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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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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若初未挑明,季雨桐卻明白,這支鋼筆,是遲到多年的生日禮物。

她們分彆時,季雨桐的生日將至,當時季雨桐是有所期待的。隻是時隔多年後再回頭看,她當年的期待,還是淪為一場泡影。

季雨桐靠著椅背把玩這支製作精良的鋼筆。

十年前的失落與十年後的驚喜互相碰撞,像時間釀出了一壇香甜與苦澀混雜的酒。

第二日,二人一貫在酒店的走廊打了個照麵。

季雨桐很自然地跟著裴若初一起乘電梯下樓。

雖未言語,季雨桐卻能感覺到,兩人的距離比起重逢之初,更多了分熟稔。

“那支鋼筆……我送的禮物,還喜歡嗎?”進電梯後,裴若初問。

季雨桐捕捉到裴若初眼中暗含的期待,竟有種看見小狗做了好事昂起頭尋求撫摸的錯覺,她心下一暖,真心道:“我很喜歡,謝謝。”

這番謝意在心中藏了許久,終於表露出來。

昨夜,季雨桐本想通過微信答謝,思索再三,還是覺得不太正式,猶豫著猶豫著,就沒有將訊息發出去。

現下,季雨桐對上裴若初期待的目光,竟自然而然地開口了。

縱然她們再無法像過去一樣親昵,自己也該斷了簇生的妄想,可她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至少,季雨桐一直這麼希望。

“你喜歡就好。”

裴若初的眼神像一汪清泉,清泉深不可測,跌落泉中,便會被深底的漩渦吸入,迷失所向。

電梯到達樓層後發出“滴”的一聲,季雨桐才恍然撇過頭。

“到了。”她急忙說。

裴若初瞧見她泛紅的耳尖,眼底染上笑意。

季雨桐正走出電梯,耳畔忽然傳來裴若初如秋夜般清冷的聲音:“這週六晚上沒我的戲份,我要回去一趟。”

不知何時,裴若初走到了季雨桐的身側,此刻正微俯著身,好讓季雨桐看清她的眼睛。距離貼近,季雨桐能聞到裴若初身上的大黃味道,伴著紅漿果的香甜氣息,細膩而悠長。

“回哪?”

“枕山。”

季雨桐心裡一咯噔,脫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回去。”

裴若初古井無波地瞥了她一眼。

季雨桐生怕裴若初起疑,嘴巴一瞬間蹦出許多理由:“我想回去整理我房裡的東西,我還有幾套衣服放在家裡,也想再看看之前寫的手劄,找找拍攝靈感,我很久沒回去,上次我爸都說我了……”

還是在跟你通電話的時候說的,季雨桐腹誹。

“不用拍戲嗎?”

“沒事,進度來得及。”

“好。”出乎季雨桐的意料,裴若初同意地很快。

得到答複後,季雨桐終於冷靜下來,意識到了方纔言語中的突兀。

季雨桐一直告誡自己三思而後行,一遇到裴若初卻將什麼原則都拋在腦後。

但願裴若初沒有察覺。

星期六的晚上,暮色四合,裴若初開車,載著季雨桐回了枕山彆墅。

季承夜早些時候已經回來了,現正在書房辦公。

進門後,裴若初脫掉西裝外套,她的外套裡麵是一件絲質襯衫,姣好的身材若隱若現。裴若初的臉上也畫了精緻的妝,風情萬種,是不同於拍戲時的勾勒。

於是季雨桐也清清楚楚地明白,裴若初今天的精心打扮,不是為了旁的,隻是為了季承夜。

“我有些事情,要先去找你父親。”裴若初語氣平淡。

即便這幾天季雨桐做足了思想準備,但碰上裴若初這樣明晃晃的劃界,她心裡還是不大舒服。裴若初此時的言明,更像是告知季雨桐:她們之間是存在秘密的,是要保有隱私的。

季雨桐的心裡彷彿塞滿了浸過水的棉絮,沉甸甸,飽脹得不舒服,連帶著語氣也有微妙的失衡:“什麼事,我不能聽嗎?”

論誰聽去,這都算不上一句客氣的話。

“我和你父親的私事,你應該不太想聽。”裴若初說。

季雨桐的心上像壓著塊石頭,她知道自己過界了。離開片場之後,她與裴若初之間就不再是導演和女演員的關係,而是季雨桐最不想麵對的人倫悖論。

明明,她們最近在片場,相處的很好,很融洽,宮征還偷偷問過她,是不是和裴老師認識很久了。

宮征說,她們兩人相處時有一種特彆的磁場,其他人都融不進去。

當時宮征的無心之談讓季雨桐很是受用,眼下季雨桐心裡卻不是滋味。

她分明也融不進裴若初的世界。

“我還挺想聽的。”季雨桐突然開口。

裴若初眼中的驚訝神色不容掩飾。

自之前那一回三人一起吃飯後,傭人們私下便猜測不停,想理清楚這二位之間的關係是好是壞,平日裡也好少觸黴頭。現在看來,她們的關係應該是不好的,剛過門的續弦與大小姐一進門便劍拔弩張,看起來下一秒就會吵得天翻地覆。

於是枕山彆墅的傭人們眼觀鼻鼻觀心,儘可能將自身的存在感壓到最低,連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連帶著殃及池魚。

季雨桐不在意傭人們活絡的心思,隻直直地盯著裴若初完美無瑕的臉。

終於,裴若初在季雨桐篤定的眼神中妥協:“一起去吧。”

二樓書房的門未關,她們上樓的時候,季承夜正在打電話,看見二人相偕而來的身影,季承夜皺著眉把電話掛了。

“你們來了。”季承夜勉強笑了一下。

季承夜穿著考究的深藍色襯衫,腰間紮著昂貴的皮帶,對於這個年紀的中年男性來說,季承夜算得上保養很好,隻是眼裡的陰霾體現出季承夜心情上的不愉快。

“看你表情不大好,是有什麼不稱心的事嗎?”裴若初問的直接。

季承夜又笑笑,收了收眼底的銳利,他避重就輕:“生意上的事罷了,一言難儘。”

不待裴若初繼續追問,季承夜轉而關心起對方:“若初,我們見麵的時間太少了,難得見麵,就不提工作了,說了也掃興,你看你,臉都小了一圈,又瘦了,拍戲很辛苦吧?”

