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煙火裡的褶皺 > 第360章 鏡海的良心驛站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煙火裡的褶皺 第360章 鏡海的良心驛站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清晨五點半的鏡海市,天剛矇矇亮,東邊天際線暈開一層淡金,像給灰藍色的天幕鑲了道暖邊。露水還凝在菜場入口的梧桐葉上,風一吹,“嗒嗒”落在青石板路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公孫龢推著那輛焊了鐵皮框的舊三輪車,車軲轆碾過積水,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在空蕩的街巷裡格外清晰。車鬥裡碼著剛從郊區菜農那收來的青菜,碧綠水嫩,葉尖還沾著泥星子;一筐土雞蛋臥在鋪了稻草的竹籃裡,蛋殼泛著溫潤的米白;最底下壓著那塊包著紅布的老秤砣,紅布邊角磨得發白,是父親生前用了三十年的物件。

公孫龢停下車,從車座下摸出塊抹布,彎腰擦了擦車把上的露水,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這秤稱的是良心”時,掌心的溫度。五年前女兒公孫玥失蹤後,她無數個夜晚都是抱著這塊秤砣入睡,彷彿能從那粗糙的金屬觸感裡,尋到一絲支撐下去的力量。

“龢丫頭,早啊!”巷口賣早點的王記包子鋪掀開了蒸籠,白霧“騰”地湧出來,裹著麵香飄過來。老闆娘王秀蘭係著藏青圍裙,手裡拿著長柄竹勺,探出頭衝她笑,眼角的細紋擠成兩朵花。可公孫龢知道,王秀蘭最近正愁眉不展——她兒子在外地打工時摔斷了腿,不僅醫藥費沒著落,工地還拖著工資不發,昨晚她還看到王秀蘭躲在包子鋪後廚偷偷抹眼淚。

公孫龢直起身,也笑了笑:“王姐,今天包子聞著格外香。”她沒提昨晚看到的情景,有些難處,戳破了反而讓人心酸。

“那可不,今早發麵時多揉了兩圈!”王秀蘭用竹勺敲了敲蒸籠邊,強裝出爽朗的樣子,“等會兒給你留兩個肉的,剛出鍋的,熱乎!”話落,她悄悄抹了下眼角,心裡卻在盤算:今天要是再賣不完包子,明天可能就沒錢給兒子買止痛藥了。

“哎,謝啦!”公孫龢應著,推著車往菜場裡走。菜場裡已經有了動靜,幾家早到的攤主正忙著卸車、擺貨,鐵盆碰撞的“哐當”聲、水管噴水的“嘩嘩”聲、彼此打招呼的吆喝聲,漸漸織成一張充滿煙火氣的網。可這煙火氣下,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艱難,隻有身處其中的人最清楚。

她的攤位在菜場西北角,是父親傳下來的老位置,旁邊挨著賣豆製品的李叔和修鞋的濮陽黻。李叔最近也不好過,他老伴查出了糖尿病,每天都要打胰島素,家裡的積蓄早已見底,昨天他還跟公孫龢唸叨,想把家裡唯一的老房子抵押出去,可又怕萬一還不上,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剛把青菜擺上木架,濮陽黻就背著工具箱來了,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手裡拎著個鐵盒,裡麵裝著鞋釘、鞋油和幾塊磨得光滑的鞋楦。濮陽黻無兒無女,一個人生活,去年查出了輕微的白內障,醫生說再拖下去可能會失明,可手術費要好幾萬,他隻能一天天拖著,每次給人修鞋時,都要眯著眼睛才能看清針線。

“龢妹子,今天青菜看著不錯啊。”濮陽黻放下工具箱,從口袋裡摸出塊硬糖,剝了糖紙塞進嘴裡,試圖用甜味驅散心裡的苦澀,“昨天有個穿37碼鞋的姑娘來問,說上次買的鞋墊還想再要兩雙,繡桂花的那種。”

