開他的眼皮,眉頭皺得緊緊的:“是失血過多,還有輕微中毒症狀,他爸當年的體檢報告裡,也有這種苯係物中毒的指標,化工廠的汙染比我們想的還嚴重,說不定這次倉庫起火,也和殘留的汙染物有關!”
就在這時,倉庫裡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剩下的橫梁也塌了下來,濃煙滾滾而出,把疏散點的帳篷都吹得晃了晃,灰塵嗆得人直咳嗽。亓官黻看著眼前的廢墟,突然想起自己口袋裡的晶片,裡麵藏著化工廠的秘密,也藏著老隊長的真實死因。她摸了摸口袋,晶片還在,冰涼的塑料殼像是在提醒她,不能讓老隊長白死,也不能讓沈知意白白受傷。
“我們得趕緊把沈知意送醫院,還有,晶片裡的證據不能丟,剛才電話斷了,你解碼出多少?”亓官黻扶著段乾?的肩膀,眼神堅定,“司空隊長,你跟我們一起去醫院,當年的事,該有個交代了,不能再瞞著了。”
司空黻點點頭,抱起沈知意往救護車跑。亓官黻跟在後麵,手裡攥著那個染血的紅繩,心裡想著:老隊長,你看,你的兒子也成了英雄,和你一樣勇敢,你的冤屈,我們一定會幫你洗清,不會讓你白白犧牲。
救護車的鳴笛聲漸漸遠去,倉庫的廢墟還在冒著青煙,晨光透過煙塵,變成了淡淡的金色。亓官黻站在廢墟前,看著手裡的紅繩,突然覺得,這根小小的繩子,不僅係著兩代消防員的使命,也係著所有人對正義的期待。她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遇到什麼困難,不知道化工廠的幕後黑手會不會反撲,但她知道,隻要還有人在堅持,隻要還有人記得那些犧牲的英雄,真相就不會被永遠掩埋。
風又吹了起來,帶著廢墟的焦糊味,也帶著一絲希望的氣息。亓官黻把紅繩係在手腕上,轉身往醫院的方向走去,腳步堅定,再也沒有回頭。
醫院急診室外的走廊亮著慘白的燈,照得人心裡發慌。亓官黻把染血的紅繩纏在手腕上,繞了三圈,指腹反複摩挲著平安結的紋路,像是在汲取力量。段乾?坐在旁邊的長椅上,手裡攥著解碼後的晶片報告,紙上密密麻麻的檢測資料裡,“苯係物超標300”的字樣用紅筆圈了出來,像根刺紮在眼底,觸目驚心。
“老隊長當年的體檢報告,最後一頁寫著‘肺部纖維化不可逆’,醫生建議立即調離接觸汙染物的崗位,”段乾?的聲音壓得很低,怕驚擾到走廊裡其他家屬,她的手指劃過報告上的簽名,是當年化工廠的主治醫生,“可化工廠那邊壓下了報告,還讓老隊長繼續處理‘常規火災’,其實那些所謂的‘火災’,都是汙染物泄漏引發的,隻是被他們偽裝成了普通火情。老隊長最後那場火,就是因為泄漏的苯係物遇明火爆炸,他吸入的不是普通濃煙,是高濃度有毒氣體,那隻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亓官黻點點頭,視線落在急診室緊閉的門上,玻璃上還沾著救護車轉運時濺的泥點,模糊了裡麵的燈光。這時司空黻從樓梯間走過來,作訓服上的煙灰還沒拍乾淨,肩膀上沾著點血漬,是剛才扶沈知意時蹭到的。他手裡捏著個皺巴巴的煙盒,手指反複摩挲著煙盒的邊緣,卻沒點燃——醫院走廊禁止吸煙,更重要的是,他現在根本沒心思抽煙。
“沈知意的腿骨裂了,需要手術,中毒症狀暫時控製住了,醫生說還要觀察48小時,要是這兩天沒事,後續恢複應該沒問題。”他把煙盒塞回口袋,聲音比在火場時啞了更多,像是又被煙嗆了一次,“我剛給支隊打了報告,申請重新調查當年化工廠的泄漏案,還有老隊長的犧牲評定,不能再讓他背著‘普通犧牲’的名頭,他是為了揭露真相才……”
亓官黻抬眼看向他,突然發現這個平時雷厲風行的隊長,眼角竟有了細紋,鬢角也有了幾根白發,十年的愧疚顯然壓得他不輕:“你早知道化工廠有問題?為什麼不早點說?當年為什麼不往上反映?”
