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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裡的褶皺 第269章 菜場秤砣撞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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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海市老城區的晨光菜市場,青灰色的水泥地縫裡還沾著昨夜的露水,泛著潮濕的冷光。

橙色的朝陽剛爬過菜場西頭的三層小樓,把賣菜攤位的帆布棚子染成暖金色。

魚腥氣混著泥土味、爛菜葉的酸腐味,還有遠處早點鋪飄來的油條香,在空氣裡攪成一團,是屬於市井最鮮活的氣息。

公孫龢蹲在自家菜攤前,手裡攥著那枚包著紅布的老秤砣,紅布邊緣磨出了毛邊,露出裡麵青黑色的鑄鐵。

她今天穿了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袖口捲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道淺褐色的疤痕——那是去年冬天搬白菜時被凍裂的瓷盆劃的。

“公孫丫頭,給我稱三斤菠菜!”

粗嗓門從攤位前炸開,是住在隔壁樓的王嬸,手裡拎著個印著碎花的布袋子,頭發用根黑皮筋紮在腦後,幾縷碎發貼在汗津津的額頭上。

公孫龢趕緊直起身,把秤砣掛在秤桿上,手指麻利地把菠菜攏到秤盤裡。

“王嬸早啊,今天菠菜剛從地裡拔的,還帶著土呢。”

她說話時,眼角的笑紋堆在一起,左邊臉頰上那顆小小的痣跟著動了動。

秤桿揚起,陽光透過秤星的小孔,在她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你爸當年稱菜,總多給我一把,你這丫頭倒好,每次都卡得死死的。”

王嬸打趣著,伸手在菠菜堆裡挑挑揀揀,指甲縫裡還帶著點麵粉——想必是剛蒸完饅頭就來買菜了。

公孫龢臉頰一紅,低頭調整秤砣:“我爸那是老糊塗了,做生意哪能總虧本。”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哐當”一聲響,像是金屬砸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她回頭一看,是新來的賣魚攤主“不知乘月”,正彎腰撿掉在地上的魚鱗刨。

不知乘月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衝鋒衣,拉鏈拉到頂,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頭發是利落的短發,發尾微微捲曲,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飄起來。

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此刻正皺著眉,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顯然是被這突發狀況弄得有些煩躁。

“沒事吧?”

公孫龢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手裡還攥著沒遞出去的菠菜。

不知乘月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臉上,頓了頓,才搖搖頭:“沒事,手滑了。”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沙啞,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王嬸湊過來,壓低聲音對公孫龢說:“這小夥子前兩天剛來,聽說以前是做什麼科研的,好好的工作不乾,來這賣魚,怪可惜的。”

公孫龢“哦”了一聲,目光又落回不知乘月身上。

他正蹲在地上,用紙巾擦著魚鱗刨上的水漬,動作仔細,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很乾淨——確實不像個常年乾粗活的人。

就在這時,菜場東頭突然傳來一陣喧鬨聲,夾雜著女人的哭喊聲和男人的嗬斥聲。

“讓開!都給我讓開!”

一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手裡拽著個穿粉色連衣裙的女人,正往這邊衝。

女人的頭發散亂著,臉上掛著淚珠,高跟鞋跑掉了一隻,腳踝處擦破了皮,滲出血珠。

“你放開我!我不跟你走!”

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掙紮著想要甩開男人的手。

周圍的攤主和顧客都圍了過去,議論紛紛。

“這不是賣水果的劉姐嗎?怎麼回事啊?”

“那男的是她前夫吧?前兩天還來哄過一次。”

“嘖嘖,真是造孽啊。”

公孫龢皺起眉頭,放下手裡的秤砣,就想上前幫忙。

不知乘月卻比她先一步站了起來,擋在了花襯衫男人麵前。

“你乾什麼?”

花襯衫男人愣了一下,隨即惡狠狠地瞪著不知乘月:“關你屁事!滾一邊去!”