公孫龢手一頓,心裡咯噔一下。37碼,桂花刺繡,是她失蹤五年的女兒當年最愛的尺碼和圖案。她強壓下翻湧的情緒,扯了扯嘴角:“行,我晚上回去繡,讓她明天來拿。”其實她昨晚一夜沒睡,一直在整理女兒失蹤前的照片,此刻聽到這熟悉的資訊,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濮陽黻看出她臉色不對,也沒多問,隻是低頭擺弄著鞋楦:“不急,你慢慢繡,那姑娘說她可以等。”他心裡也有自己的糾結——他知道公孫龢一直在找女兒,可他最近總覺得眼睛越來越模糊,要是真的失明瞭,以後可能再也幫不上公孫龢什麼忙了,甚至連自己的生活都成問題。

正說著,一輛銀灰色麵包車“吱”地停在菜場入口,車門開啟,下來個穿米色風衣的年輕女人,手裡拎著個印著“營養師”字樣的帆布包。她徑直走到公孫龢的攤位前,蹲下身,手指輕輕碰了碰青菜葉,動作輕柔得像怕碰壞了什麼。

“請問,這是公孫?師傅的攤位嗎?”女人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鼻梁上架著副細框眼鏡,眼神溫和卻帶著點急切。

公孫龢愣了愣:“我是公孫龢,你是?”

“我叫林薇,是市第一醫院的營養師。”林薇從帆布包裡掏出個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麵貼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裡是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手裡舉著一把青菜,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二十年前,我在這兒買過菜,是你父親給我多裝了一把青菜,說‘學生娃讀書辛苦,多吃點綠葉菜’。”

公孫龢看著照片,眼眶突然熱了。那是她十歲時的樣子,父親總說她“瘦得像根豆芽”,每次有學生來買菜,總會多給一把。她吸了吸鼻子:“你……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我一直在找。”林薇合上筆記本,聲音有些哽咽,“當年我家窮,靠助學金讀書,你父親總偷偷多給我菜,還不要我錢。後來我考上醫學院,想回來道謝,菜場卻拆了一次,我找了好多年才知道你搬到這兒了。”其實林薇這次來,還有一個難以啟齒的目的——她母親最近查出了重病,需要轉到市第一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可重症監護室的床位特彆緊張,她聽說公孫龢的父親生前幫過很多人,或許能通過一些關係,幫母親爭取到一個床位。可看著公孫龢真誠的眼神,她又不好意思開口,一邊是母親的生命,一邊是多年的感恩之情,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時,菜場入口傳來一陣喧嘩,幾個穿橙色工裝的工人扛著“愛心驛站”的木牌走了進來,為首的是曾受恩於公孫家的程式設計師周明宇——當年他父親病重,是公孫龢的父親偷偷塞給他兩百塊錢,讓他去給父親抓藥。可週明宇最近也麵臨著巨大的困境,他所在的公司正在裁員,他很可能會失去工作,而他剛貸款買了房,每個月要還巨額的房貸,要是沒了工作,房子就會被銀行收走,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次來幫公孫龢搭建“良心驛站”,也是想暫時逃避現實的壓力。

“龢姐,我們來給你搭驛站啦!”周明宇揮了揮手,額頭上沁著薄汗,強裝出輕鬆的樣子,“昨天跟你說的‘良心驛站’,今天就能弄好,以後環衛工人、流浪者都能來這兒喝口熱粥、歇會兒腳。”他心裡卻在想:要是真的失業了,自己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說不定以後也要來這個驛站歇腳了。

公孫龢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賣魚的張叔突然喊了起來:“龢丫頭,你看那是誰!”