“當年老隊長救完火,私下跟我提過倉庫裡有奇怪的味道,說擔心有汙染,還把他偷偷抄的排汙記錄給了我一份,讓我往上遞,”司空黻的喉結動了動,語氣裡滿是懊悔,拳頭攥得緊緊的,指節泛白,“可我那時候剛接手中隊,資曆淺,沒人信我,支隊領導說‘不要瞎猜,化工廠是重點企業,不能影響生產’。後來老隊長走了,我再去找那份排汙記錄,卻發現早就被人偷了,我懷疑是化工廠的人乾的,可沒證據,隻能自己憋著,這一憋就是十年。”
段乾?突然把晶片報告遞過去,指尖指著其中一行:“現在有證據了!我解碼時發現,晶片裡不僅有近期的汙染資料,還有十年前的備份——是老隊長當年偷偷拷貝在裡麵的,他怕自己出事,特意把證據藏在我丈夫的電腦裡,說‘要是我走了,讓你丈夫把這東西交給可靠的人’。這裡麵還有化工廠和支隊某個領導的通話錄音,說好了‘壓下泄漏的事,事後給好處’!”
就在這時,急診室的門開了,護士走出來,摘下口罩說:“沈知意醒了,意識清醒,能說話,家屬可以進去一個人,彆聊太久,讓他多休息。”
亓官黻起身要走,卻被司空黻攔住:“我去吧,有些話,該我跟他說,十年了,也該給他個交代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亓官黻點點頭,看著司空黻走進病房,背影有些佝僂,不像平時那個挺直腰桿的隊長。她突然想起車庫裡那盞蒙著灰的應急燈——明明外殼磕壞了,線路也老化了,卻還亮著暖黃的光,像老隊長,像沈知意,像所有不肯放棄的人,哪怕身處黑暗,也要發出一點光。
段乾?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指著走廊儘頭的窗戶:“你看,天快亮了。”
亓官黻轉頭望去,窗外的夜空漸漸褪去墨色,泛起淡淡的魚肚白,第一縷晨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走廊的地麵上,像一條金色的路。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紅繩,突然覺得心裡的沉鬱散了些——不管接下來要麵對多少阻礙,隻要這根繩子還係著,隻要他們還在一起,真相就一定會像這晨光一樣,衝破黑暗,照進現實。
走廊裡的時鐘滴答作響,和遠處隱約傳來的救護車鳴笛聲交織在一起,像根細針反複刺著人的神經。亓官黻靠在牆上,目光始終沒離開急診室的門,手腕上的紅繩被她攥得發燙,平安結的紋路幾乎要嵌進掌心。段乾?把晶片報告疊好塞進包裡,又摸出手機反複確認定位——剛才她收到條陌生簡訊,隻有“小心”兩個字,發信人號碼查不到歸屬地,讓她心裡總懸著塊石頭。
“你說,那通被掐斷的電話,會不會是有人故意乾擾的?”段乾?壓低聲音,指尖在手機螢幕上劃過,“化工廠那邊要是知道晶片的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當年能壓下老隊長的報告,現在說不定還能找到人動手腳。”
亓官黻剛要開口,病房門突然開了。司空黻走出來,眼眶通紅,卻比剛纔多了幾分鬆快,他搓了搓臉,聲音還有點啞:“知意說不怪我了,還說等傷好,想接著查他爸的事——這孩子,跟老隊長一樣軸,認定的事就不撒手。”
話音剛落,走廊儘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三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走過來,為首的人亮了亮證件,上麵印著“市應急管理局”的字樣:“我們是來瞭解倉儲巷火災情況的,需要司空隊長和相關人員配合做個筆錄,另外,聽說現場有份化工廠的汙染報告?請提供一下,我們要帶回局裡存檔。”
亓官黻心裡一緊,下意識摸了摸段乾?的胳膊。段乾?立刻會意,把包往身後藏了藏:“報告還在整理,而且這是我們私人協助調查的材料,得等警方介入才能移交吧?”
“不用麻煩警方,”黑衣男人的語氣硬了幾分,眼神掃過段乾?的包,“這屬於安全生產事故調查範疇,我們有權調取所有相關資料,你們最好配合,彆耽誤事。”
司空黻往前走了一步,擋在兩人身前:“調查可以,但按流程,你們得提供支隊的調令,而且筆錄得在醫護人員確認知意身體能承受的情況下做。現在他剛醒,不能被打擾。”
黑衣男人臉色沉了沉,剛要說話,急診室的門又開了。沈知意坐在輪椅上,由護士推著出來,臉色蒼白,卻攥著拳頭:“我就是當事人,要做筆錄找我,不過我得先看你們的調令——我爸當年就是被‘走流程’壓了真相,現在彆想再用這套糊弄人。”
護士趕緊勸:“你剛醒,不能激動!”可沈知意卻沒鬆勁,目光直直盯著黑衣男人,像極了當年老隊長在火場裡不肯撤退的模樣。
黑衣男人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掛了之後臉色更差:“算你們厲害,我們等著。”說完,帶著人轉身走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三人都鬆了口氣。段乾?掏出手機,調出剛才錄下的對話錄音:“我剛才偷偷錄了音,這些人不對勁,說話太急了,不像正常調查的,倒像來搶證據的。”
“肯定是化工廠那邊找的人,”亓官黻摸了摸手腕上的紅繩,“他們怕我們把證據交給警方,所以先讓應急管理局的人來堵我們——看來晶片裡的東西,比我們想的還重要。”
司空黻皺著眉,掏出手機給支隊打電話,可撥了好幾次都沒人接。這時,他的手機突然收到條簡訊,是支隊政委發來的:“彆回支隊,有人在查你,老隊長當年的事,支隊裡有內鬼,小心。”
簡訊看完就自動消失了,像是從沒出現過。司空黻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瞬間變了:“政委從來不會發這種沒頭沒尾的簡訊,而且還會自動消失……這說明內鬼已經滲透到支隊核心了,我們現在連支隊都不能回。”
“那我們去哪?”沈知意急了,想站起來卻被腿上的傷扯得皺眉,“我爸的證據不能丟,還有那些被汙染的居民,他們還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有多危險!”
