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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法善:以道鎮唐,力挫西域異教 第13章 玉清觀外,初見張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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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樂坊的晨霧像一匹被打濕的素綢,沉甸甸地壓在青石板路上,將昨夜的雨痕洇成一片深褐。葉法善牽著青禾的手,指尖能觸到孩子掌心的薄汗——青禾是第一次見傳說中脾氣火爆的張玄真,緊張得指尖發顫。兩人站在玉清觀門前,仰頭望著那方懸在門楣上的金絲楠木匾額,匾額被晨霧浸得溫潤,“玉清觀”三字用鐵線篆寫就,筆鋒瘦硬如刀削斧鑿,每一劃的起承轉合都帶著凜然正氣,彷彿能斬斷周遭的陰邪。匾額邊緣刻著的細碎雷紋,在霧中若隱若現,風穿過簷角時,竟真有幾分似雷鳴的嗚咽,順著紋絡鑽進人耳。

觀門是兩扇厚重的朱漆木門,門環是青銅鑄就的雷獸形狀,獸口大張,銜著圓環,環上布滿細密的凹痕——那是數十年間香客、道士叩擊留下的印記,深的地方能容下小指甲蓋,淺的也像老人臉上的皺紋,藏著歲月的故事。門前的兩尊石麒麟高約丈餘,底座埋在半尺深的青石裡,麒麟爪下踩著卷雲紋,雲紋的褶皺裡積著昨夜的雨水,在晨光中閃著碎銀般的光。最奇的是麒麟眼珠,用整塊墨玉鑲嵌,瞳仁處打磨得極亮,竟能映出觀外的人影,彷彿真有靈性,正警惕地打量著葉法善二人。旁邊掃地的老道士曾說,這對石麒麟是漢朝遺物,能鎮住往來邪祟,深夜路過時,還能聽到它們鼻子裡發出的哼氣聲。

“唰唰——唰唰——”

掃帚劃過青石板的聲音打破了晨霧的靜謐。一個穿著灰佈道袍的小道士正在門前清掃,掃帚是用南山棕葉紮的,枝椏分明,掃過地麵時,棕葉與石板摩擦,發出乾燥的聲響。他約莫十二三歲,梳著雙丫髻,髻上係著紅頭繩,繩尾垂在肩頭,隨著掃地的動作輕輕晃動。見葉法善兩人站在門口,小道士停下動作,歪著頭打量,那雙眼睛像山澗的清泉,帶著孩童的好奇與警惕:“你們是來上香的?師父說今日要練法,吩咐了不接外客,香客也得等午後再來。”

葉法善從袖中取出那枚青雲木牌,木牌是玄陽子親手所製,用的是青雲道館後院的老桃木,上麵刻著“青雲”二字和一道簡化的護身符。晨露打濕了木牌,讓原本深褐的紋理愈發清晰,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桃木清香。“小師父請了,”他語氣溫和,刻意放緩了語速,免得嚇著孩子,“晚輩葉法善,自青雲道館而來,奉家師玄陽子之命,特來向張道長請教雷法。這是家師的信物。”

小道士接過木牌,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手指在“青雲”二字上輕輕摩挲,又抬頭看了看葉法善——眼前這道士雖穿著洗得發白的道袍,卻身姿挺拔,腰間係著簡單的布帶,沒有多餘的裝飾,眼神清亮得像雨後的天空,不像那些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他嘟囔道:“張師父這會兒正練‘五雷法’呢,剛纔不知怎麼了,發了好大的脾氣,把前院的銅盆都劈裂了,碎片濺得滿地都是……”

話沒說完,觀內忽然傳來一聲震耳的霹靂!

“轟隆——!”

