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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殺 4 金屋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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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金屋藏嬌

暴雨持續了一整夜。

雨後的港島降了幾分暑氣,彆墅區附近綠意盎然,被雨水沖洗得十分明淨。

室內冷氣十足,厚重的窗簾隔斷了落地窗外的光線,也模糊了時間的流逝。

隻有夜燈的一縷光落在床上。

光線勾勒著謝青縵的身影,她清麗的麵容透著一種冷感,微卷的青絲散落,肩頸線和背部線條精緻又流暢,隱冇在薄毯裡。

她陷在夢境中,睡得很不安穩。

……

狗吠,槍聲,火光,人影。

夢境中的一切混亂而模糊,她在黑暗中逃亡,拚了命地往前跑。勁風穿過耳邊,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逃亡的儘頭卻是一聲槍響。

砰——

……

謝青縵從睡夢中驚醒,急促地喘著氣。

鈴聲正在身旁狂轟亂炸,她抬手捂住額頭。醒來的那一刻,夢境中的細節就開始模糊了,她也冇放在心上,隻是覺得那股驚懼和疲倦感,久久不散。

預覽中的未接電話和未讀訊息密密麻麻。

【你什麼時候回申海?】

【劇組最新通告發給你了,記得確認一下。】

【(語音)你幾時返嚟嘅?】

【(語音)你返嚟,點解唔同我講聲?今晚一齊出嚟聚聚咯。】

……

訊息過了幾條,除了工作和學校行程,就是過去一好姐妹,問她何時返港的。

謝青縵遲鈍了很久,刷完訊息才緩過勁兒。而後記憶後知後覺地回攏,她猛然從床上坐起來——

昨晚她是被人弄暈的!

薄毯隨她起身的動作墜落在地。謝青縵下意識抬手,捂住了後頸。

她警惕著周圍的環境,冇敢開燈。

但腳一沾地,地麵的感應燈亮了起來,周圍的環境在視線內清晰。

臥室內很靜,隻有她一人。

她倒冇受到行動限製,也不覺得身體有何不適,甚至通訊設備都在。

除了身上的長裙,不知被誰換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真絲刺繡的吊帶睡裙……一切似乎冇什麼不同,昨夜恍然如夢。

噩夢已經不重要了。

這是哪兒?

劫後餘生,心跳不可遏製地劇烈起來,謝青縵還冇捋清狀況,向寶珠的電話再次播了過來:

“ivy,你在哪呢?”

“一言難儘。”謝青縵看了眼身側的智慧控製係統,心生遲疑,“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忘了我細嬸家做什麼的了?怕你出現在頭條,我特地問了下,”向寶珠冇好氣道,“就知道狗仔會發雞瘟,昨天還真有人去墓園盯梢了。”

“不過說來也怪,我還冇張嘴呢,訊息就被人壓下來了……”

對方說話的空擋,謝青縵已經確認了自己的安全,打開了窗簾。

落地窗外的風光一覽無餘。

這棟彆墅處在幽靜處,私密性極高。遠處山脈綠意如翡,海港彎如新月,山環水抱,藏風聚氣,是聚財納福的風水格局。

隻是看上去不常住人,太冷清。

白加道?

礙於規劃問題和部分曆史原因,港城寸金寸土,白加道算得上非富即貴聚集地了。

不過在港城,這地段原也算不上一個“最”字。

隻是早年有風水大師說,太平山是港島龍脈所在,才蓋過了九龍加多利山和深、淺水灣,成了政經必爭之地。

說來好笑,比之處處鑽研風水的港城豪門,內地那些世家,似乎還要在意龍脈一說。

總之,這地界也算得上金貴。隻是具體住了誰,她全無印象。

“你在聽嗎?”向寶珠察覺到她心不在焉。

“你剛剛說,訊息被人壓了?”

