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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乞憐的丈夫們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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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洛心中酸脹難言,如同年幼的他滿心歡喜地帶回一隻義無反顧出逃的兔子。

既失落又懊悔。

他不知道該以何種態度對待裴簡,是親近些?還是疏離些?也不知道該怎樣和她交流,交流些什麼纔不會引起她的反感。以至於他不敢太過直白地詢問裴簡的喜好。

例如,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顏色?喜歡什麼小動物?

他問不出口,一旦發出這樣疑問是否代表著他們彼此間的陌生和蒼白。

那她為什麼會答應自己的請求?

阿洛不敢細想,他自欺欺人地認為,裴簡與他一樣,是對對方有好感。

會對裴簡產生好感再正常不過,對他?阿洛並不覺得有人會真心實意地喜歡他。

連他的父母都會毫不猶豫地拋下他。

阿洛從隨行的包中拿出一塊乾淨的手帕,小心翼翼貼上裴簡的臉頰,想替她把淚珠擦掉。

裴簡默不作聲地打掉他的手。

“抱歉,”阿洛垂下手,不合時宜地朝裴簡移近幾寸,他有些想抱她。

可他現在不能這麼做,阿簡還很生氣。

裴簡哭夠了,眼淚鼻涕胡亂抹了一臉,又全被她揩在裙擺上,阿洛一直守著她,他巨大的影子全程悄無聲息地籠罩著她。

壓抑窒息。

“停一下,”她出聲。

行進的馬車沒有因裴簡的命令而停下,直到阿洛重複她的要求,隊伍立即停在原地。

裴簡慪了口氣,砰的一聲將門踹開,下了馬車隨便找了輛新的鑽進去。

等到隊伍重新啟動時,裴簡繃直的肩膀終於沉下來,好在阿洛沒有跟隻狗似的,覥著臉跟過來。

馬車裡是四位膽怯的龍族女仆,她們緊緊貼在一起,提心吊膽地注視著裴簡。

裴簡現下模樣十分狼狽,頂著兩個通紅的眼眶,潮濕的淚痕布了一臉,皺皺巴巴的裙擺垂到地麵。

“小姐?”

她們四人知道裴簡,一名人類女性,被阿洛殿下帶在身邊,聽說是拐來的人質,沒什麼分量。

瞧她這憔悴樣貌,大約剛被阿洛殿下教訓過,四人這才慢慢坐直,神色不似剛才那麼慌張。

“你有什麼需要的嗎?”

裴簡搖搖頭,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剛才哭狠了,這會兒還沒緩過來,腦袋昏沉,嘴也乾澀得很。

“有水嗎?”

“有,”其中一位拿了個用過的杯子,將裡麵的水倒了,重新給裴簡倒了一杯,“你將就喝點吧。”

裴簡不嫌棄,接過就喝。

喝完倒頭就睡,遇事不決先睡一覺吧,天大的事也得等她睡醒再說。

剛睡下沒多久,行進的隊伍再一次被叫停。

阿洛從車上下來,有意放輕力道敲了敲車窗,女仆應聲開窗,見是他,惶恐道,“殿下。”

“小姐呢?”

“睡著了。”

女仆側身讓開,好叫阿洛看得更清楚,裴簡就趴在桌上,雙臂墊在腦袋下。

阿洛並不能看清裴簡的臉,她腦袋往另一邊倒,頭發被她挽成個小揪,露出流暢、白皙的肩頸線條。

他低聲道,“你們四個換馬車。”

“是。”

裴簡坐得離車門很近,車內裝備的桌子並不寬敞,離座椅有一段距離,她整個人的上半身都呈懸空狀態,這樣睡醒不難受纔怪。

阿洛要了床薄被搭在裴簡身上。

他沒照顧過人,有些笨拙地想將裴簡抱來靠著自己,又怕把人弄醒,這麼進退不得地看著她。

-

裴簡醒來時已是傍晚,車裡空無一人。

外麵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隨從舉著火把跟在車隊兩側,月亮又大又圓落在枝頭,幾聲烏鴉叫喚回裴簡神誌。

餓了。

斜桌角上放著一碟花生餅。

可惜,裴簡天生花生過敏,吃不得。

好餓,越盯著那碟花生餅看越餓,吃一塊應該不關事吧?