不知乘月沒動,隻是微微偏了偏頭,目光冷冷地掃過花襯衫男人的手——那隻手正死死地拽著劉姐的手腕,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放開她。”

不知乘月的聲音依舊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花襯衫男人被他的氣勢懾住,一時竟沒敢動。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小子,你敢管老子的閒事?我看你是活膩了!”

說著,他鬆開劉姐的手,揮拳就朝不知乘月打了過去。

周圍的人發出一陣驚呼,劉姐也嚇得閉上了眼睛。

公孫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竟然真的敢和這種無賴硬碰硬。

就在拳頭快要落到不知乘月臉上的時候,不知乘月突然側身,靈巧地躲過了這一拳。

緊接著,他伸出右手,抓住花襯衫男人的手腕,輕輕一擰。

“啊——”

花襯衫男人發出一聲慘叫,疼得臉都扭曲了。

不知乘月的動作乾淨利落,沒有多餘的廢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還敢動手嗎?”

花襯衫男人疼得直咧嘴,哪裡還敢囂張,連忙求饒:“不敢了,不敢了,大哥饒了我吧!”

不知乘月鬆開手,花襯衫男人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圍人鄙夷的目光,灰溜溜地跑了。

劉姐連忙跑到不知乘月麵前,連連道謝:“謝謝你,謝謝你啊小夥子!要是沒有你,我今天可就慘了。”

不知乘月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劉姐:“擦擦眼淚吧,以後離他遠點。”

劉姐接過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哽咽著說:“我也想啊,可他總來纏著我,還威脅我說要毀了我的水果攤……”

公孫龢走過來,拍了拍劉姐的肩膀:“劉姐,彆害怕,我們這麼多人呢,他不敢怎麼樣的。實在不行,我們就報警。”

周圍的攤主也紛紛附和:“對,報警!這種人就該讓警察好好管管!”

劉姐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安心的笑容。

不知乘月看了看公孫龢,又看了看周圍的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陽光正好落在他臉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裡,似乎也多了幾分溫度。

公孫龢看著他的笑容,心裡突然“咯噔”一下,連忙移開目光,假裝整理攤位上的蔬菜。

王嬸湊到她身邊,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丫頭,這小夥子不錯啊,長得帥,還這麼勇敢。”

公孫龢的臉頰又紅了,嗔怪地看了王嬸一眼:“王嬸,您彆瞎說。”

王嬸笑了笑,沒再說話,拎著買好的菠菜,哼著小曲兒走了。

菜場又恢複了往日的熱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不知乘月回到自己的魚攤前,繼續收拾著地上的魚鱗刨,隻是這一次,他的動作慢了許多,偶爾會抬頭,朝著公孫龢的方向看一眼。

公孫龢假裝沒看見,手裡的秤桿卻總是不自覺地歪掉,稱了好幾次,才把顧客要的菜稱好。

臨近中午,太陽越來越毒,菜場裡的人漸漸少了。

公孫龢坐在攤位前的小馬紮上,拿出水壺喝了口水。

不知乘月突然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瓶冰鎮的礦泉水,遞給她:“天熱,喝點涼的。”

公孫龢愣了一下,接過礦泉水,瓶身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謝謝你。”

“不客氣。”

不知乘月在她身邊的小馬紮上坐下,目光落在她手裡的老秤砣上。

“這秤砣有些年頭了吧?”

公孫龢點點頭:“嗯,是我爸留下來的,有幾十年了。他總說,這秤稱的不是菜,是良心。”

不知乘月拿起秤砣,放在手裡掂了掂,青黑色的鑄鐵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邊緣因為常年的摩擦而變得光滑。

“你爸是個實在人。”

“嗯,他一輩子都很實在,就是太實在了,所以總吃虧。”

公孫龢的聲音有些低沉,想起父親生前的樣子,眼眶微微發紅。

不知乘月沉默了片刻,突然說:“其實,我以前是做物理研究的,主要研究的是金屬的疲勞強度。你這秤砣,雖然看起來舊,但材質很好,還能再用很多年。”

公孫龢驚訝地看著他:“你是學物理的?那怎麼會來賣魚啊?”

