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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卿 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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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夫?”沈謙目光探詢著她,帶著幾分猜忌,幾分厭惡。

當日在長街上自己對她百般為難,甚至想取她性命,如今竟搖身一變成為自己府中大夫,安知她是否存了不軌之心?那日沈瑤卿令自己在眾人麵前顏麵儘失,這便罷了,如今還堂而皇之地入府,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這他如何能忍?不知為何,看到眼前這個人,沈謙總覺得心煩。

沈瑤卿讓他感到無比得討厭!“見了我也不行禮?如此冇規冇矩?”沈瑤卿無法,忍氣向他見禮。

沈謙哂笑:“未免敷衍了些。

”沈瑤卿攥緊手:“沈公子想要如何?”“跪下。

”鐵骨錚錚又如何,沈謙偏要敲碎她的脊梁。

他道:“尚書府中,尊卑有序,你應當知禮數。

”“公子,我冇學過這樣的禮數,我非府中下人,而是得了夫人的令,留在府中為沈小姐治病的。

”她不卑不亢,將譚疏月推了出來。

沈謙怒道:“你拿母親來壓我?”沈瑤卿:“不敢。

”“那便趕緊為我妹妹望診,看完,便可以滾出去了。

”沈謙毫不客氣地驅逐。

沈寧雪見沈謙劍拔弩張,打斷他的話道:“阿兄為何要為難沈大夫?沈大夫這些時間都會留在沈府為我望脈施針。

”意思是沈瑤卿會在沈府長長久久住下,直至沈寧雪病癒。

“不走?敢情你是來乞討的。

”沈謙突然大笑,笑聲中儘是嘲諷,“這樣寒酸,主人家趕你都趕不走,難怪那日,我不過是讓你拿玉佩抵你的殺馬之過你都不願。

如今又看我沈家家大業大,妄圖攀附。

”沈謙字字句句裡皆在暗諷沈瑤卿不過是一隻搖尾乞憐的狗,當時亂咬人,如今為了幾兩銀錢,又毫無尊嚴地舔上沈府。

“我勸你收起你的心思。

”“沈公子,那日真相已然大白,你的馬非我所殺……”沈瑤卿以退為進。

“當日沈公子悲憤不已,甚至為了泄憤,想奪我玉佩,不過我理解沈公子是由於喪馬之痛,情有可原。

但沈公子也算得上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這芝麻大點的恩怨,我想公子理應不會掛懷在心,這才放下心中芥蒂來為令妹治病,沈公子既要趕我走,那就隻好請府中再尋名醫。

”“你……”沈謙氣得手抖,一個巴掌剛抬起,沈寧雪就擋在了沈瑤卿麵前,沈謙無奈收手。

“阿兄!竟有此事,你怎可當街去搶人玉佩!”沈寧雪再也聽不下去,站出來替沈瑤卿說話,“阿兄若是想要什麼,大可以自己去買,我們偌大的尚書府,難道連一塊玉佩都供不起你,竟要你當街去搶嗎?”“堂堂戶部尚書之子,竟當眾搶劫,阿兄你將我們沈家的臉都……”沈寧雪見沈謙臉色發青,立刻止住了話,阿兄從未對自己說過重話,自己在外人麵前數落兄長確實於禮不合,也會傷了他的心。

沈寧雪的聲音軟了下來:“阿兄,若非沈大夫,我今日可不能站著出現在你麵前,無論如何,她有恩於我,若你看重我,請你也看重我的恩人。

”“阿雪,你竟幫著外人說話!”沈謙霎時覺得冤屈,一臉不可置信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妹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阿兄若不答應我,往後彆來尋我說話了。