那聲響不似尋常雷聲,沉悶中帶著一股撕裂感,彷彿有巨斧劈開了雲層,又砸在實處。地麵都跟著顫了顫,葉法善腳下的青石板微微震動,連帶著石麒麟底座的積水都晃出了漣漪。簷角的銅鈴被震得“叮鈴鈴”亂響,鈴聲急促,像受驚的鳥兒在撲騰翅膀。

緊接著,一個洪亮的嗓門在觀內炸開,隔著木門都能感受到那股火氣:“哪個不長眼的在外麵聒噪?擾了老道練法!”

聲音像滾雷碾過屋頂,帶著一股剛猛的氣勁,震得人耳膜發疼。葉法善身後的青禾嚇得往他懷裡縮了縮,小手緊緊攥住他的道袍下擺。

小道士更是嚇得一哆嗦,手裡的木牌差點掉在地上,連忙用雙手抱住,轉身跑進觀內,聲音都帶著顫音:“師父!是……是青雲道館的人求見,帶了玄陽道長的木牌!”

觀內的響動停了片刻,隻餘銅鈴的餘韻在晨霧中回蕩。

片刻後,“吱呀——”一聲,厚重的朱漆木門被人從裡麵拉開,門軸轉動時發出乾澀的聲響,像是老人在歎氣。一個身影大步從觀內走出,帶起一陣風,吹散了門前的薄霧。

來人身量高大,比尋常道士高出一個頭,穿著一身皂色道袍,袍料是粗布的,卻漿洗得極挺括,袍角繡著暗金色的雷紋,紋路細密,走動時,雷紋彷彿在衣料上遊動,像真有雷電在閃爍。再看麵容,是張紅臉膛,絡腮胡從下頜蔓延到耳根,胡須根根如針,茬口發黑,顯然剛刮過不久。最驚人的是那雙眼睛,瞪得像銅鈴,眼白多,黑瞳少,眼角的皺紋裡彷彿都藏著電光,看人時帶著一股逼人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正是玉清觀主,張玄真。

張玄真剛練法被打斷,一肚子火氣沒處發,見葉法善站在門口,背著個舊行囊——那行囊的布麵都磨得起了毛邊,邊角處打著補丁,道袍的袖口也洗得發白,露出裡麵的淺灰裡襯,眉頭頓時擰成了疙瘩,像兩塊摞在一起的石頭。

“玄陽的徒弟?”他瞥了眼小道士遞來的木牌,眼神在“青雲”二字上停留片刻,鼻子裡哼了一聲,那聲“哼”帶著濃濃的不屑,像有股氣從牙縫裡擠出來,“他自己當年在我這學雷法,連引雷符的硃砂都調不好,要麼太稀像血水,要麼太稠像泥塊,畫出來的符跟蚯蚓爬似的,歪歪扭扭,半吊子一個,還好意思派徒弟來我這?”

葉法善知道張玄真脾氣火爆,是出了名的刀子嘴,心裡雖有些不適,麵上卻未顯露,隻是拱手行禮,動作標準而恭敬:“家師常說,當年若非張道長指點,他連雷法的門都摸不到。晚輩才疏學淺,對雷法一知半解,此次前來,正是想向道長請教,望道長不吝賜教。”

張玄真上下打量他,目光像篩子一樣,從頭頂的發髻一直掃到腳下的布鞋。見這年輕人雖穿著樸素,卻身姿挺拔,站在那裡如鬆如竹,眼神清亮,沒有尋常後生的浮躁——那些來求法的富家子弟,要麼眼神躲閃,要麼滿臉諂媚,哪有這般坦然?火氣消了些,卻依舊板著臉,嘴角往下撇著:“你以為帶個木牌就能進我玉清觀?老道的雷法,是傳內不傳外,傳精不傳蠢,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學的。”

話雖刻薄,他卻往旁邊側身,讓出了進門的路,袍袖一甩,帶起一陣風,吹得葉法善鬢角的頭發動了動:“進來吧,讓老道看看,青雲道館是不是真能教出像樣的傳人,彆白費了玄陽那點心思。”