她順著張叔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穿著褪色藍布衫的老人,拄著柺杖,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老人頭發花白,背有些駝,手裡拎著個舊布包,走到她的攤位前,顫巍巍地從布包裡掏出個油紙包,一層層開啟,裡麵是一遝皺巴巴的零錢,最大的麵額是十元,最小的是一毛。

“丫頭,這是……這是當年你爸多給我的菜錢。”老人聲音沙啞,手不停地抖,“我當年家裡困難,你爸總多給我菜,我想著以後還,可後來他走了,我找了你好多年……”老人叫張福來,其實他這次來,還有一個私心。他的孫子最近要結婚,彩禮錢還差一大截,他本來想把這筆攢了多年的零錢給孫子當彩禮,可昨天聽說了公孫龢要建“良心驛站”的事,又想起了當年公孫龢父親的恩情,最終還是決定把錢送回來。可一想到孫子因為彩禮錢愁眉不展的樣子,他心裡又充滿了愧疚,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

公孫龢看著那遝零錢,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想起父親當年總說“欠啥彆欠心”,原來這些年,那些被父親幫助過的人,都記著這份情。“大爺,這錢您收著。”公孫龢擦了擦眼淚,把零錢塞回老人手裡,“我爸要是知道您還記得,肯定高興。這錢,就當是您給‘良心驛站’的心意,以後您來買菜,我給您留最新鮮的。”

老人愣了愣,隨即老淚縱橫,攥著零錢的手更緊了:“好,好……你爸是好人,你也是好人。”他心裡暗暗決定,回去後再跟親戚朋友好好湊湊,一定要幫孫子把彩禮錢湊齊,不能讓孫子因為錢的事耽誤了婚事。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菜場門口,下來個穿西裝的男人,徑直走到公孫龢的攤位前。是市電視台的記者,昨天聽說了“良心驛站”的事,特意來采訪。記者陳浩最近也很煩惱,他所在的欄目收視率一直在下滑,台裡已經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如果這次采訪的新聞不能提升收視率,欄目就要被砍掉,他也會麵臨失業的風險。所以這次采訪,他必須做出點成績來,可看著公孫龢樸實的樣子,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挖掘出有爆點的新聞,陷入了糾結之中。

“公孫女士,您好,我是《鏡海民生》的記者陳浩,想跟您聊聊‘良心驛站’的事。”陳浩舉著話筒,身後的攝影師已經架好了機器。

公孫龢有些侷促,她從來沒上過電視,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圍裙角。濮陽黻拍了拍她的肩膀:“彆怕,就說說你爸的事,說說這秤的事。”濮陽黻心裡也在盤算,要是這次采訪能讓更多人知道“良心驛站”,說不定能有人幫他解決手術費的問題,可他又不想利用公孫龢的善良,這種想法讓他很是不安。

正準備開口,突然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傳來,一輛紅色摩托車衝進菜場,騎手戴著頭盔,手裡舉著個黑色布袋,衝至公孫龢的攤位前,一把抓起那筐土雞蛋,轉身就想跑。

“抓小偷!”周明宇第一個反應過來,衝上去想攔住騎手。他心裡想著,要是能抓住小偷,說不定能上新聞,給公司領導留個好印象,保住自己的工作。騎手一擰油門,摩托車“嗡”地一下竄出去,車把撞到周明宇的胳膊,他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撞到了旁邊的豆製品攤,一筐豆腐“嘩啦”摔在地上,碎成了小塊。

“我的豆腐!”李叔急得直跺腳,卻也顧不上撿,跟著追了出去。他心裡又氣又急,這筐豆腐是他今天的主要收入,現在摔碎了,老伴的胰島素錢又沒著落了,可看著小偷逃跑的方向,他還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公孫龢也懵了,反應過來後,推著三輪車就想追,卻被林薇拉住了:“彆追,危險!”林薇心裡很是矛盾,她一方麵擔心公孫龢的安全,另一方麵又想著,要是能抓住小偷,說不定能跟記者搞好關係,讓記者幫她問問母親床位的事。

“那是給養老院張奶奶留的雞蛋,她牙口不好,隻能吃土雞蛋!”公孫龢急得眼眶發紅,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張奶奶無兒無女,一直住在養老院,公孫龢每天都會給她留幾個新鮮的土雞蛋,這是她對張奶奶的承諾,現在雞蛋被偷了,她怎麼向張奶奶交代。