她小時候不知道自己花生過敏,被家裡的老人以補腦的名義不知塞了多少進肚子裡,後來似乎是被帶進醫院掛了水。

想來,沒有什麼很嚴重過敏反應。

她這麼想著,撚起一塊塞進嘴裡。

又脆又香,穀物的香氣霎時充滿整個口腔。

隻吃兩塊應該沒問題的吧?

待裴簡反應過來時,一碟花生餅全被她吃完了。

還是很餓。

那碟花生餅攏共隻有六塊。

不多時,裴簡身上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紅斑,心動過速,呼吸發緊。

完蛋。

裴簡:【係統,係統,我不會死吧。】

如果因為貪吃死的話,太不體麵了。

係統:【不會,請宿主放心。】

裴簡放下心,頭昏腦漲地躺在椅子上複盤,方纔就是餓傻了,腦子轉不過彎,光顧著飽肚子。

怎麼次次都栽在這吃上麵?!

“阿簡,阿簡。”

阿洛騎了匹馬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所在的馬車,“廚師做了些肉湯泡飯,我給你端些過來。”

“不要。”

丟死人了!!裴簡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這副‘花裡胡哨’的模樣。

“聽話,天涼吃些熱和的東西。”

“不要,”她重複。

今日一整天,裴簡似乎沒吃什麼正經東西,阿洛這麼想著,估計她該是餓了,就算沒餓,長時間不吃傷脾胃。

於是,他叫停車下了馬,端了份熱騰騰的肉湯泡飯,上頭還臥著個雞蛋,蓋著大片大片的牛肉,“我進來了。”

“不!要!”

阿洛自顧自地進了車內。

裴簡除了口頭拒絕,連攔他的力氣都沒有,無精打采地躺在座椅上,薄被蓋著臉,一隻手曲著放在小腹上,另一隻自然下垂。

“怎麼了?”阿洛放下碗,伸手去掀薄被,裴簡立馬死死攥住,“這樣呼吸不暢,會難受。”

“不會。”

阿洛以為裴簡不想見他,退了一步,“我看著你吃些東西,吃完我順帶把碗筷帶走,好不好?”

“不好。”

裴簡間歇鬆了力,薄被猝不及防被人拉開,露出掩蓋在下的發燙的臉頰,飽滿的額頭,紅潤的嘴唇。

阿洛單膝跪在裴簡跟前,手掌虛攏著裴簡的腰身,“怎怎麼了?”

她好燙。

幾小時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哪裡難受?”

阿洛扶她坐起來,乾燥的手掌貼合她的額頭,聽她口齒不清地嘟囔,“太丟人了。”

哪有因嘴饞被抓現行的!

因為行程短,根本沒配備醫師,隻有一些必備藥。

阿洛還不清楚裴簡生病的根本原因,就連最基礎的藥物都不敢亂用,“阿簡,阿簡。”

“嗯,”裴簡被擾得受不了,埋在他頸部的腦袋往上擡了些許,“怎麼了?”

阿洛乾脆用薄被一裹,將人抱來坐在自己身上,捂了又捂,“是因為什麼不舒服,和我說說好不好?”

“花生過敏。”

“什麼?”

“我說,”裴簡煩躁地重複,“我是花生過敏。”

她指著桌角空掉的碟子,“那碟花生餅全被我吃了。”

阿洛腦袋‘嗡’的一下,他怕阿簡醒來餓,特意叫人準備的零嘴。

但他不知道阿簡花生過敏。

起了風,未關嚴實的窗被吹得撲簌簌響,阿洛盯著懷裡的裴簡,後知後覺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

裴簡渾噩間,覺得冷,瑟縮了幾下,將自己埋進被子裡。

睜眼時,對著富麗堂皇卻無比陌生的天花板愣神,眼珠緩慢轉動打量著房間的擺件,都是些價值連城的物件,房間很大,角落還擺著幾張沙發椅,格調單一,低調奢華。

她記得自己似乎因花生過敏昏過去,然後阿洛就來了,說了好些話,然後就到了這裡。

鼻尖有點癢,裴簡從厚重的被子裡伸出手去扣,好暖和,像地底藏著個巨大的鍋爐,劈裡啪啦地燒著熱水。

與此同時,她聽見刻意放輕放緩的腳步聲。

誰?

直覺告訴她,不需要擔心,來者沒有惡意。

“醒了?”

阿洛?