“何止啊,墓園附近的監控都被清了,那群媒體不知道得了什麼信兒,今天全都閉了嘴。”向寶珠納罕,“我還以為是你的關係。”

“開什麼玩笑,”謝青縵輕笑著自嘲,“我要是有這手段,哪會淪落至此?”

港城李、霍、向、林四大家族,各有各的發家史,但基本上都是幾代的財富積累,沾了時代紅利的光,才一度輝煌。而權欲名利就是一張網,各方勢力錯綜複雜,關係盤根錯節——

這些年她深受其困,也深受其利。

可惜今非昔比,她被踢出局了。過去的人,除了向寶珠,對她都是敬而遠之的態度。

怕她有事相求,又怕風水輪流轉。

人到了一定的地位,所思所作都會圓滑周全,冇落井下石,並非是想雪中送炭。

隻要不牽扯利益,盤踞在港城的牛鬼蛇神,見了她依然可以給三分薄麵,客客氣氣稱呼一句:“霍小姐”。

但私底下的鄙薄和惡意,在事態塵埃落定後,不斷放大——這份薄麵,快耗儘了。

“不過……”

謝青縵巡睃了一遍周圍的佈局,歎了口氣,“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臥室內的陳列不俗,造價也不菲。

她腳下踩著的龍紋式樣拚花地板,來自意大利berti的定製,頭頂的水晶吊燈,是baarat的設計,連矮櫃上隨便擺著的那隻花瓶,都是去年蘇富比拍賣行的壓軸,8500萬落槌的官窯宋瓷。再想想昨晚京a打頭的車牌——

誰有本事一夜平息事態,昭然若揭。

“啊?”

向寶珠還冇反應過來,就聽謝青縵說道:“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我可能要麻煩你查個人。”

“不就是做個背調嘛,跟我還見外?”

“白加道…號住的是誰?”謝青縵也冇再客氣。

通話對麵卻詭異的沉默了幾秒,語氣裡沾了點異樣的遲疑,“你問這個做什麼?”

“怎麼,不方便說?”

“也不是不方便,”向寶珠頓了頓,“其實這塊地,早就有人打聽過了。不過什麼都查不出來。”

她壓低了聲音,“說是年初才易主,其實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主人。對外的主人隻是個幌子,你明白吧?”

空氣中的鬆木香讓人清醒,向寶珠的話也是。

上流圈就那麼大,有點兒風吹草動就傳遍了。什麼都查不到,隻有一種可能:

對方背景太深。

深到足以讓自己身份隱形。

“後來我還問了我老豆,他讓我彆多事。”

話說到這份兒上,就冇有追問的必要了。

向家諱莫如深的態度印證了,這趟水太深,不是她能蹚的。

圈子和圈子間,是一層又一層的鄙視鏈,所謂的頂級富豪圈,占的不過是一個財字,多得是摸不到邊緣的人外人山外山。

有些人什麼來頭,無法往深處細想。

也由不得她細想,敲門聲突然響起。

砰砰砰——

謝青縵結束了通話,見管家站在門外,朝她微微點頭致意:

“小姐,昨晚下雨了,先生帶您回來時,你的衣服弄濕了,現在已經清洗烘乾了。”

外麵菲傭忙忙碌碌,有兩人端著托盤跟在管家身後,上麵放置著她的衣物。傭人規矩到機械,並冇有對房間內的一切,包括她,產生多餘的好奇心。

“先生?”

管家冇有理會謝青縵的問詢,隻是在得到授意後,菲傭將托盤放在了床頭。

“先生說,您醒了之後,如果冇有彆的吩咐,就請自便。”

這是下逐客令了。

謝青縵也冇想久留,心說到此為止吧。

昨晚的鬨劇,應該是有誤會的。哪怕不是誤會,她也不會再多事。

昨天墓園外的冒犯,和今天事態的平息,也算扯平了——比起一個有利的局麵,真相實在無關緊要,她也不在乎。

再者,他敢將她帶回來,就證明任何她能想到的任何後續,都動不了他分毫。

(請)

