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子 相隨
相隨
將安池送回公寓,蘇要還緊緊盯著電腦,修改著手上的檔案,聽見毫無波瀾地詢問,“你這週末回來嗎?”
手上的動作慢下來,她側頭看那個在車外,半彎著腰,耳尖泛紅的人,“怎麼這麼想見我啊?”
她輕笑,“回來,記得做好你的西紅柿雞蛋麵啊,小神仙。”
後麵的話他都不敢聽下去,便打斷,“彆再跟我開玩笑了,蘇要姐。”
說罷,就轉身離開。
這次,蘇要確實遵守約定,她特意將週六空出來,回去見蘇安池。
“以後週六都要空出來嗎,蘇總。”唐排坐在她身側,手上的平板操作著行程表。
“嗯,都空出來吧,週六有重要的事提前跟我說,再看怎麼安排。”蘇要側著臉看向窗外,本以為蘇文榭也能代表自己去看看孩子,沒想到卻給孩子留下個大問題,養孩子還是要自己來。
天邊泛著魚肚白,預示著好天氣,還是熱,根本沒有入秋的征兆,隻是綠葉旁再也沒有隱藏的歌聲,路上汽車一輛接著一輛,多得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身著黑色短袖,下身一條白色短裙,28歲的人稱是18歲,也有人信,蘇要沒有工作,心情大好,沒有人喜歡工作,包括她。
直接輸了密碼進門,看到穿著圍裙的蘇安池和洪姨在佈菜,“小神仙,洪姨,我回來了。”張開雙臂做了一個擁抱的姿勢,洪姨笑著迎接,為她遞上拖鞋,與蘇要抱了抱,接著是蘇安池,他沒有上前,看到那個懷抱,他更多是退縮的心態,“我去看看飯好了沒有。”
洪姨在蘇要一側說好話,“小少爺一大早就開始忙了,說今天您要回來,還不讓我動,哈哈哈。”
蘇要也不在意,孩子鬨些脾氣,她並非不允許,收起雙臂,跟著安池到廚房,“今天有沒有西紅柿雞蛋麵啊?”
“等吃好飯,你要是沒吃飽,我再給你下麵。”
“啊?今天沒麵了。”蘇要背著洪姨和安池嘗了一口桌上那盤金黃的小酥肉,結果一擡眼就發現蘇安池盯著他看。
她指了指洪姨,用口型說:不要說。
剛想張口,又改為點頭,安池瞥過眼,有一種“家人”的真實感,安瀾平日裡也喜歡偷吃一些零食,不讓他告訴媽媽,與剛才的蘇要無二。
陷入想妹妹的思潮,自己剛纔想說的話忘記,飯的倒計時已經結束也沒有察覺,安池的手搭在電飯煲的上方,突然感到手被拍打,“想什麼呢?”
是蘇要輕輕用手打了一下他擋在蓋子上的手。
“想妹妹。”他垂頭,開啟電飯煲,一碗一碗盛出來。
蘇要也沒想到是這麼一個回答,就是將手附上他的肩,“吃完飯帶你見妹妹去,怎麼樣?”
“不用了,安瀾估計還在生氣,對病情不好。”
當時安池過來的決定,隻有安瀾一個人反對,她嘴上說著不願意用哥哥的後半生換自己的健康,直至安池走了以後,她也沒有與安池說過一句話,但兩人還是分開了。
當事人已經拒絕,蘇要並不會以自己的善意來改變彆人,所以她準備換個方式。
出了廚房的門,她走到陽台,打了個電話,“城南那家小型遊樂園今天的營業怎麼樣?”
“今天是週六,應該不錯。”唐排二十四小時候著。
“那幫我打個招呼,聯係一下。”她倒也沒傻到有錢不賺,為了哄一個養子而清場。
“是蘇少爺嗎?我去聯係。”唐排沒見過蘇要去這種遊樂園,隻有蘇文榭談戀愛的時候總會求蘇要行方便。
“不,是我和安池。”
“好的。”
安池不僅盛了他和蘇要的飯,還給洪姨盛了一份,說一起吃。
走到飯桌的蘇要正巧趕上兩人的推搡,一個說一起吃,一個說不妥。
真正的主人趕來發話,“洪姨一起吧,這些日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洪姨擺擺手,順從地坐在飯桌的角落。
蘇要看過去,也不多說,但安池卻有話又止。
洪姨在,兩人的話不好太多,洪姨也不舒服,乾脆沒吃多少就離開了。
人走後,蘇要率先開口,“洪姨不願意在飯桌上吃就不要勉強她了,她從小就帶著我,很少會跟我們一起吃飯,主仆有彆的意思不僅僅是你所自認為的我可能看不起她,而是她自己本身就不願意,你難道會願意和你的老師一起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嗎?反正我是不願意和董事會那群老東西一起吃飯的。”
“好。”安池看著她神色認真。
“等會吃完了,我帶你出去玩怎麼樣?”
