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子 相知
相知
大早上，蘇要的額頭沁一層細汗，她剛晨跑回來，準備回家做頓簡單的早餐。
昨天已經解決了兩個人，那今天就解決最後一個。
沒成想，說曹操，曹操就到。
安池站在她門口，手上拎著大包的東西，塑料袋還有些模糊。
“剛回來？”他另一隻手想要扶她。
蘇要擺擺手，示意不讓他扶：“你怎麼來這裡了？保安怎麼放你進來的？”
這裡是她單獨的住所，除了各種傭人，不怎麼會有人，並且安保係統嚴格，正是如此，她才會選擇這裡住宿。
“葛助理帶我進來的。”安池手上的袋子重，手指處勒出紅色痕跡。
她看著他，大老遠來找自己，總沒有理由拒之門外：“進來吧，葛進他怎麼不過來？”
“葛助理說他等你下去。”安池穿上蘇要拿出來的拖鞋。
蘇要想了想，葛進本身就是來接自己上班的，不進門也情有可原，她向二樓臥室進，在樓梯上對著安池說，“自己坐一會兒吧，我要去衝個澡。”
她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往一樓餐廳方向走，還沒進門，就聞到一股香味。
安池穿著圍裙，是一條淡藍色的，當初做飯阿姨說要給她買一條圍裙，留著等她做飯的時候用，這條圍裙，隻會做簡易早餐的她一次也沒穿過，現在反而穿在安池身上。
“坐一會兒，麵快好了。”他反而熟撚地像這個家的主人。
她笑聞，“你這個高材生在這裡給我做飯？不知道還以為你是我包養的家庭主夫。”
安池轉身，背手解開圍裙，脫下來後放回原來的位置：“你對每個人都這麼開玩笑嗎？”
臉上隱隱有慍怒的神色，蘇要纔不管他，看了一眼碗裡的西紅柿雞蛋麵：“我沒有出差啊。”
“我剛從國外回來，蘇要，彆告訴我你忘了。”今天彷彿吃了火藥一樣，安池整個人都散發著不開心的氣息。
蘇要再想忽視，也不願意麵對一個給自己擺臭臉的人：“那你自己在家做好了，來我這裡做什麼？”
“想和你一起吃。”他這句話倒說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兩人上了飯桌，蘇要吃得慢，安池就按照她的胃口也慢慢吃。
她注意到，“想快點吃就快點吃唄。”
“蘇要，我說，我想和你一起吃。”他認真地看著她，彷彿一頓飯就能磨平這四年來他們失約的所有痕跡。
蘇要突然被看得有點發怵，但她明白這些事都要麵對：“安池，你現在長大了，可以看到更多……”
她還沒說完，安池把自己碗裡完整的蛋夾給她。
不用說話，一個動作也能讓她住口。
“什麼意思？”蘇要看著那顆完完整整的雞蛋，“我不想吃溏心蛋。”
她誤以為安池想要她住嘴，把自己的溏心蛋送給她。
“不是溏心的。”他沒有回答第一個問題，反而反駁了第二句肯定。
安池喜歡吃溏心蛋，蘇要不喜歡，她每次吃雞蛋，總要裡麵的心是熟透的。
可他們的約定本就是她從外麵回來後，多一個雞蛋。
所以他本來就沒想過多出的雞蛋就給自己吃，而是特地為她做出全熟的。
“彆……以為多給我一個蛋，我就會心軟……”蘇要說出狠話，但後麵的話怎麼也沒辦法繼續。
因為他看著她。
“蘇要，我給你這一個蛋，隻是想告訴你，我從來都不願意出國，我隻想留在你身邊，這四年我隻當你出了一個長久的差事，我不會在乎了，你能不能彆不要我，當個孩子養也罷，當個寵物養也好，都行，我不想再離開你了。”他啟唇，一張一合，一段話很短卻有力，隻是在蘇要的耳朵裡悠久卻刺耳。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他。