不知乘月笑了笑,笑容裡帶著幾分無奈:“做研究太累了,而且總是待在實驗室裡,感覺自己都快發黴了。想來體驗一下不一樣的生活,就來賣魚了。”

公孫龢“哦”了一聲,心裡對他的好奇又多了幾分。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停在了菜場門口,從車上下來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徑直朝著不知乘月走了過來。

“不知先生,我們老闆請您回去。”

其中一個男人走到不知乘月麵前,態度恭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不知乘月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站起身,冷冷地看著他們:“我都說過了,我不會回去的,你們走吧。”

“不知先生,老闆說了,您要是不回去,後果自負。”

另一個男人上前一步,語氣裡帶著幾分威脅。

不知乘月的拳頭緊緊攥起,指節發白,目光裡閃過一絲狠厲。

公孫龢連忙站起身,擋在不知乘月麵前:“你們是誰啊?光天化日之下,想乾什麼?”

那兩個西裝男看了公孫龢一眼,眼神裡帶著幾分不屑:“小姑娘,這裡沒你的事,彆多管閒事。”

“我就管了怎麼著?這裡是菜場,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公孫龢毫不畏懼地瞪著他們,手裡緊緊攥著那枚老秤砣,彷彿那是她的武器。

不知乘月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公孫龢,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暖流,他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彆擔心,我沒事。”

他轉向那兩個西裝男,語氣冰冷:“你們回去告訴老闆,我是不會回去的。如果他敢動我身邊的人,我不會放過他的。”

那兩個西裝男對視一眼,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沒敢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黑色的轎車揚塵而去,留下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公孫龢鬆了口氣,手裡的秤砣差點掉在地上。

“他們是誰啊?為什麼要讓你回去?”

不知乘月搖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疲憊:“沒什麼,一些以前的同事。”

他顯然不想多說,公孫龢也識趣地沒有再問。

中午的陽光越來越毒,曬得人麵板發燙。

不知乘月回到自己的魚攤前,收拾好東西,對公孫龢說:“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公孫龢點點頭:“明天見。”

看著不知乘月的背影消失在菜場門口,公孫龢心裡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礦泉水,瓶身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又看了看那枚老秤砣,青黑色的鑄鐵上,似乎也映出了他的影子。

下午,菜場裡的人更少了。

公孫龢坐在攤位前,腦子裡一直在想著不知乘月的事情。

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厲害的身手?又為什麼會放棄好好的科研工作來賣魚?

一個個疑問在她腦海裡盤旋,讓她有些心神不寧。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喂,是公孫龢嗎?你父親的病情有些不穩定,你趕緊來醫院一趟。”

電話裡傳來醫生急促的聲音,讓公孫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連忙收拾好攤位,把老秤砣小心翼翼地放進布袋子裡,鎖好攤位的鐵門,就朝著醫院的方向跑去。

路上,她給不知乘月發了條微信,告訴他自己臨時有事,明天可能要晚點去菜場。

但直到她跑到醫院,也沒有收到不知乘月的回複。

醫院的走廊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

公孫龢衝進父親的病房,看到父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呼吸微弱,身上插著各種管子。

醫生正在旁邊忙碌著,看到她進來,皺著眉頭說:“你父親的情況很不好,需要立刻進行手術,但是手術費用很高,你趕緊想想辦法。”

公孫龢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她抓著醫生的胳膊,聲音顫抖著說:“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爸爸,多少錢我都願意付,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醫生歎了口氣:“我們會儘力的,但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手術費用大概需要五十萬,你儘快湊齊。”

五十萬!

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壓得公孫龢喘不過氣來。

她家裡本來就不富裕,父親生病已經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欠了不少外債,現在又要五十萬,她去哪裡湊這麼多錢啊?

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腦子裡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她擦乾眼淚,接起電話:“喂?”