季承夜臉上寫滿心疼,又偏頭打量自家女兒,驚訝道:“怎麼小桐看起來也瘦了這麼多,是不是都沒好好吃飯?”

“劇組夥食還行,就是每天工作強度有點大。”

季雨桐抿唇,難得解釋了一番。

她雖時常與父親話不投機,到底知道父親是在關心她。

因而她有些內疚,無論如何,麵前的人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她又怎麼能因為自己對於裴若初禁忌的愛慕而將莫名的仇恨塗抹在父親身上。

“錢不夠了就跟爸爸說,”季承夜很爽快,“一部電影的錢你爸爸還是隨時能安排的,需要追加投資嗎?”

“暫時不用。”季雨桐回絕了。

沒料到女兒會一口回絕,季承夜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複又開朗道:“沒事,有需要一定要直說,畢竟這裡麵不僅有我女兒的辛苦成果,還有若初的。”

“在片場,你可不能虧待若初。”季承夜認真囑托。

於情於理,季雨桐自是不會虧待裴若初,可這樣的叮囑從季承夜口中說出,季雨桐便覺得不是滋味。

還是裴若初瞧出這對父女間氣氛的異常,幫季雨桐打圓場:“拍戲期間,桐桐很照顧我。”

“那就好,那是桐桐應該做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們還都在同一個圈子裡,更要互相幫扶著,”季承夜起身,“走吧,下樓吃飯。”

裴若初此刻卻沒有挪步的意思,她開口:“稍等一下,想跟你談談。”

季承夜駐足,眼裡似有訝異。

“也沒什麼,”裴若初忽然笑起來,她眼神明亮,坦然道,“就是之前的事情。”

季承夜頓了頓,半晌,他首肯道:“過兩天,我讓秘書聯係你。”

“隻是……”季承夜想說些什麼,目光落在裴若初身邊的季雨桐身上,沒有說出口。

下樓的時候,季雨桐忍不住看了好幾眼身旁的人,很想得到一些解答。

裴若初低頭看路,餘光一點沒分給她。

餐桌上擺滿佳肴,??魚佛跳牆、香煎和牛、溏心富貴蝦……其中有季雨桐愛吃的菜,也有符合裴若初口味的,大抵是季承夜提前通知了家裡的幫傭張姨,讓她按照這兩人的口味準備的。

季承夜一貫熱絡,不斷地給裴若初和季雨桐夾菜:“在組裡辛苦,在家裡可得多吃點補補。”

季雨桐沒應他,裴若初低低地“嗯”了一聲。

或許是這一聲“嗯”給了季承夜信心,他突然問道:“說起來,若初,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這話題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攤在眼前。

被叫到的裴若初聞言,停了筷子,臉上是一貫的淡然:“急嗎?”

季承夜笑著給她夾了片魚肉:“不急,不急。”

裴若初吃了片筍衣,沒再開口,連頭也沒擡。

季承夜微微皺起了眉,還想說什麼,飯桌上忽然奏出了不和諧音——

季雨桐伸長了筷子想要夠到斜前方那盤鹽焗小海螺,不想半道上筷身滑了一下,剛夾起的小海螺調皮地逃脫了,硬殼落在盤中,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三個人忽然都沒了話,默契地悶聲吃飯。

張姨將熱乎的花膠黃魚羹端上,剛想介紹一下菜色,見飯桌上氣氛怪異,連忙把嘴閉上,連呼吸都放慢了,將存在感降到最低,擱下菜便輕手輕腳往回走。

黃魚羹散著洇白的熱氣,模糊了三方視線。

季雨桐戳著碗裡燉的軟嫩的黃魚,心裡不是滋味,明明是最新鮮的黃魚燉的羹,魚肉入口後卻無故彌漫了腥味,難以下嚥。

季雨桐明白,不是魚的問題,是自己的嘴巴裡含著苦悶,糟蹋了好食材。

開機前,季雨桐同裴若初約定,要求裴若初在拍攝期間不能結婚。

當時季雨桐放縱了內心的惡意,說完以後,她實是有幾分愧疚的。

可現在回頭再看——那真是太明智的決定了。

她一點也不愧疚。

小插曲之後,連平日裡滔滔不絕的季承夜此時也無端閉了嘴,不知道在考慮什麼。

倒是裴若初始終像個沒事人,一小口一小口喝著溫熱的黃魚羹,雲淡風輕的。

飯後,季承夜誠懇地邀請裴若初:“難得來一次,今晚就住在家裡吧?”

意思很直白,是要裴若初留下來。

季雨桐瞬間望向裴若初,都是成年人,留下來的意思,誰都懂。

出神間,裴若初已經答應下來:“好。”

“我睡二樓靠東邊那間吧。”

裴若初隨意挑了個房間。

不曾想她說完,餐桌前的另外兩人俱是一愣。

裴若初口中二樓東側的房間,這些年來從未有人住過。

那是季雨桐的母親嚮明燭生前居住的房間,也是嚮明燭香消玉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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