阿洛換了身輕便的衣服,滿臉歉意地坐在床邊,凝著她的臉。

裴簡原本要放下的手停在鼻尖,不自在地扣了好幾下,“我臉上有東西?”

“抱歉”,阿洛掖了掖被角,鄭重保證,“我不知道你花生過敏,但我現在記住了,不會忘的。”

裴簡想坐起來,阿洛眼疾手快撐住她的後背,將她扶穩坐好,墊了兩個枕頭在腰後,讓她靠得舒服些。

“沒關係,不知者無罪嘛,而且你也沒逼我吃,是我自己要吃的。”

“對了”,裴簡岔開話題,“這是哪裡?”

“我的寢殿”。

“嗯嗯?我怎麼會在你的寢殿?”

“因為”阿洛說不上來。

是啊,他明明可以將裴簡帶去她自己的房間,可那時他心慌得很,一時半會兒離不了裴簡,索性就將她帶到自己身邊,悉心照看著。

“算了,”裴簡見他說不出個所以然,精神頭也恢複了些,就想下床回自己的住處。

被子剛掀開,又被人壓了回去。

“怎麼了?”阿洛寬大的手掌壓著被子,另一隻手拉住裴簡的胳膊,“你身體還沒好,暫時還不能四處活動。”

裴簡抽動胳膊想從阿洛手裡拉出來,她實話實說道,“我想回自己的臥室躺著。”

阿洛輕吸了口氣,溫聲詢問道,“是床不夠軟嗎?還是被子太薄了?又或是”他擡眸掃視著四周,熟悉得不能再熟的環境,灰色的地磚,白色的天花板以及黑色的皮質桌椅。

“是不是因為顏色?”

“什麼?”裴簡走了神,沒聽清他在問什麼。

“房間的顏色是不是不喜歡?”

“沒有,”她確實不喜歡過於單調的顏色,喜歡一些有生命力的色彩,例如橙色。不過,這又不是她的住處,喜歡與否重要嗎。

裴簡話語間的短暫停留,讓阿洛瞭解她在說謊,她不喜歡這些黑白灰的顏色。

“過幾日我會找人來把這些都換掉。”

裴簡沒理他這句話。

她乾預不了阿洛的決定,而且他的決定也不會妨礙到自己,隨他折騰吧,反正他精力足夠旺盛。

阿洛的手仍舊壓在被子上,他看起來很擔心裴簡離開,整個人處於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中。

裴簡縮排被子裡,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已經好很多了。”

“我叫人做了些吃食,要用些嗎?”

“不要。”

直到現在,裴簡不得不接受她將在這裡常住的事實。

“等你吃些東西後,我帶你出去走走散心,”阿洛自發過濾掉裴簡‘任性’的話。

裴簡昏迷前就沒吃過什麼正經東西,醒來更是水都沒喝一口。

阿洛鬆掉壓在被子上的手,起身去給她倒了杯溫水,用透明玻璃杯裝著,“或許會有些燙。”

“謝謝,”裴簡接過握在手心裡,嘬了一小口,溫度剛好。

正好,女仆將廚房剛做好的飯菜放在餐盤上端了進來。

室內溫度有些低,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儘管如此,裴簡還是覺得冷,她不想下床吃飯,如果這樣的話她寧願不吃。

阿洛取了件他的厚外衣披在裴簡身上,“不用下床。”

他就這麼穩當地端著餐盤,方便她夾菜。

“廚房燉的雞湯,多喝些暖暖,”阿洛剛回來也餓,裴簡沒醒時他囫圇吞了些乾糧,現下倒也還好,他就跟隻剛撿回家的流浪狗似的,生怕再被拋棄,眼睛一眨不眨,討好地盯著主人。

他的視線細細描摹過裴簡的相貌。

似乎瘦了很多,記得剛遇見她時,臉上還有些未脫稚氣的肉氣,現在這麼奔波一趟回來,什麼也沒了。

回憶慢慢往後倒帶,阿洛避無可避地記起那段艱難的逃生。

他挾持著裴簡,刀鋒當時大約劃破了她細嫩的脖頸,他看到她衣領上斑駁的血跡。腿也被尖銳的樹枝劃了一道又一道深深淺淺的痕跡,還有那忍了又忍的嘔吐。

阿洛隻覺得自己耳邊在嗡嗡作響,嘴唇麻木,全身上下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這短暫被縱容的時日怎麼就讓他快忘了之前混賬惡劣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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