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撩不夠 第82章 倉皇出逃
浴室水聲嘩嘩作響,氤氳的霧氣模糊了玻璃門。
在這短暫的空隙裡,霍媔壓製著狂跳的心臟,用最快的速度胡亂套上衣服,抓起手包,幾乎是手腳並用地逃離了那個充滿危險氣息的房間。
計程車在夜色中飛馳,霍媔縮在後座,後怕的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衣衫,涼意一陣陣從脊背往上爬。
恐懼像藤蔓纏繞著她的思緒:司湛的出現絕非偶然!他是如何精準掐準自己離開房間的時間?是算無遺策,還是像耐心的獵人,在她門外守株待兔?
一個更可怕的念頭攫住了她——祁煜車子發生在緊要關頭的車禍,蹊蹺得令人匪夷所思……難道是他導演的戲碼?或者就是他故意撞的?若是他撞的,豈不是跟了自己一路?
這個想法讓她瞬間頭皮發麻、指尖冰涼,彷彿置身於一張無形巨流的漩渦中心。
“不行,絕對不行!”
她猛地搖頭,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必須跑!跑得遠遠的,讓他們再也找不到!”
她對著司機急促地報出自家地址,倉惶得如同身後有惡鬼追趕一般。
一衝進家門,霍媔立刻化身旋風。
行李箱被快準狠地拖出來,護照、身份證件被她一把掃進隨身挎包,梳妝台上的護膚品全部放進梳妝包裡,衣物更是顧不得挑選,胡亂拿了幾件常穿的。她甚至沒時間喘口氣,拖著箱子就衝向了隔壁——寧時序的家。
輸密碼時,她嘴裡還在神經質地碎碎念:“能查到我家地址,能摸到我住的酒店,連祁煜的車都能下手……司湛,你到底是什麼來頭?難不成你爹是公安部的啊?”
半夜,寧時序回到家,敏銳的本能立刻讓他察覺到異樣——玄關的拖鞋位置不對,還少了一雙。他眼神銳利地掃視客廳,沙發座的凹陷痕跡清晰可見。
細微的動靜從次臥傳來。
一瞬間,一個名字幾乎要衝破喉嚨——林紓?是她回來了嗎?他心頭難以抑製地湧起一陣雀躍的激動。
然而,當次臥門開啟,映入眼簾的是霍媔那張驚魂未定又帶著點討好笑容的臉,以及她隨意伸在床邊、毫無形象可言的大長腿時,寧時序眼中那點微弱的期盼之光瞬間熄滅,隻剩下熟悉的冷淡。
他眉頭微蹙,語氣波瀾不驚:“你怎麼在這?”
霍媔趕緊從床上彈起來,臉上堆起訕訕的笑,雙手合十做出懇求狀:“表哥!江湖救急!十萬火急!”
寧時序的目光精準地落在她那個鼓鼓囊囊的行李箱上,語氣帶著瞭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怎麼,你房子漏水還是斷電了?需要打包逃難?”
“比那嚴重多了!”霍媔連忙擺手,語速飛快,“我訂了明早八點飛東京的機票,然後轉道去拉斯維加斯!”
“票買了?”寧時序收回審視的目光,語氣依舊平淡。
“東京的買好了!拉斯維加斯的正在手機上搶呢!”霍媔趕緊把手機螢幕亮給他看,以示證明。
“嗯,”寧時序淡淡應了一聲,隨即話鋒一轉,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不過,這似乎不是你賴在我這兒的理由。”說著,他長臂一伸,直接就去拖她的行李箱,動作乾脆利落。
霍媔嚇得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拖鞋都來不及穿,驚呼道:“哥!彆!我……我不能回去!回去就是自投羅網!”
寧時序停下動作,蹙緊的眉頭顯示出他的不悅,眼神裡是“果然如此”的瞭然:“債主找上門了?惹了多大的麻煩?”
霍媔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但還是死死拽著自己的行李箱拉桿,聲音弱了下去,帶著點心虛:“那倒……還沒,不過我感覺快了!真的快了!那倆都不是善茬!”