“嗯。”
蘇要感覺安池話變少,她以為還是妹妹的事讓他傷心,解鈴還需係鈴人,看來她需要聯係一下安瀾。
想著想著,又要考慮到與安瀾說話的語氣,對話的話題,自覺感到麻煩,隻能扶著額搖搖頭,心裡暗想再議。
而蘇安池並沒有想那麼多,他向來話少,隻是前些陣子,他至少要試探出蘇要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
他看著蘇要的動作幅度,嘴角偷偷上揚。
吃完飯,蘇要知足地擦了擦嘴。
“還餓嗎?”蘇安池將筷子輕放在飯碗上。
擺擺手,蘇要一隻手扶著臉,看著對麵的人,“不餓了,我本來也吃不多,你今天又做這麼多菜,怎麼可能還會餓,你快吃吧。”
他們倆在一起吃飯的次數很少,有時候安池先吃好,有時候蘇要先吃好,但蘇要先吃好的時候特彆少,她總喜歡挑挑揀揀,挑些自己喜歡的吃,營養一點都不均衡,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鍛煉的習慣,蘇要不胖不瘦,正好處於健康的型別,不像蘇安池一看就瘦得不對勁。
摸清楚蘇要的飲食習慣不容易,蘇安池心裡再次默默記下今天多夾了哪幾道菜,又有哪幾道菜嘗了一口就放棄。
蘇要盯著蘇安池垂著頭吃飯,他心裡被看得發慌,“你……彆看著我吃飯。”
“哦,我就是看你吃飯還挺好看的,多看了一會兒。”蘇要慣會用那逗人的技巧,說話滴水不漏,隨後,她就起身離開了飯桌。
明知道她是隨口就能開玩笑的人,蘇安池卻還是偷偷紅了耳尖,乾巴巴咬了幾下筷子。
其實蘇要這次沒有開玩笑,她有時候也會在玩笑裡加一點實話,隻是不讓彆人發覺而已,剛才確實覺得這小孩吃飯斯斯文文的,有種溫潤如水的感覺,還挺好看,可惜就是說話太呆了。
如果是她,她絕對不會對主人家說大白話,什麼“想妹妹”,什麼“你彆看我”之類的,也就虧她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小事,換家人估計早覺得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哧地一聲,算了,事教人才能一遍就會,兩年的緣分說散就散了。
到了陽台,蘇要看得是遠處的樓。
她在這套市中心的房子不是她自己選得地段、樓層,而是彆人。現在後悔也來不及。地段是好地段,樓層也是好樓層,一共四十層,她住三十二層,那年她二十三,似乎一切都預示生命的欣榮,但選樓的人卻是個“壞種”。
哼笑聲從陽台傳來,身後的蘇安池止住腳步,他望著那背影,並不孤寂,反而更覺得她身邊就不該有人伴著,包括自己。
當年的事,蘇要自己又何嘗不是個“壞種”呢?做得太狠,重逢的時候都不知道怎麼打招呼呢。
蘇安池也隨著她的目光遠望,擰著眉,樣子並不好看,反而滿臉哀楚。
待到蘇要轉身,看他那副樣子,來到他身邊,擡手撫平眉眼,“小孩子彆想太多,少年老成的不好看。”這句也是實話,她想,即使讓蘇安池當個像蘇文榭那樣的二世祖,也比整天愁眉苦臉的小老頭好,剛想擡腳走,仍以為安池重情重義,不放心囑咐,“安瀾那邊我會去試試看,你不用太在意妹妹說的氣話,親人都是這樣的,收拾收拾,咱們出去玩。”她甚至還反手順了一下安池的背脊,那種感覺不輕不重,說不清楚,反正被觸碰的人眼神躲閃,指尖的衣角被扭變形,那是一種不好受的感覺,和看到她回來的訊息一樣。
隻是他的話還憋在心頭,“蘇要姐!”他將她叫住,看著那洋溢燦爛笑容的臉轉過來,“今天不是不給你做西紅柿雞蛋麵,你是搬家了,不是長時間不回家,不需要請安宅神,如果……”他看蘇要還沒有打斷的意思,“如果你下次出差回來,有空的話,可以來這邊,我再做給你吃。”
“不出差就沒有?”蘇要看著眼神不斷飄忽,就是不看她的男孩,走近了兩步,“那看來我要常出差了。”
“不是的,”忽然擡眼惶恐的模樣,“平常你想吃,可以告訴我。”
“那這安宅麵和普通的麵有區彆嗎?”蘇要哼哼兩聲,就是看著孩子青澀,套話確實容易。
安池搖了搖頭,隻聽見“那以後這安宅麵給我再打個全熟的整蛋,不要西紅柿炒雞蛋那種碎的。”
盯著她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應聲道,“好!”
眉眼的笑意直達深處,蘇要不得不承認母愛這種東西比男女之間的**散發得更快,“去收拾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