葉法善心中一喜,知道這是有機會了,連忙拉著青禾跟上。青禾這會兒也不怕了,好奇地打量著張玄真的背影,小聲對葉法善說:“葉道長,他的鬍子像刺蝟。”

走進玉清觀,才發現裡麵彆有洞天。前院比從外麵看大得多,地麵是用青石板鋪成的,石板大小不一,卻鋪得極平整,縫隙裡長著幾叢青苔,綠得發亮,透著幾分古樸。院子中央豎著九根鐵柱,每根都有碗口粗細,高達丈餘,底部埋在三尺深的石座裡,柱身打磨得光滑,能映出人影。頂端纏著亮閃閃的銅線,銅線如發絲般細密,纏繞得極有章法,一圈緊挨著一圈,末端係著小小的銅鈴,鈴舌是用響銅做的,風一吹,鈴鐺發出細碎的聲響,“叮鈴——叮鈴——”,像春蠶在啃桑葉。葉法善知道,這是練雷法時引氣用的法器,《道法會元》中提過“九柱引雷法”,想來便是指這個。

四周的牆上貼滿了泛黃的符紙,層層疊疊,有的邊角已經捲起,露出下麵更陳舊的符——下麵的符紙顏色更深,有的呈暗褐色,顯然是多年前的舊物。上麵的硃砂筆畫剛勁有力,一筆下去,如刀劈斧砍,帶著一股淩厲之氣,尤其是那些“雷”字紋,收尾處像鋒利的尖芒,隱隱有電光在筆畫間閃爍,看得人心中一凜,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正廳的門檻很高,足有半尺,是用整塊青石鑿成的,上麵刻著八卦圖案。廳內供著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的塑像,塑像高三丈,金身燦爛,左手持寶珠,右手握雷令,眉心有一隻豎眼,目光威嚴,彷彿能洞察人心。塑像前的香爐是青銅三足鼎,足有半人高,裡麵插著三炷粗大的香,足有手臂粗細,香灰筆直,沒有一絲彎曲,煙氣更是奇特,像三根柱子,筆直向上,到屋頂處才緩緩散開——這是靈力凝聚到極致纔有的跡象,尋常道觀的香,煙氣早就東倒西歪了。

一個小道士正蹲在地上,收拾著碎裂的瓷片。那瓷片原本該是個賞瓶,此刻碎成了十幾塊,最大的一塊有巴掌大,上麵還留著青花纏枝紋。見張玄真進來,小道士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碎片“啪”地掉在地上,又碎成了好幾塊。“師……師父……對不住,剛才您引雷時,力道太猛,這瓷瓶沒穩住,就……就掉下來了……”

張玄真眼睛一瞪,那眼神像兩道電光,直直射向小道士:“廢物!連個瓶子都守不住,留你有什麼用?還不快滾去打掃乾淨!再敢多嘴,就罰你去劈三天柴!”

小道士嚇得臉都白了,嘴唇哆嗦著,連“是”都沒說完整,連忙用袖子兜起碎片,匆匆往後院跑去,跑過葉法善身邊時,還差點撞在一起。

張玄真在堂中的太師椅上坐下,這椅子是用黑檀木做的,烏黑發亮,扶手雕成了龍形,龍爪曲張,彷彿要騰空而起,透著一股威嚴。他拿起桌上的茶盞,茶盞是粗瓷的,邊緣有個小豁口,裡麵的茶水已經涼了,他卻毫不在意,猛灌了一口,茶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滴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也不擦,就那麼盯著葉法善,語氣生硬:“說吧,你想學什麼?要是隻會背幾句《道德經》,趁早滾蛋,老道沒功夫陪你磨牙。”

葉法善站在堂中,目光掃過牆上的雷符,心中暗道:這玉清觀果然名不虛傳,單是這些符紙的靈力,就比青雲道館的強上數倍。他定了定神,準備應對張玄真的考較——他知道,這第一關,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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