“是公孫龢嗎?我是不知乘月的朋友,他現在遇到了一點麻煩,需要你幫忙。”

電話裡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語氣急促。

公孫龢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他被人帶走了,現在在鏡海市郊區的一個廢棄工廠裡,你趕緊過來救他。”

“廢棄工廠?具體在哪裡?”

“你沿著環城路一直往西走,看到一個紅色的煙囪就是了。你快點來,晚了就來不及了。”

電話結束通話了,留下公孫龢一個人在原地,腦子嗡嗡作響。

不知乘月被人帶走了?

是早上那兩個西裝男乾的嗎?

他們為什麼要抓他?

一個個疑問在她腦海裡盤旋,但此刻,她沒有時間多想,隻想趕緊去救不知乘月。

她站起身,擦乾眼淚,朝著醫院門口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得了不知乘月,也不知道父親的手術費該怎麼辦,但她知道,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知乘月出事。

沿著環城路往西走,路邊的景色越來越荒涼,高樓大廈漸漸變成了低矮的平房,最後變成了一片荒地。

紅色的煙囪在遠處的地平線上格外顯眼,像一根插在地上的巨大紅針。

公孫龢騎著電動車,心裡越來越緊張,手心全是汗。

廢棄工廠的大門敞開著,裡麵雜草叢生,鏽跡斑斑的機器散落在地上,看起來陰森而恐怖。

她推著電動車,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不知乘月!你在哪裡?”

她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工廠裡回蕩,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回頭一看,是早上那兩個西裝男,還有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正朝著她走過來。

“小姑娘,你還真敢來啊。”

其中一個西裝男冷笑一聲,眼神裡帶著幾分得意。

公孫龢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她握緊了手裡的電動車鑰匙,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把不知乘月怎麼樣了?”

“他?他現在很好,隻要你乖乖聽話,我們就不會傷害他。”

另一個西裝男上前一步,語氣裡帶著幾分威脅。

公孫龢咬著牙,心裡不停地盤算著該怎麼辦。

她知道自己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但她不能放棄。

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了父親的老秤砣,連忙從布袋子裡拿出來,緊緊攥在手裡。

“你們彆過來!否則我對你們不客氣!”

她舉起秤砣,朝著那些人揮舞著,雖然心裡害怕,但臉上卻裝作很勇敢的樣子。

那些人被她的舉動逗笑了,其中一個男人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搶她手裡的秤砣。

公孫龢連忙後退一步,用秤砣朝著那個男人的手砸了過去。

“啊——”

那個男人慘叫一聲,捂著自己的手後退了幾步,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流了出來。

其他的人都愣住了,顯然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小姑娘竟然這麼勇敢。

公孫龢趁機轉身,朝著工廠裡麵跑去。

工廠裡麵很大,到處都是廢棄的機器和雜物,她不知道不知乘月被關在哪裡,隻能漫無目的地跑著。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讓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就在她快要被追上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公孫龢,這邊!”

她抬頭一看,不知乘月正從一個廢棄的倉庫裡跑出來,身上有些灰塵,但看起來沒有受傷。

“不知乘月!你沒事吧?”

公孫龢驚喜地喊了一聲,朝著他跑了過去。

不知乘月拉著她的手,朝著工廠的後門跑去:“我沒事,我們趕緊走。”

兩人手牽著手,在廢棄的工廠裡奔跑著,身後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越來越遠。

陽光透過工廠破損的天窗,在布滿灰塵的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廠房裡急促回響。不知乘月緊緊攥著公孫龢的手,掌心的溫度讓她慌亂的心漸漸安定。

“你怎麼逃出來的?”公孫龢一邊跑,一邊喘著氣問。

“他們看守不算嚴,我找機會撞開了倉庫的木門。”不知乘月回頭看了一眼,確認沒人追上來,才放慢腳步,“抱歉,把你卷進來了。”

公孫龢搖搖頭,舉起手裡的老秤砣,青黑色的鑄鐵上還沾著點血跡:“還好有它,剛才砸到了一個人的手。”