就在這時,騎手突然在菜場出口停了下來,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年輕的臉,臉上還帶著點稚氣。他看著追上來的眾人,突然蹲下身,抱著頭哭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我媽住院了,需要錢做手術,我實在沒辦法了……”

眾人都愣住了,陳浩放下話筒,走過去蹲在他身邊:“小夥子,有困難可以說,偷東西解決不了問題。”陳浩心裡想著,這個小夥子的經曆要是能挖掘一下,說不定能成為新聞的爆點,提升欄目收視率,可他又覺得利用彆人的困境不太道德,內心很是掙紮。

年輕人抬起頭,眼淚糊了一臉:“我叫陳陽,我媽得了胃癌,要做手術,可我剛畢業,沒工作,家裡也沒錢……我看到這筐雞蛋,想著能賣幾個錢,就……”陳陽其實還有一件事沒說,他昨天已經接到了一家公司的麵試通知,要是今天因為偷東西被抓,不僅麵試泡湯了,還會留下案底,以後再也找不到工作了,可母親的手術費迫在眉睫,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公孫龢看著他,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她想起父親當年遇到困難的人,總會伸出援手。可她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女兒失蹤後,她的積蓄大多都花在了尋找女兒的路上,現在手裡也沒多少閒錢。是幫陳陽,還是留著錢繼續找女兒,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最終,她還是走到陳陽身邊,從口袋裡摸出三百塊錢,遞給他:“這錢你先拿著,給你媽買點營養品。雞蛋我可以再給你一筐,但以後彆再做這種事了,靠自己的手掙錢,才踏實。”

陳陽看著那三百塊錢,又看了看公孫龢,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姐,謝謝您……我以後一定好好找工作,再也不偷東西了!”他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麵試,找到工作後,第一時間把錢還給公孫龢。

“快起來。”公孫龢趕緊把他扶起來,“以後有困難,就來菜場找我,或者去‘良心驛站’,大家都會幫你。”

這時,菜場門口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是養老院的護工小李,她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張奶奶。張奶奶裹著厚厚的棉襖,手裡拿著個熱水袋,看到公孫龢,笑了起來:“龢丫頭,我聽說你弄了個‘良心驛站’,特意來看看。”其實張奶奶這次來,是想跟公孫龢說一件事,她最近感覺身體越來越差,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想把自己唯一的積蓄——一張存了五千塊錢的銀行卡交給公孫龢,讓她用這筆錢把“良心驛站”辦好,可又怕公孫龢不肯收,心裡很是猶豫。

“張奶奶,您怎麼來了?天這麼冷。”公孫龢趕緊走過去,幫張奶奶掖了掖棉襖邊角。

“我想來給你送點東西。”張奶奶從懷裡摸出個布包,開啟裡麵是一雙棉鞋,“這是我給你做的,冬天冷,彆凍著腳。”張奶奶一邊說,一邊偷偷摸了摸口袋裡的銀行卡,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公孫龢捧著那雙棉鞋,心裡暖烘烘的。棉鞋針腳有些歪歪扭扭,但看得出來,是張奶奶一針一線縫的。“謝謝您,張奶奶。”

“謝啥,你總給我送新鮮菜,我也沒什麼能給你的。”張奶奶拍了拍她的手,“你爸當年就好,現在你也跟他一樣,是個好心人。”張奶奶最終還是沒敢把銀行卡拿出來,她想著等自己走後,讓護工小李把銀行卡交給公孫龢。

太陽漸漸升高,金色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灑在菜場裡,給每個人的身上都鍍上了一層暖光。周明宇和工人們已經把“良心驛站”的木牌釘好了,驛站裡擺著幾張舊桌子和椅子,桌上放著保溫桶,裡麵是王秀蘭送來的熱粥。王秀蘭心裡想著,要是“良心驛站”能火起來,說不定能給她的包子鋪帶來更多生意,這樣兒子的醫藥費就有著落了,可她又不想利用公孫龢的善意,這種想法讓她很是不安。