寧時序看著她這副“惹事精”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霍媔,你學學你姐!她當年在季瀾霆眼皮子底下藏了整整兩年都沒被發現!你呢?這纔多久?你那閨房就暴露了?效率可真夠高的!”
這話戳到了霍媔的痛處,她立刻炸毛,憤憤不平地反駁:“那能一樣嗎!季瀾霆當時是腦子被撞失憶了!根本記不起和姐姐那段情!可祁煜和司湛的腦子好著呢!一個比一個精!一個比一個混蛋!尤其是司湛!”她咬牙切齒,彷彿要把這個名字嚼碎了喂狗,“簡直……就是混蛋裡的祖宗!王八蛋中的戰鬥機!”
想起幾個小時前那令人窒息又屈辱的遭遇,一股無名怒火直衝她腦門。
罵完似乎還不解氣,霍媔氣呼呼地從包裡掏出一張對折的a4紙,遞到寧時序手裡:“哥,幫個忙!趁現在,趕緊去貼在我家門上!”
寧時序展開一看,紙上是用馬克筆工整地寫著的八個大字:此房已售、中介勿擾。
他盯著這堪稱“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拙劣伎倆,再看看霍媔一臉“我聰明吧”的表情,實在沒忍住,無語地嗤笑出聲,精準點評:“霍媔,你這次確實是長腦子了,”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調侃,“但長得不多。這跟掛個‘我不在家’的牌子有什麼區彆?”
霍媔對他的嘲笑毫不在意,隻要能暫時躲開那兩尊瘟神就行:“治標不治本又怎麼樣?能躲一時是一時!等我幫姐姐把該討的公道討回來,我立馬去漢城找林君亦吹聊齋,讓他們找鬼去吧!”
看著她這副油鹽不進、打定主意要當鴕鳥的樣子,寧時序無奈地搖了搖頭,深知今晚是趕不走這位“不速之客”了。他認命般地歎了口氣,算是默許了她的借宿,暫時收留這隻被嚇破了膽、四處亂竄的驚弓之鳥。
淩晨六點,城市尚未完全蘇醒,路燈的光暈在薄霧中暈開,像未乾的油畫。
一輛明黃色的“法拉利”撕裂了清晨的寂靜,身影在空曠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徑直駛向機場航站樓。
車內,霍媔靠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玻璃窗。窗外飛速倒退的模糊光影映在她略顯疲憊卻隱含興奮的臉上——她即將飛往千裡之外,去現場支援那個讓她五星好評的男子——王楚欽。
航站樓燈火通明,與窗外的灰藍形成鮮明對比。辦完手續,霍媔腳步輕快地走向登機口,然後直奔頭等艙。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號,剛準備落座,目光不經意地掃向鄰座。
刹那間,時間凝固了。
一張熟悉的、卻又不該出現在此地的臉,映入眼簾。
“阿霽?”
霍媔下意識地捂住嘴唇,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尾音甚至帶上了一絲顫抖。
她漂亮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你……來真的啊?我以為……你就是說說而已,哄我開心的!”他昨天提過想陪她去看比賽,可她隻當那是朋友間溫暖的玩笑話,畢竟他有多忙,她再清楚不過。
周霽聞聲轉過頭,臉上漾開那抹霍媔熟悉的、溫潤如玉的笑意,彷彿料定她會是這般反應。
清晨的光線透過巨大的玻璃幕牆,柔和地勾勒著他清雋的側臉輪廓。“說了陪你去看王楚欽比賽”,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篤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什麼時候對你出爾反爾過?”
霍媔足足愣了好幾秒,才消化掉這巨大的意外。隨即,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感動和驚喜的情緒湧了上來,讓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波流轉,帶著嗔怪和不可思議。“周霽”,她念著他的全名,語氣裡是無奈的笑意,“你這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搞突然襲擊啊!”
