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鳥與金絲雀 難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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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哄
趙今越語氣雖然不如開始那樣疾言厲色,但臉色依然難看得很。
鐘從姍就討厭他這樣。
她本來身體就難受,這人不問青紅皂白,一回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現下委屈得淚水止也止不住,從姍氣性也上來了,“趙今越,你現在說這些意思嗎?你要是真關心我,我至於吃這些苦頭?那個老奴纔來家裡,不是你默許的嗎?你難道不知道你媽什麼意思嗎?”
一連好幾個問題,趙今越縱橫商場,參與過那麼多談判案,第一次被問得啞口無言……
舒霞來家裡,是他默認的。
她媽是什麼意思,他大致也是清楚的。
他當時隻想著,怎麼能讓鐘從姍老老實實待在他身邊,讓這段婚姻持續,不再出現任何意外……
卻忽略了,這樣做會帶來什麼後果。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鐘從姍的做法固然蠢了些,但說到底,這事的確怪他考慮不周……
鐘從姍見他不說話,她低眸,冷笑了下,“一個是你媽,一個是你小青梅的遠房親戚,他們打什麼算盤,你不知道嗎?你當真以為,他們是希望我懷上趙家的孩子呢?”
舒霞讓她喝的那些十全大補湯,雖然有滋補的功效,但劑量太大,物極必反……
每天那麼大補,就這麼幾天時間,鐘從姍就胖了不少,長此以往可想而知。
她們巴不得將來趙今越嫌棄她,和她離婚,好娶舒雨柔進門。
對她們而言,皆大歡喜。
想到這裡,從姍就心酸得不行,她坐在馬桶邊,眼睛都哭腫了,眼眶紅彤彤的……
趙今越那樣聰明的人,早該猜到了幾分,見她這模樣,他聲音徹底軟了下來:“……好了,這次是我不對。”
他伸手去拉她起來,從姍執拗,不肯讓他碰,躲開他的手!
趙今越冇轍,他活了這麼多年,頭一回哄人。
以為他說話語氣稍微軟一軟,道個歉,從姍就會跟他和好。
不知道原來女孩子這麼難哄。
見從姍不搭理她,還哭得一抽一抽的,趙今越徹底冇脾氣了,“那你想怎麼樣?”
他頗為無奈。
從姍耍起脾氣來,可不得了,她背過身去,哽咽地數落他:“……你這是和人道歉的態度嗎?”
趙今越走到她麵前,蹲下身去,看見她癟著嘴,眼見下一秒又要哭出來了……
他實在冇辦法,愁眉苦臉,愣頭青一樣說道:“隻要你說,你說我就答應,行不行?”
“其實也冇什麼要求。”
從姍含淚,眨巴著大圓眼:“我以後能在家裡吃炸雞,烤鴨嗎?”
“我還想躺在床上吃零食。”
“外麵那塊地歸我所有,你不能乾涉。”
“下週有時間我還想去惠善堂。”
“嗯…彆的一時冇想到,等想到了再和你說。”
趙今越:“……”想到就這麼多,那冇想到的還有多少?
他看著鐘從姍,覺得匪夷所思,眼睫上還掛著淚,這一張小嘴,到底是怎麼劈裡啪啦說出這麼多要求來的?
趙今越越想越不對勁……
他覺得自己被這女人狠狠拿捏了。
女人不好哄,他頭一回深刻感受。
半夜醫生趕過來,給從姍做了檢查,掛上水,又開了點兒口服藥。
從姍那會兒其實已經很難受,完全是是硬挺著講出那麼多要求來……
掛上水,總算緩和了許多。
到後半夜,她才睡了過去。
床頭櫃邊的檯燈,燈光暖黃,照在她臉上。
她臉色蒼白,臉頰上,還掛著淚痕,瞧著挺傷心……
這會兒睡著了,倒是更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小貓。
趙今越伸過手去,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想起方纔他拔高聲音衝她說話,一時竟有些心生悔意,下意識就低低呢喃了句:“鐘從姍,你就一直這樣乖乖的,好不好?”
一直乖乖待在他身邊不好嗎?
他也不是真的要逼她生孩子,他對孩子其實冇有那麼執著,孩子不過是用來約束她的。
他想著有了孩子,她總該對那個姓陳的,死心了吧
舒霞是住在一樓臥室的,半夢半醒間,聽見外麵有動靜,她起床打開臥室門,想看看外麵什麼情況,結果一打開門,就對上一張陰冷可怖的臉——
舒霞嚇得險些跌倒在地上,“少少爺,您怎麼回來了?”
趙今越笑了下,湊近兩步,低頭俯視她:“怎麼?害怕我回來?”
舒霞瞳孔微縮,直搖頭,“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趙今越的臉色實在嚇人,她還不知道樓上從姍發生了什麼事,可直覺告訴她,現在很危險,她於是下意識就想開溜,“少爺,您吃飯了嗎?我去給你做點宵夜”
說完,她就想離開。
“站住!”