自己喜歡以牙還牙，白路通當初那樣做，自己記仇，一件件還了回去。
自己喜歡知恩圖報，葛進跟自己這麼久，自己永遠念著他的一份情，不能隨意改變。
安池又不一樣。
自己和他有仇，也有恩。
蘇要強迫自己冷靜：“安池，四年前送你出國，為你鋪路，保護你不被蘇家和白路通利用，這些我都沒有告訴過你，今天我告訴你，四年前我騙你後給你的資源也足夠我們兩清，我不希望我培養出來的人是為了給彆人當貓當狗的，想留在我身邊，就要讓我看到價值，而不是苦苦哀求，你這樣隻會讓我覺得我的錢打水漂。”
說著說著，她突然激動起來，自己也沒發現自己其實已經站起來。
而安池就那樣看著她，她坐著時，他正視，她站著時，他仰視，保持安靜，不插嘴。
說完，才後知後覺自己太激動了的蘇要感到有些尷尬，眼神有些緊張，嚥了咽口水，準備找個理由直接逃走。
安池伸手握住她搭在餐桌上的手：“先坐下來，好好吃飯。”
他這四年真得變了太多。
這一席話隻會讓四年前的他抓狂生悶氣，可如今他卻能心平氣和地聽她說完並囑咐她先吃飯。
坐下來的蘇要也是味同嚼蠟，乾脆利落地告訴他自己吃好了，要去上班。
她順手收拾碗筷，這裡沒有小白幫她收拾，傭人依照她的要求，在她上班之前不會出現。
“放在那裡吧，我收拾。”他看她的動作。
安池既然開口，蘇要就放在那裡不動。
出門的時候，總感覺背後有雙眼睛看著自己，反而讓蘇要更想離開。
在她逃離的前一刻，“蘇要，”他叫住她，“我隻想做你的小貓小狗，不會做彆人的，我會讓你看到我的價值。”
蘇要以為他想清楚了不纏著她，沒想到是告訴她不做彆人的寵物，蘇要突然覺得自己當年領養他是個錯誤。
但他開口，那蘇要也想給他一個證明自己的能力，畢竟她對他的培養確實不能打水漂：“好。”
回答完他的話，蘇要就去停車庫找葛進。
上了車的第一句話就是：“以後彆讓他過來，他……他就是個……瘋子。”
找不到很好的措辭，蘇要隻能一怒之下說出心裡唯一冒出的詞。
葛進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早上安池隻告訴他，是給蘇要送些吃食，他半懵半懂地回答：“知道了，蘇總。”
怎麼另外兩個這麼好甩掉，隻有安池這麼麻煩，蘇要隻歸結於他還是太年輕了，經曆太少。
又下雨了，這次強烈許多，一下子就是傾盆大雨。
“江南那邊應該進入梅雨季節了吧。”她自顧自地說。
葛進是個老實的，“對。”
“葛進，你喜歡我什麼？”蘇要有些好奇，如果說昨天的好奇隻是為了兩人之間不太尷尬，而今天是真好奇。
葛進看著雨刮器從車窗的一端往另一端移動：“因為蘇總你長得漂亮，工作能力強，很有魅力……有點太多我沒辦法一一列舉。”
“可這個世界這樣的人太多了，靜思也是這樣的女人。”
“徐總和您的感覺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人人都說我們很像。”
“她……”
“說啊，昨天我不就說你想說就說嗎？”
“她的家庭環境很好，充滿著理想主義色彩，但您永遠都不會陷入理想主義的牢籠，屬於現實主義。”
“你把理想主義貶義化了吧，葛進。”她明白作為下屬永遠都沒辦法去麵對上司說壞話，更何況葛進還對自己表白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搭話，總感覺說什麼都不妥。
“南邊下雨也就算了，北邊怎麼也下這麼大？”她問，不想得到任何答案地問，或者她本身就擁答案。