林薇從帆布包裡拿出一遝“愛心食譜”,貼在驛站的牆上:“這些食譜都是針對環衛工人和流浪者的,營養均衡,還容易做。以後我每週都來一次,給大家講營養知識。”林薇決定,等下次來的時候,再跟公孫龢說母親床位的事,她相信公孫龢一定會幫她的。

濮陽黻也把自己的修鞋工具搬到了驛站旁邊:“以後誰的鞋壞了,來這兒找我,免費修!”濮陽黻心裡想著,要是能通過免費修鞋,讓更多人知道他的困境,說不定能有人幫他湊齊手術費,可他又不想刻意博取同情,隻能默默等待機會。

陳陽沒有走,而是幫著公孫龢整理攤位,還主動去幫李叔收拾摔碎的豆腐。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碎豆腐撿到乾淨的袋子裡,心裡滿是愧疚:“李叔,對不起,都怪我,才讓您的豆腐摔碎了。”

李叔看著他年輕卻布滿愁緒的臉,歎了口氣,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話雖如此,可想到老伴的胰島素錢,李叔的眉頭還是緊緊皺著。陳陽看在眼裡,心裡更不是滋味,他暗暗下定決心,要是這次麵試成功,拿到工資後,一定要先賠償李叔的損失。

上午十點多,菜場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公孫龢忙著給顧客稱菜,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可心裡卻一直惦記著女兒的事。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菜場門口,是之前幫她尋找女兒的警察老張。公孫龢心裡一緊,趕緊放下手裡的秤,迎了上去:“張警官,是不是有我女兒的訊息了?”

老張臉上帶著歉意,搖了搖頭:“公孫大姐,不好意思,還是沒有什麼新的線索。不過我們一直在跟進,一有訊息就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公孫龢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五年了,她每天都在期盼著女兒能回來,可每次得到的都是失望。老張看著她失落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他猶豫了一下,說:“公孫大姐,還有件事想跟你說一下。之前你報的那個失蹤案,因為時間太久,有些線索已經斷了,上麵可能要把案子轉為長期跟進,你……你彆太灰心。”

公孫龢強忍著眼淚,點了點頭:“我知道,麻煩你們了,張警官。隻要有一絲希望,我就不會放棄。”老張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看著老張的背影,公孫龢心裡像被掏空了一樣,她回到攤位前,拿起那塊包著紅布的老秤砣,緊緊攥在手裡,彷彿這樣就能汲取到力量。

旁邊的濮陽黻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遞過來一塊硬糖:“龢妹子,彆太難過了,玥丫頭那麼聰明,肯定會沒事的,說不定哪天就突然回來了。”公孫龢接過糖,剝了糖紙塞進嘴裡,甜味在嘴裡散開,可心裡的苦澀卻一點也沒減少。

中午時分,陳陽要去麵試了,他特意來跟公孫龢告彆:“大姐,我去麵試了,等我好訊息。”公孫龢笑著點了點頭:“去吧,彆緊張,肯定能行的。”陳陽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菜場。看著他的背影,公孫龢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他能麵試成功,這樣他母親的醫藥費就有著落了。

陳陽離開後,公孫龢也準備收攤了,她剛把青菜裝上車,就看到王秀蘭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龢丫頭,不好了,我兒子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他的腿又疼得厲害了,醫生說要儘快做手術,可我現在根本湊不齊醫藥費,你說我該怎麼辦啊?”王秀蘭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公孫龢趕緊安慰她:“王姐,彆著急,咱們再想想辦法。你兒子現在在哪家醫院?我下午去看看他。”王秀蘭擦了擦眼淚,說:“就在市第二醫院,可是……可是醫藥費要好幾萬,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公孫龢想了想,說:“王姐,你先彆慌,我這裡還有一些積蓄,你先拿去用,不夠的話,咱們再跟菜場裡的街坊們湊湊。”