段乾?突然想起什麼,從包裡掏出張紙條:“我丈夫當年在化工廠有個同事,叫老周,現在退休了,住在城郊,他當年也知道點泄漏的事,隻是不敢說。我們可以先去他那躲躲,順便問問情況,說不定能找到更多證據。”
亓官黻點點頭,扶著沈知意的輪椅:“現在隻能這樣,醫院不能待了,那些人肯定還會回來。護士,麻煩你幫我們辦下臨時出院,我們有急事,後續會回來複查。”
護士雖然疑惑,但看他們神色緊張,還是點了點頭:“你們小心點,他的腿不能受力,儘量彆顛簸。”
幾人推著輪椅往醫院後門走,剛到停車場,就看見段乾?的電動車旁停著輛黑色轎車,車窗貼著深色膜,看不清裡麵的人。段乾?心裡一慌,拉著幾人往旁邊的小巷躲:“是剛才那幾個黑衣人的車!他們跟過來了!”
小巷裡堆滿了雜物,隻能容一個人通過。沈知意咬著牙,想從輪椅上下來:“你們先走,我腿不方便,彆拖累你們。”
“說什麼胡話!”亓官黻蹲下來,把紅繩解下來係在沈知意手腕上,“老隊長的紅繩係著我們,要走一起走。司空,你扶著知意,我去引開他們,乾?,你趁機把電動車開過來。”
沒等他們反對,亓官黻就撿起塊石頭,往小巷另一頭扔過去,石頭砸在垃圾桶上發出巨響。黑色轎車的車門立刻開啟,兩個黑衣人跑過來檢視。段乾?趕緊趁機跑出去,發動電動車。司空黻扶著沈知意,一瘸一拐地往電動車方向挪。
亓官黻見他們快到電動車旁,轉身往反方向跑,邊跑邊喊:“這裡!證據在我這!”黑衣人果然追了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一輛消防車突然開過來,鳴著警笛,停在電動車旁。駕駛座上的人探出頭,是特勤中隊的老隊員老趙:“隊長,我收到政委的訊息,知道你們有麻煩,快上車!”
司空黻趕緊把沈知意扶上消防車,段乾?也推著電動車上了車廂。亓官黻看見消防車,立刻往回跑,黑衣人想追,卻被消防車的警笛聲和圍觀的路人擋住,隻能眼睜睜看著消防車開走。
車廂裡,老趙遞過來瓶水:“政委說,內鬼是支隊的王副支,當年就是他收了化工廠的錢,壓下了老隊長的報告。現在政委已經被他以‘協助調查’的名義控製起來了,讓我們先去老周那,等他想辦法聯係警方。”
沈知意握著手腕上的紅繩,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爸當年,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明明知道危險,卻還是要往前走?”
亓官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城市:“是,但他從來沒後悔過。就像車庫裡的應急燈,哪怕被砸壞了,也照樣亮著——我們現在做的,就是讓那盞燈一直亮下去,不讓老隊長的犧牲白費。”
消防車沿著城郊的小路開,晨光越來越亮,把車廂裡的影子拉得很長。段乾?掏出晶片,放在陽光下看,晶片上的紋路在光線下像條小小的河流:“等找到老周,我們就能把晶片裡的證據完整解碼,到時候,不管是內鬼還是化工廠,都跑不了。”
司空黻看著手裡的金屬盒,上麵的“平安”兩個字被晨光鍍上了一層金:“老隊長,你等著,這次我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風從車窗吹進來,帶著清晨的青草味,手腕上的紅繩輕輕晃著,像是老隊長在回應他們的承諾。前路或許還有更多危險,但隻要他們還在一起,隻要那盞“應急燈”還亮著,就一定能走到真相大白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