“希望是個驚喜,而不是驚嚇,我的好朋友。”周霽從容地站起身,動作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輕鬆地舉過頭頂,穩穩放入行李架。
然後,他側身示意,“裡麵靠窗,視野好一點,你坐那兒。”他徑自坐到了霍媔原本靠過道的位置上,彷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安排。
霍媔依言坐進靠窗的位置,心湖被這份體貼攪動得漣漪陣陣。她側頭看著身邊人,秀氣的眉頭微蹙,聲音裡是真誠的過意不去:“你公司那邊……專案不是正在關鍵期嗎?你那麼忙,日理萬機的,為了陪我跑這一趟,讓我……怎麼過意得去啊?”
她深知他的責任有多重。
周霽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更舒適些,目光轉向她,那眼神如同初春拂過柳梢的風,溫暖而包容。“我是肉體凡胎,又不是永動機,”他語氣輕鬆,帶著一絲自嘲,“總得喘口氣吧?正好暑假了,就當是給自己放個積攢已久的年假。”
他頓了頓,補充道,“勞逸結合,效率更高。”
霍媔看著他眼底淡淡的青影,想起他這兩個月幾乎為公司差點拚了命,心中瞭然。她點點頭,語氣軟了下來,帶著理解和心疼:“也是……你這兩個月簡直是在燃燒生命。是該好好放鬆一下身心了,弦繃得太緊會斷的。”
這時,周霽像變戲法似的,從隨身的揹包裡拿出一個保溫杯和一個精緻的小杯蓋。他擰開杯蓋,將溫熱的、泛著甜香的紅豆沙緩緩倒入杯蓋,遞到霍媔麵前。“喏,還是溫的。知道你要趕早班機,肯定沒顧上吃東西。墊墊肚子,然後睡一覺,落地我叫你。”他的動作細致而熟稔,彷彿已演練過無數次。
霍媔的心像是被這碗溫熱的紅豆沙熨帖了,暖流瞬間湧遍四肢百骸。她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吃著。細膩綿密的豆沙帶著恰到好處的甜,溫暖了胃,更暖了心。
舷窗外的天空正從深藍向魚肚白過渡,機艙內燈光柔和。
她忍不住側頭,看向身旁安靜等待她用餐的男人,燈光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溫柔的陰影。
一種難以言喻的、被珍視的幸福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
她嚥下口中的甜蜜,真心實意地感歎道:“阿霽,你說……有個像你這樣風光霽月、溫柔體貼又細致入微的朋友,是不是也算一種特彆的福氣啊?”
周霽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更大的、帶著寵溺意味的笑容。他抬手,似乎想揉揉她的發頂,但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發絲的瞬間微不可察地頓住,轉而輕輕落在了自己座椅扶手上。他的目光更深邃地落在她滿足的側臉上,那溫柔的笑意裡,悄然沉澱下一抹難以言喻的、深邃如夜空的失落。那失落一閃即逝,快得讓霍媔無從捕捉,隻餘下滿眼的柔和。
“快吃吧。”他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哄勸的意味,“吃完把碗給我。閉眼休息,時間還早。”
霍媔乖乖點頭,吃完最後一口,將碗遞還給他。周霽細心地收好。她調整了一下頸枕,裹緊薄毯,依言閉上了眼睛。機艙內響起引擎啟動的低沉嗡鳴,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
周霽的目光從她逐漸放鬆的睡顏上移開,投向舷窗外急速後退的地麵燈光。加速帶來的推背感將他按在椅背上。機艙內光線昏暗,隻有指示燈幽幽地亮著。
他知道她喜歡那個在賽場上光芒四射的王楚欽,也知道太子爺祁煜——那個同樣圍繞在她身邊、心思昭然若揭的男人將她看護得有多緊。
但那又如何呢?
陪伴,何嘗不是一種深沉的愛意?
無聲的守護,細致的關懷,在她需要時總在身旁……這些,同樣是他傾注全部心意的、沉默的告白。
飛機昂首衝入雲霄,刺破雲層,迎來一片金光萬丈。
周霽靠在椅背上,合上眼瞼,將所有未宣之於口的心緒,連同那份深藏的失落,都隱沒在飛機攀升的巨大轟鳴聲裡。
他隻需確認一件事:此刻,在她奔向她的星辰大海時,他就在她身邊,一伸手就能觸及的距離。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