王秀蘭一聽,連忙擺手:“不行不行,那是你用來找玥丫頭的錢,我不能要。”公孫龢笑著說:“沒事,玥丫頭的事我會慢慢找,可你兒子的病不能拖。錢沒了可以再賺,可人命關天。”說著,公孫龢從口袋裡掏出一遝錢,塞到王秀蘭手裡。王秀蘭捧著錢,眼淚又掉了下來:“龢丫頭,你真是個好人,這份情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下午,公孫龢來到市第二醫院,找到了王秀蘭的兒子。他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腿上打著厚厚的石膏。看到公孫龢,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公孫龢趕緊按住他:“彆亂動,好好躺著。”她坐在床邊,跟他聊了聊病情,又安慰了他幾句,讓他安心養病,醫藥費的事不用操心。

離開醫院後,公孫龢又去了市第一醫院,她想幫林薇問問她母親床位的事。她找到了醫院的護士長,說明瞭情況,護士長皺著眉頭說:“現在重症監護室的床位確實很緊張,不過你父親生前幫過我們醫院很多人,我們會儘量幫你安排的,你讓那位家屬明天來醫院辦一下手續,先在普通病房住著,一有床位就轉過去。”公孫龢一聽,高興極了,連忙向護士長道謝。

回到菜場時,已經是傍晚了。她剛把三輪車停好,就看到陳陽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大姐,我麵試成功了!那家公司說我明天就可以去上班,月薪五千塊,這樣我媽的醫藥費就有著落了!”看著陳陽興奮的樣子,公孫龢也替他高興:“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的。”

陳陽從口袋裡掏出三百塊錢,遞到公孫龢手裡:“大姐,這是你昨天給我的錢,我現在有工作了,能賺錢了,你拿著。”公孫龢笑著把錢推了回去:“這錢你先拿著,給你媽買點營養品,等你發了工資再說。”陳陽拗不過她,隻好把錢收了起來。

這時,林薇也來了,她看到公孫龢,連忙跑了過來:“公孫姐,太謝謝你了,我媽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護士長說一有重症監護室的床位就給我們轉過去。”公孫龢笑著說:“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好好照顧你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跟我說。”

林薇感動得熱淚盈眶:“公孫姐,你真是個大好人,當年你父親幫了我,現在你又幫了我母親,這份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以後要是有什麼能幫到你的,你儘管開口。”公孫龢點了點頭,心裡暖暖的。

晚上,公孫龢回到家,剛把門鎖好,就聽到有人敲門。她開啟門一看,是濮陽黻。濮陽黻手裡拿著一個小布包,遞給公孫龢:“龢妹子,這是我攢的一些錢,雖然不多,你拿著,說不定能幫你找玥丫頭。”公孫龢一看,布包裡裝著一遝零錢,還有幾張百元大鈔。她趕緊把布包推了回去:“濮陽哥,這錢我不能要,你還要留著做手術呢。”

濮陽黻笑著說:“我的眼睛還能再拖拖,可玥丫頭的事不能拖。你拿著,就當是我幫你找玥丫頭的一點心意。”公孫龢看著濮陽黻真誠的眼神,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濮陽哥,謝謝你。”濮陽黻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客氣什麼,咱們都是街坊,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送走濮陽黻後,公孫龢坐在桌子前,看著手裡的錢,心裡滿是感動。她拿起那塊包著紅布的老秤砣,放在胸前,輕聲說:“爸,您看到了嗎?您當年種下的善因,現在都結出了善果。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到玥丫頭,也會把‘良心驛站’辦好,把您的這份善意一直傳下去。”

第二天一早,公孫龢像往常一樣推著三輪車去菜場。剛到菜場門口,就看到很多人圍在“良心驛站”前,原來是王秀蘭、李叔、林薇、濮陽黻他們都在幫著整理驛站。王秀蘭看到她,笑著說:“龢丫頭,你來了,我們想著幫你把驛站再收拾一下,讓環衛工人和流浪者能更舒服一點。”

