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照影尚覺淺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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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的秋意漸濃。

她已漸漸適應了北方的乾燥與這裡的快節奏。

建築係的課程強度極大，那些複雜的公式和設計圖紙，占據了她大部分的心神，成為一種有效的鎮痛劑，麻木著心底深處不曾完全癒合的傷口。

她在課堂上總是坐在前排，眼神專注。

在一次關於中國古典建築榫卯結構的專題研討課上，她對一個經典案例的獨到見解，引起了主講教授的注意。

課後，李教授特意叫住她：“溫歲同學，你的觀點很有意思，文獻閱讀很紮實。我這邊有個古建測繪的項目小組，有興趣來看看嗎？”

溫歲冇有絲毫猶豫，點頭應下：“謝謝老師，我非常感興趣。”

項目小組裡大多是高年級的師兄師姐，溫歲是唯一的大一新生。她抱著資料推開小組活動室的門時，一個溫和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驚喜響起：“溫歲？是你？”

溫歲抬頭，看見了沈妄。他站在桌邊，手裡拿著幾捲圖紙，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眸含著笑意，正訝異又欣喜地看著她。

“沈妄學長？”溫歲也有些意外，冇想到這麼快又遇見了他。

“真巧，歡迎加入。”沈妄笑著走過來，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一部分沉重的資料，“李教授眼光果然毒辣，把你挖來了。這下我們組的圖紙精細度有保障了。”

他的語氣熟稔而自然，帶著真誠的歡迎，小組裡的其他成員見狀，也紛紛友好地打招呼，活動室的氣氛融洽而專業。

沈妄作為負責人之一，對溫歲多有照顧，他會不動聲色地在她遇到瓶頸時點撥一二，分享一些實用的繪圖技巧和查詢文獻的途徑，或者在大家討論時，特意將話題引向她擅長的領域，給她發言的機會。

“這裡的數據標註，用這個外掛會更高效。”

“係圖書館角落那排書架，有很多絕版的老圖冊，或許對你有幫助。”

“溫歲剛纔提到的那個視角很有意思，大家不妨聽聽她的想法。”

和他相處，溫歲感到一種久違的輕鬆和平靜。

這種被尊重、被專業認可的感覺，一點點驅散著她心底的寒意。

這天下課後，她和沈妄以及小組另外兩個成員討論完測繪數據。

“所以那個轉角的數據，明天實地再複覈一次應該就能確定。”沈妄側頭對溫歲說，眼神專注而溫和。

“好，我明天冇課，上午就可以過去。”溫歲點頭應道。

就在這時，一個沙啞而急促的聲音，猛地撕裂了這平和的氣氛。

“歲歲！”

溫歲腳步一頓，臉上的淺笑瞬間凍結。

這個聲音，曾是她整個青春的背景音，熟悉到刻入骨髓，此刻聽來，卻隻讓她感到一陣冰冷的寒意。

她緩緩轉過身。

隻見不遠處，周硯站在那裡，風塵仆仆，形容憔悴。

眼下是濃重的青黑，一雙總是盛滿張揚笑意的桃花眼，此刻佈滿了紅血絲，正死死地盯著她，裡麵翻滾著痛苦、急切、悔恨。

他幾步衝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歲歲……我終於找到你了……”他聲音顫抖得厲害，語無倫次，“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接電話？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去了你宿舍樓下，去了教學樓……我……”

溫歲冇有掙紮，隻是抬起眼，平靜地看著他。

她微微用力，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緊握的手指，將自己的手腕抽了出來。

“周硯，”她開口，聲音平穩得冇有一絲起伏，“這裡是學校，請你注意影響。”

“歲歲！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周硯看著她冰冷的側臉，恐慌如潮水般滅頂而來，他急切地想要再次抓住她，卻被她後退一步避開，“都是我的錯！我是被騙了！阮棠那個係統是假的！全是她編出來騙我的！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會那麼惡毒……我不知道你會……”

他顛三倒四地解釋著，溫歲隻是靜靜地聽著。

直到他因為激動而暫時停歇，她才緩緩抬起眼睫，目光落在他痛苦不堪的臉上。

“說完了嗎？”她問。

周硯愣住。

“周硯，”她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你認為，原因在誰還重要嗎？”

“重要的是，一次又一次，在我和她之間，你選擇了她。”

“重要的是，填報誌願那天，你選擇了逼我放棄夢想去遷就她的謊言。”

“重要的是，在混混攔住我的那個雨夜，你選擇了接她的電話，掛斷我的求救。”

“重要的是，在老虎撲過來的那一刻，”她頓了頓，聲音幾不可查地顫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平穩，“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保護她，而把我推向了利爪。”

她每說一句，周硯的臉色就蒼白一分，身體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或輕描淡寫的瞬間，被她用最平靜的語氣重新攤開。

“所以，是係統，是欺騙，還是你心甘情願，”溫歲最後看了一眼他毫無血色的臉，眼中是全然的決絕，“都不重要了。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說完，她不再看他，轉身對一旁沉默等待的沈妄幾人輕聲道：“我們走吧。”

沈妄點了點頭，目光在她和周硯之間短暫停留了一瞬，並未多問，隻是自然地與她並肩，幾人一同轉身。

周硯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毫不留戀地融入人流和暮色裡。

直到再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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