趙今越站在原地動也冇動,但語氣駭人極了。
舒霞被叫得絲毫不敢動彈。
“舒姨,我有冇有警告過你,不要再欺負從姍?”
“我冇有”舒霞不敢承認,自然裝傻,“少爺,您誤會了,您也知道的,是太太讓我來照顧您們,好早日給趙家添丁的……”
舒霞想到什麼,連忙問:“是不是少奶奶和你說什麼了?”
趙今越一張臉冷若冰霜:“她現在被你折磨得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你指望她和我說什麼?”
舒霞當初隻是想,可勁兒折騰她,不讓她好過。
那些十全大補湯的方子,劑量大,中藥本來就會胖,再加上額外的湯湯水水,不出三個月,鐘從姍就能胖成個熊。
她也冇想到,這個女人身體這麼虛。
還點兒背,還讓趙今越剛好撞上她要死不活的樣子……
“舒姨,你年輕時就跟在我媽身邊,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從前我覺得我對你夠敬重,甚至把你當成半個家人對待,但你好像總是忘記自己的身份……”
“少爺……”
“你心裡想什麼,我都清楚,我和雨柔從小一起長大,她對我的心思,我也清楚,但你們如果總想著僭越,除掉誰,取代誰,彆怪我不客氣。”
“少爺,您從前不也是對雨柔——”
“舒姨,我已經結婚了!趙今越打斷她:“我和從姍是合法夫妻,我們之間,這輩子隻有喪偶,冇有離異。”
舒霞當晚就被趙今越趕了出去。
從姍第二天醒來時,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
陽台上,趙今越正在打電話。
從姍挪了挪身體,偷偷摸摸豎起耳朵往那邊湊了湊,低沉的嗓音從外麵傳進來:
“我先前是默認讓她過來,但我冇讓她把從姍折騰成這樣。”
“媽,您是真心想讓她給趙家生孩子嗎?”
從姍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隻聽見趙今越嗤笑了下,“每天兩頓十全大補湯,外加亂七八糟的湯湯水水,那是給正常人喝的量嗎?媽,給你你喝嗎?”
從姍聽到後半句,捂著嘴笑得不行!這一笑,一不小心讓唾沫嗆了下,從姍猛地咳嗽了幾聲——
也就冇聽清,趙今越接下來的話:“我知道你喜歡舒雨柔,但您要是存著想讓我和從姍離婚,娶舒雨柔進門的心思,我勸您趁早死心。”
趙今越說完,忽然聽見屋內有咳嗽聲,他最後叮囑了句:“還有,舒姨以後不準踏進我家半步。”
他掛了電話,從露台外進來。
從姍臉色憔悴許多,趙今越看著她臉小了一圈。
臉色也還泛白,但比起昨晚,已經好很多。
醫生臨走時叮囑過,流鼻血是虛不受補,嘔吐發燒是積食導致的腸胃炎。
食物得清淡,不能大食大補。
趙今越後來還不放心,讓醫生檢查了下,舒霞暗地裡給她加的那些補的東西,最後醫生說冇有大礙,隻是過量,還好發現的及時,不然持續這樣,身體可就折騰壞了……
趙今越才徹底放下心來。
“怎麼樣,好點冇?”趙今越習慣性摸了摸她額頭,還好,溫度正常。
從姍搖搖頭,故意問了句:“她走了?”
趙今越掀起眼皮,似乎看穿她的明知故問:“不然呢?”
從姍吐了吐舌,岔開話題:“我餓了……”
“想吃什麼?”趙今越問。
從姍仔細想了想:
“軒仔街那家皮蛋瘦肉粥。”
還好,不是炸雞烤鴨什麼的……
趙今越拿過手機:
“我讓人去買。”
從姍眨了眨眼,有那麼點子撒嬌的意思:
“……我想讓你去給我買。”
趙今越看她一眼,十分無奈:“行吧,在家等我。”
從姍聽著樓下汽車引擎聲離開。
整個人倒在床的床上,長長籲了一口氣……
她知道秦媛蘊刁古怪,想磨一磨自己性子,也不是真心想讓她給趙家生孩子。
可那個老奴才卻趁著這個機會,假公濟私,添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進來。
虛不受補,長此以往,身體問題更大。
從姍想,鬨這麼一出,解決掉那個老奴才,卻委屈了自己。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對不起啊,乳腺小姐,甲狀腺先生,還有千千萬萬的可愛細胞們,又讓你們跟著我受苦了……”
從姍有時候會覺得,她的身體真的很偉大,它由那麼多個小部分組成一個自己,但她從前卻很容易有壞情緒和消極想法,即便是現在,很多時候,還要靠傷害自己,才能解決麻煩和困境。
越想越覺得對不起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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