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照影尚覺淺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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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的轉學離開，並未給周硯帶來任何解脫，反而像抽走了最後一塊遮羞布，將那個愚蠢、盲目、傷透了溫歲的自己，**裸地暴露在無儘的悔恨與自責之下。

周家變得空蕩而寂靜，每一處角落都殘留著往日的影子，反覆淩遲著他的神經。

他走過客廳，彷彿能看到溫歲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他，抬頭對他淺笑；

他回到房間，書桌上似乎還攤著他們一起刷過的習題集，旁邊放著溫歲給他整理的錯題本；

他甚至不敢去看廚房，那裡曾有他手忙腳亂為她熬粥、卻最終因為另一個人的一聲尖叫而打翻、燙傷她的記憶……

那些被他忽略的、輕視的、甚至為了“任務”而拋諸腦後的細節，如今排山倒海般湧來，每一個畫麵都清晰得可怕，帶著血淋淋的真相，嘲笑著他曾經的盲目。

那麼多年的感情，那麼多深刻的承諾，他怎麼就……因為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全都忘了呢？

他想起填報誌願那天電話裡她那句平靜的“好”，現在他才聽出那平靜底下是怎樣的絕望和死心。

他想起那個雨夜，她顫抖著打來求救電話，他卻因為阮棠的哭訴而不耐煩地掛斷，留她一個人在冰冷的雨夜裡麵對欺淩和恐懼。

他更無法忘記動物園裡，猛獸撲來的那一刻，他身體本能的選擇——將那抹白色的身影緊緊護住，而將她，徹底暴露在利爪之下。

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嘯，將他徹底淹冇。

他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胃裡翻江倒海，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絞痛，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恨不得回到過去，狠狠抽醒那個被矇蔽的自己。

絕望之中，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瘋狂地尋找手機。

他找到那個被溫歲拉黑的號碼，顫抖著手指發出一條又一條長長的資訊。

【歲歲，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蠢，是我瞎，是我被豬油蒙了心！】

【阮棠都承認了，根本冇有係統，都是她編的！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歲歲，回我一句話好不好？罵我也行！打我也行！】

【我想你了……真的好想……】

資訊石沉大海，冇有任何迴音。

他不死心，用儘各種辦法，換朋友的手機，甚至去找了網絡電話，一遍遍撥打那個他倒背如流的號碼。

大多數時候，是關機或忙音。偶爾有一兩次接通了：“喂，哪位？”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歲歲！是我！我……”

話未說完，聽筒裡便隻剩下冰冷的忙音。

她甚至不願意聽完他的聲音。

終於，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發去長篇累牘的懺悔後，手機螢幕微弱地亮了一下。

他幾乎是撲過去抓起來。

不是他期待的任何話語。隻有簡短的、官方的、像是對待陌生推銷資訊般的三個字：

【收到，謝謝。】

周硯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很久很久，彷彿要將螢幕看穿。

他還不死心，又發去一條：【歲歲，保重身體。祝你一切都好。】

這次，回覆來得稍快一些，卻更像是一把精準無比的冰錐，徹底鑿碎了他最後一絲妄想。

【祝好。】

周硯終於明白了。

那個會因為他打架而生氣瞪他、卻又偷偷拿來藥箱給他上藥的女孩；

那個會把自己整理的密密麻麻的筆記塞給他、逼著他學習的女孩；

那個在高三天台上，被他笨拙親吻後、連耳根都紅透了的女孩；

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被他放在心尖上承諾要保護一輩子的女孩……

被他親手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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