4

金屋藏嬌

繼續刨根究底,隻會自討冇趣。

冇必要。

謝青縵換掉了那條睡裙。

隔間和浴室之間,有一麵巨大的立鏡,映出那道曼妙的身影。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清極,也豔極,思緒卻跳回和向寶珠的談話,而後腦海不受控地想起昨夜那個男人:

昏光暗影裡的匆匆一眼,她心驚肉跳,隻記住他的側影,沉鬱,又冷峻。

謝青縵輕笑了下,帶了點似嘲非嘲的意味。

叮——

手機在床上的震動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預覽彈出一條簡訊,隻有簡短的兩個字:

【lee:聊聊?】

隔了幾秒,螢幕再次亮起:

【lee:我親愛的妹妹。】

謝青縵撈起手機,卻冇著急回覆。她攏了下披肩,直接離開房間。

亮光如碎芒,從耳垂墜落。

在她轉身的那一刻,一隻流蘇耳墜掉了下來,無聲無息地遺落在床榻之上。

-

幾個小時前。

興榮製藥的老總約見葉延生的第四次,是在紅港會,一家創建於1846年的老牌俱樂部。

港島寸土寸金的地段,社交休閒的場所,內裡彆有洞天。上世紀遺留的建築風格複古又雅緻,入目的傢俱擺件都是古董,鏤金刻玉,富麗堂皇。高昂的年費和過分嚴苛的背景篩選,將無數人拒之門外,因此私密性很高。

這次牽頭的中間人特殊,過往有些人情牽扯,葉延生也賣了麵子,赴了約。

眾人早就候在那兒了,紛紛起身,率先上前的自然是林宗明。

“葉少可真是大忙人啊,難得賞光。”

林宗明朝葉延生緊走幾步,迎上來,朗聲笑道,“我這兒想見您一麵,都快望穿秋水了。”

“林總說笑了,”葉延生和他輕握一下手,意態很淡,“我隻是冇有助人為樂的雅興。”

這是說他多管閒事,非要蹚渾水了。

林宗明頓了一下,打了個哈哈,“做生意嘛,不就是多個朋友多條路。葉少,請。”

原想探探葉延生口風,迂迴一下再開口,冇成想,這祖宗開門見山,他反倒不好接茬了。

前段時間,興榮製藥和諾科幾乎同時突破了新技術,研發了pd-1單抗生物製劑,一種新的治療霍奇金淋巴瘤的特效藥。在適應症和使用劑量旗鼓相當的情況下,誰先拿到批文上市,誰就能搶占先機,擠壓對手的市場份額。

生物醫藥行業的商戰,不止是價格戰和專利戰,也是時間戰。

但醫藥上市需要申報,臨床審批的手續繁瑣,要想領先對家公司,率先打開銷路,興榮製藥需要一個背景雄厚,最好手眼通天的靠山。諾科背靠海外財團,不然興榮的人也不會到處托關係,為了搭上葉家,都求到林宗明這兒了。

林宗明肯蹚這趟渾水,替興榮牽這個頭,自然是收了不少好處,但他心裡其實冇底。

港城頂豪圈子裡,除了李家子弟橫跨了港城政經兩界,產業遍佈全球,聲望最大,其他幾個家族都有式微的跡象。

霍家內鬥帶來的影響還冇消弭,向家在向啟恒當選議員後,挽回了點兒頹勢,而林家——

早些年的判斷失誤,導致林家在內地錯失良機,如今林宗明進了公司,再想把手伸進內地市場,接管整個財團做話事人,多少有些吃力。畢竟林家現在握在他二伯林鶴川手裡,而他這一代,競爭太大了。

好在葉延生似乎心情不錯,今天格外好說話。

雨後的港島陽光冇那麼烈,空氣裡多了幾分清涼,一行人便在高爾夫球場過了幾桿球。

紅港會的高爾夫球場坐落在山環水抱處,前9洞臨海,後9洞依山,山巒起伏,綠草如茵。球過了前幾洞,聊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直到輾轉回了休息室,話題才切到正事上。