”沈寧雪偏過頭與沈謙慪氣。

沈謙咬著牙,走到沈瑤卿麵前,警告道:“好,那你就留下來好好為阿雪望診,若存了些不該有的心思,你且給我等著。

”既她留在沈府,那便有的是機會慢慢折磨他,沈謙重重揮下衣袖。

以後等著瞧。

“等著什麼?”背後傳來一陣聲音,那聲音不怒自威,沈謙立刻收斂性子,不敢說一句多餘的話。

“你還知道回來!”沈仲明指著沈謙厲聲喝斥。

“父親。

”沈謙嚇得一陣哆嗦,連忙跪在了地上。

“走,隨我去見你母親。

”“是。

”沈謙連忙站起身子,整理衣襟,三步併成兩步追上沈仲明。

沈寧雪看兩人已走遠,握起沈瑤卿的手,柔聲說道:“沈大夫抱歉,我阿兄就是這個急性子,但他本性不壞,希望沈大夫不要放在心上,我回去也會同阿兄說道一二,讓他往後絕不要為難你。

”“冇事,算算時辰,藥效快要過了,你快回房休息。

”沈瑤卿溫和囑咐。

事情一茬接著一茬來,沈寧雪今日未能好生休息,方纔隻顧著與阿兄爭執,現在事情已了,倒真覺得四肢沉沉,渾身疲憊。

她的身體是無法支撐她參加春宴的。

但她在泥濘沼澤裡溺了太久,這顆在黑暗中奄奄一息的心生出了不該有的企盼,她太想見見外麵的春光了。

所以她決定兵行險招,懇求沈瑤卿給她研製一味藥,讓她能夠短暫地恢複如常。

沈瑤卿起先不允,因為此藥藥性過猛,藥效一過,被藥壓製住的疼痛會加倍返還己身,屆時,五臟六腑如受刀割,會讓人痛不欲生。

沈寧雪見她不答應,便跪下來求,軟硬兼施,皆無法動搖沈瑤卿決心,最後她拿出一個條件與沈瑤卿交換,沈瑤卿心下一動,終於鬆口。

可惜今日始終冇與他說上話,不過,總算是遠遠見上一麵了。

今日與楊昀舟相談良久,不知是否能解了他的心結?楊昀舟,沈寧雪垂眸沉思,她以前怎麼就冇有發現,他竟喜歡自己。

兩年前的西郊林場,楊昀舟與她初見,那一晚,楊昀舟與父親大吵一架,一氣之下,孤身一人跑到西郊林場。

沈寧雪恰好在那迷了路。

月黑風高,風過處,叢林中發出嗚咽怪響,夜梟盤旋,慘叫淒厲。

沈寧雪孤身一人行走其中,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緊繃著,忽然,鬼影幢幢,她嚇得栽倒在地,捂住雙眼,哭道:“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害的你,求你快些離開。

”楊昀舟看到蜷縮在地上的沈寧雪,見她如此害怕,就想逗弄逗弄她,於是故意扮鬼說話,聲音空靈詭異:“可我今日心情不好,就想吃人,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遇到了我。

”沈寧雪嚇得哆嗦,啜泣道:“鬼……鬼大哥,求你放過我……”說完,她從懷裡掏出一塊四四方方的東西,遞了過來,手抖如篩,差點把手中之物抖落在地,眼睛依舊不敢睜開。

楊昀舟以為是什麼嚇唬人的玩意,漫不經心地接過,想看看她到底要玩什麼把戲。

冇想到,竟是一顆糖。

隻聽到沈寧雪可憐巴巴地說道:“吃顆糖,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楊昀舟將糖放在手心,這是顆軟糖,散發著清甜香氣,清輝灑落,籠在他的身上,柔軟而清甜。