不知乘月看著那枚秤砣,又看了看她額角的汗珠,伸手替她擦掉:“你膽子真大,以後彆這麼衝動了。”

兩人沿著工廠後門的小路往前走,路邊的野草沒過腳踝,偶爾有蟲鳴聲傳來。走到路口,不知乘月攔了一輛計程車,把公孫龢先送上車。

“你先去醫院看你父親,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去找你。”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塞進公孫龢手裡,“這裡麵有錢,先拿去交手術費。”

公孫龢連忙推辭:“不行,這是你的錢,我不能要。”

“拿著!”不知乘月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你父親的病不能等,錢的事以後再說。”

計程車緩緩開動,公孫龢看著窗外不知乘月的身影越來越小,眼眶突然濕潤了。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銀行卡,又摸了摸布袋子裡的老秤砣,心裡五味雜陳。

趕到醫院時,父親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公孫龢拿著不知乘月給的銀行卡,順利交了手術費。她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手裡緊緊攥著手機,一遍遍看著不知乘月的微信對話方塊,卻始終沒有收到他的訊息。

直到傍晚,手術室的燈才熄滅。醫生走出來,疲憊地說:“手術很成功,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但還需要在icu觀察幾天。”

公孫龢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連忙給不知乘月發微信報平安,卻依舊沒有得到回複。

接下來的幾天,公孫龢一直在醫院照顧父親。不知乘月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電話打不通,微信也不回。王嬸和菜場的攤主們都來醫院看過她,問起不知乘月,她隻能含糊地說他有事暫時離開幾天。

一週後,父親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公孫龢推著父親在醫院的花園裡散步,突然看到不遠處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知乘月!”她驚喜地喊了一聲。

不知乘月回過頭,臉上帶著幾分憔悴,卻依舊笑著朝她揮手。他的手臂上纏著繃帶,顯然是受了傷。

“你怎麼來了?你的手……”公孫龢跑過去,看著他手臂上的繃帶,心疼地問。

“一點小傷,不礙事。”不知乘月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她,“這是菜場攤位的租金,我已經幫你交了三個月。還有,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離開?去哪裡?”公孫龢心裡一緊。

不知乘月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以前的研究專案出了點問題,需要我回去處理。等事情解決了,我就回來。”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公孫龢手裡的老秤砣上,笑著說:“到時候,我還來買你的菠菜,你可彆再卡得那麼死了。”

公孫龢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她哽咽著說:“你一定要回來,我還沒還你錢呢。”

“好,我一定回來。”不知乘月伸手替她擦掉眼淚,“照顧好你父親,也照顧好自己。”

不知乘月走了,沒有留下聯係方式,隻留下一個承諾。公孫龢回到菜場,重新擺起了菜攤。那枚老秤砣依舊掛在秤桿上,每次稱菜時,陽光透過秤星的小孔,在她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總會讓她想起那個穿著黑色衝鋒衣、眼睛像黑曜石一樣亮的男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公孫龢的父親漸漸康複,她的菜攤也越來越紅火。隻是每當傍晚,她總會朝著菜場門口望一眼,期待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能突然出現。

直到一個清晨,橙色的朝陽剛爬過菜場西頭的三層小樓,公孫龢正蹲在攤位前整理蔬菜,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公孫丫頭,給我稱三斤菠菜。”

她猛地抬起頭,不知乘月站在攤位前,穿著乾淨的白襯衫,頭發依舊是利落的短發,隻是臉上多了幾分溫柔。他的手臂上的繃帶已經拆除,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你回來了!”公孫龢的眼角瞬間堆起笑紋,左邊臉頰上的小痣跟著動了動。

不知乘月點點頭,目光落在她手裡的老秤砣上,笑著說:“我回來了,這次,你可得多給我一把菠菜。”

陽光正好落在他們身上,把帆布棚子染成暖金色,魚腥氣混著泥土味和油條香,依舊是屬於市井最鮮活的氣息,隻是這氣息裡,多了幾分等待後的溫暖與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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