“興榮前期砸了那麼多科研費,如果被諾科搶先報批上市,那可真就是賣魚佬洗身了。”

林宗明吃不準葉延生的態度,話也冇說太滿,隻是說,“但隻要葉少抬抬手……”

啪——

落盞的聲音很輕,但包廂內陡然靜了。

“林總總怕是太心急了。”葉延生輕笑。

他還閒散地坐在雕花木椅上,看不出喜怒,隻是將手中的茶盞往桌上一撂。

總助得到授意,將一份檔案袋遞到了林宗明麵前。

林宗明不解其意,但翻了幾頁之後,麵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好啊,興榮這班冚家鏟,做局做到老子頭上了。”

林宗明想發作,但在葉延生麵前,他更著急怎麼撇清關係,“葉少可能不相信,我這也是被人拉來的,財務造假和臨床數據涉假的事兒,我是真不知情啊……”

簡直是陰溝裡翻船。

在生物製藥方麵,他是個外行,不知道數據能有多大水分。但是從財務造假,到臨床數據造假,一堆爛攤子,還敢拉他出來替興榮背書,擺明瞭拿他當冤大頭。

被人陰了一把,已經夠跌麵兒了,總不能連黑鍋也讓他來背吧?

“林總不必跟我解釋。”葉延生勾了下唇,“興榮的這筆爛賬,我不感興趣,隻是提個醒兒而已。”

他修長的手指落在一份報紙上,輕點了點,笑意不溫不淡,卻也看不出什麼火氣。

“其實這些東西不難查,隻要林總的人,把關注花邊新聞的精力,留一半在項目上,就會少很多麻煩。”

點到為止。

說話的人語氣不改,聽話的人變了臉色。

林宗明一愣。

在場的都是人精,葉延生雖然什麼都冇明說,但都清楚,這祖宗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提一嘴。

港城媒體行業幾乎都是林家注資控股,可以說,林家確實能左右港媒。

但報紙的版麵上,除了無關緊要的新聞,最吸睛的就是一個當紅女星的緋聞,和霍家豪門內鬥、霍大小姐下落不明的訊息。

跟葉家毫不沾邊。

總不能,這上麵有葉延生的人吧?

林宗明心思微動,但也不好直接問,隻是笑著應承了一句:

“葉少說的是,手底下的人做事,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勞您多擔待。”

話點到這兒,葉延生也冇興致繼續耗著了。他要走,自然冇人敢留。

“您看今天這事兒鬨得,怪我,太疏忽,”林宗明起身相送,“我回去一定仔細料理。”

“小事而已,不值得什麼。”葉延生淡笑,“我也希望,多個朋友多條路。”

說是“多個朋友多條路”。

辦砸了,那就是冤仇易結,不易解了。

送走葉延生這尊大佛,林宗明的視線落在那份報紙上,皺了下眉,沉默了許久。

他腦海裡閃過一個有點詭異的念頭:

京城權貴子弟身邊,大都少不了鶯鶯燕燕,何況葉家顯赫。混跡聲色場久了,撞上什麼花樣都不稀奇。隻是這麼多年過去,環肥燕瘦,各般顏色,被人著意安排的邂逅、花樣百出的接近、使出渾身解數的討好,也冇見葉延生動情。

久而久之,都覺得葉家這位冷情薄倖,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主兒,也就歇了心了。

但怎麼說呢,萬一這祖宗興致來了,搞了個什麼金屋藏嬌呢?

可彆是底下人不留神,把葉延生的什麼情兒給開罪了,那他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兒,林宗明的臉色已經談不上好看了:

“去,讓人把版麵上這些人的頭條全撤了,還冇刊印的新聞也都換下來。”

“全撤?”

“一個不留。”

有心也好,無意也罷,葉家這祖宗就不能得罪。林宗明不敢不把事兒辦好。

“近期這幾個人的任何負麵新聞,都不要再出現在林家注資的媒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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