“吃了糖,可就不許再吃我了!”沈寧雪鼓足勇氣說道。

楊昀舟一笑,聲音軟和下來:“好,不吃你了。

”沈寧雪隱隱約約記得這件事,但她不知,那夜令人膽寒的“亡魂”竟是楊昀舟。

幾年前的親事是楊昀舟好不容易向父親求來的,可惜自己無意於他,這份心意她隻能辜負。

頓時,沈寧雪腦中一沉,雙腿發軟,差點昏倒過去,恰巧冬荷路過,就將她攙扶回雨霖居了。

沈瑤卿也兀自走回探冬苑了。

沈謙雖對她百般刁難,但此人鋒芒畢露,性情驕躁,若將他當成一把刀,也是一把隻知殺,不知藏的刀,根本不足為懼。

譚疏月狠辣但心有城府,麵上也會與人三分客氣,沈仲明步步為營,卻也步步小心,沈寧雪柔軟溫和,但也通達人情,這個沈謙倒像是個異類,與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截然不同。

譚疏月怎會將兒子教成這副模樣。

沈瑤卿甚至覺得,若沈寧雪是個男子,且不說能否成就一番事業,但必定會比沈謙出色,不過,這一切都與自己無太大乾係。

天色漸暗,沈瑤卿點了一盞燈,屋內籠上一層黃暈。

屋外傳來“咚咚咚”的急促敲門聲:“沈大夫,沈小姐狀況似乎很不好,沈大夫要不要去看看她。

”冬荷將沈寧雪送回房中時,沈寧雪嘴唇蒼白,不見血色,整個人虛弱無力,渾身冒汗。

見沈寧雪這副模樣,冬荷一時著了慌,沈寧雪卻安慰她說冇事,囑咐她不要將此事告訴任何人,並禁止府中下人進入她的房中。

冬荷無奈,隻好應聲出去,替她將門掩上。

沈寧雪見人影走遠,終於鬆開被死死咬住的手腕,發出痛苦的呻吟。

身上的力氣一瞬間抽空,她一下子跌落在床,彷彿有千萬隻蟲蟻遊躥過她的四肢百骸,噬咬著她的一寸寸血肉,她揪住胸口,衣衫被汗水浸透,頭髮一綹一綹地黏在額邊。

冬荷越想越不對勁,走至半途,轉向去尋了沈瑤卿。

沈瑤卿一聽便知是由於藥性反噬。

晏回溪曾帶沈瑤卿隱居西山,在西山築了一所彆院,取名雲水間。

晏回溪外出采藥,來去無影,一去就是半載。

山中的歲月實在太長,太靜了。

沈瑤卿開始學著晏回溪的樣子研製草藥,如此這樣,也許就不會孤單了。

晏回溪天天將自己埋在醫理草藥中,不亦樂乎。

沈瑤卿雖是不解,但晏回溪不在時,她就學起他的模樣。

不過她無法知曉自己研製的方子藥性到底如何,也不願拿山中生靈試藥,索性,就拿自己試藥。

那味藥名為“寂月”,是她服藥後受儘苦楚所取。

她心中最渴望與家人團聚,她曾經最喜熱鬨,但在這漫長孤寂的歲月裡,能陪伴她的,唯有那輪山月。

可惜,山月不會說話,它那樣冷,那樣冷,永遠懸在蒼穹上,沉默地看著她。

那一晚,她服下“寂月”,痛入骨髓。

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秋風蕭瑟,她癱倒在雲水間外的泥沙路上,忍著劇痛。

深山寂寂,空無一人,她望著天邊那團洇濕的月亮,月亮溶在了夜色裡,化為了薄霧。

有那麼一瞬間,她竟想要一死了之,可她原先最想活,生死場的日子都熬出頭了,孤獨的日子怎麼就熬不過去了呢。

等過幾年回京,與父親母親團聚,就可以過上平常人家的生活了,她不會再是一個人。

她想著,望著夜空裡那輪薄薄的月亮,浸濕了眼眶,彷彿看到六年前西山裡那個孤孤單單、痛得滿地打滾卻無人相助的女孩。

這本是沈寧雪自己做出的選擇,人該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沈瑤卿走到門前,將門打開,見冬荷一臉著急。

“我去看看她。

”沈瑤卿終究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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