公孫龢心裡一暖,走過去跟他們一起整理。這時,陳陽也來了,他穿著嶄新的工作服,手裡拿著一個保溫桶:“大姐,我給你們帶早餐來了,是我特意在公司附近的早餐店買的。”大家圍在一起,吃著早餐,聊著天,菜場裡充滿了歡聲笑語。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菜場門口,紮著低馬尾,穿著淺藍連衣裙,手裡攥著一雙繡著桂花的鞋墊。公孫龢的心臟猛地一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身影,跟她失蹤五年的女兒公孫玥一模一樣。

姑娘慢慢走了過來,看到公孫龢,猶豫了一下,說:“阿姨,我來拿鞋墊。”公孫龢的聲音有些顫抖:“姑娘,你這鞋墊的花樣,是跟誰學的?”姑娘笑著說:“是我媽媽教我的,她說這是外婆傳下來的花樣,當年外婆總給媽媽繡這種桂花鞋墊,說桂花香,走再遠的路都不覺得累。”

就在這時,姑孃的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語氣親昵:“媽,我拿到鞋墊啦,就在菜場的那個攤位,阿姨人可好了……嗯?您要過來?好,我在這兒等您。”掛了電話,姑娘對公孫龢說:“我媽媽也想來看看,她說當年她也在這兒買過菜,說有個攤主爺爺特彆好,總多給她菜。”

公孫龢站在原地,手腳都有些發軟,她看著姑娘身後漸漸走近的身影,那個穿著米色風衣、頭發微卷的女人,正是她失蹤五年的女兒——公孫玥。

“媽!”公孫玥快步走過來,聲音帶著哽咽,她一把抱住公孫龢,“我回來了,媽,我找了您好久……”公孫龢抱著女兒,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落在女兒的肩膀上。她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又摸了摸她的臉,哽咽著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爸要是知道,肯定高興。”

原來,公孫玥當年是因為跟同學去外地旅遊,不小心跟同學走散了,後來又被人販子拐走了,輾轉了很多地方,直到最近纔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她憑著記憶,一路找回到鏡海市,沒想到剛到菜場,就通過鞋墊的花樣找到了母親。

濮陽黻、王秀蘭他們也圍了過來,看著母女倆團聚,都紅了眼眶。王秀蘭擦了擦眼淚,笑著說:“回來就好,以後常來吃包子,阿姨給你留肉的!”公孫玥看著周圍的人,又看了看“良心驛站”的木牌,對公孫龢說:“媽,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跟您一起把驛站辦好。我在外地做社工,也積累了些經驗,以後咱們可以給更多人提供幫助。”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菜場裡,“良心驛站”的木牌被鍍上了一層暖光。公孫龢牽著女兒的手,走到驛站的桌子前,拿起那塊包著紅布的老秤砣,放在女兒的手裡。

“這是你爺爺傳下來的,”公孫龢輕聲說,“他說,這秤稱的是良心。以後,咱們一起把這份良心傳下去。”公孫玥握緊了秤砣,紅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到心裡。她看著驛站裡來來往往的人,看著牆上貼著的愛心食譜,看著捐贈架上疊得整齊的衣物,突然明白,父親的善意從未消失,它像一束光,照亮了無數人的路,也指引著她,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陳陽端著剛熱好的粥走過來,遞給母女倆:“姐,阿姨,喝碗熱粥暖暖身子。”公孫龢接過粥,看著眼前的一切——團聚的女兒、熱心的街坊、努力生活的陳陽,還有這個充滿善意的菜場,她笑了,眼角的細紋裡滿是溫暖。

風再次吹過菜場,梧桐葉沙沙作響,像是父親的聲音,在說:“丫頭,做得好,這秤,沒白傳你。”而這份始於老秤砣的善意,還在繼續流淌,在鏡海市的每個清晨與傍晚,溫暖著每一個路過的人。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