進了公司後，唐排被蘇要叫進門，她問：“葛進今天工作怎麼樣？”
作為老闆，蘇要還是很關心自己的工作夥伴們，至少她總不能讓葛進因為自己的拒絕放棄工作，她現在還招不到另一個能替代他的人——其實她和葛進工作這麼久早就養成習慣，連唐排有時候都比不上。
“挺好的，葛助還說您今天心情不太好，彆惹您呢。”唐排手上收拾一旁的檔案，嘴上嘟嘟囔囔，“但蘇總，今天你和葛助都怪怪的，感覺。”
她向唐排身旁偏，“哪裡怪怪的？”
“平常你們走進來，葛助都會跟著你進辦公室，把空調，咖啡，什麼的先給你弄好再回自己辦公室放包，可今天他先去放包了哎，而且你從來不會問葛助理的狀態，你們倆發生什麼了？”唐排一臉吃到瓜的模樣。
“彆亂說，我們沒發生什麼。”蘇要看向她一臉樂滋滋地模樣，輕輕拍她的手一下，“你啊，什麼時候也會開玩笑了？”
“跟您學的。”唐排笑嘻嘻的。
唐排還給辦公室裡綠籮噴了水，蘇要被她提醒，才記得這些事之前都是葛進做的，她問：“排排，你怎麼做這麼多？”
“葛助理吩咐的，他說今天你更喜歡我，他少出現的好。”唐排一點點做著平日裡葛進的動作，第一次做，為了細心些，難免有些慢，說者無心，“葛助理在蘇總你找我之前，說了好多注意事項，這麼關心你，我都快覺得葛助理喜歡你了，蘇總。”
聽者有意，蘇要喝了口水，打斷了唐排的動作：“那個，這個你還是彆做了，太慢了，出去讓葛進來做，什麼喜歡你喜歡他的，我在工作上麵都一視同仁。”
水杯裡的水一不小心就喝完了，蘇要順手往外一推，看著要出門笑眯眯的唐排：“對啊，我就說嘛，蘇總你最好了，我去做彆的工作了，你怎麼會這樣厚此薄彼，我去找葛助理過來。”
再回眼神，看到水杯還是空的，她突然有些歎氣。
有些太順手了，蘇要還是按照葛進照顧她的習慣，以為一放水杯就能等待下一杯接滿的水或者咖啡。
一隻手握住杯子，食指和中指常年用筆磨出的繭子搭在杯子的正中間，工牌打擊桌子傳出聲響和晃出擺動，照片上正經的表情和金色的細框眼鏡，黑色的西裝和深藍色的條紋領帶，青澀的是剛進蘇氏的他。
這張照片，葛進一直沒有換過，蘇要遵從他的意願，也沒有問過為什麼。
今天是墨綠色的領帶，與身上黑色的西裝也很配，金框的眼鏡倒沒見他換過。
“咖啡加奶？”葛進拿起杯子，一本正經問她：“唐助理說你讓我進來整理這些，你不生我氣嗎？”
“行，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在你眼裡我這麼小氣？”蘇要看著他有些侷促的舉動，明明早上開車的時候還感覺不到，現在卻這麼明顯。
他連忙反駁：“沒有，是我太小氣了。”
“哎哎哎，我也沒這麼說。”蘇要看著唐排剛才放在桌上的檔案。
葛進的嘴角微微咧起，他很久沒有這麼和蘇要說話了，好像說出自己的想法，被拒絕也沒有那麼不堪。
“我剛纔看了，綠籮上的水噴得還可以，其他的地方收拾的也不錯，我不用再多此一舉了，有事再找我。”葛進把咖啡放在她旁邊，推了推眼鏡。
蘇要看著他，說：“我現在就有事找你。”
“什麼事？”
“彆躲著我了，咱們倆不是叱吒商場的好夥伴嗎？”蘇要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表達自己的友好。
“行，好夥伴，擡擡手。”葛進把她剛簽完的檔案拿走，根本不給她一點情麵，“誰想和你做好夥伴。”
蘇要隻覺得自己安撫工作夥伴之路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