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 第 30 章
換完藥後,裴若初靠在沙發上讀劇本。
養傷期間,裴若初的經紀人讓裴若初多留心下一部戲。裴若初聲名在外,片約不斷,能到她手裡的劇本都是經過篩選的,在這基礎上,裴若初又粗略看了兩天,排除了幾個不感興趣的題材。
眼下,她在兩部劇本間遊移不定。
“幫我看看這兩部,如果是你,你會更喜歡哪個題材?”
季雨桐驚訝:“已經在準備下一部電影了嗎,檔期真滿。”
裴若初笑著否認了:“隻是閒來無事,看看劇本,拍完《相逢》,我應該會休息很長一段時間。”
季雨桐想起來了,當初接《相逢》時,裴若初也說過類似的話。
“為什麼?”
季雨桐突然有了問詢的勇氣。
裴若初直言:“從出道後一直忙碌至今,錢賺夠了,就想給自己放個長假。”
“幫我看看?”
裴若初又將話題繞回到劇本上來。
季雨桐看著攤在茶幾上的兩遝劇本,習慣性拒絕:“我看是不是不太好。”
季雨桐還謹記要避嫌,前兩天裴若初看劇本的時候她基本都抱著筆記本處理工作,深怕不小心看到劇本引起誤會,結果裴若初倒好,直接問起了她的意見。
“不會,”裴若初將劇本塞進季雨桐懷裡,“一起看看,一部走懸疑的風格,想讓我演其中一個神經質的瘋子,另一部則講一個複仇的故事,我還沒接過這樣的片子。”
季雨桐花了點時間翻了翻劇本,認真建議道:“你之前外科醫生那個角色和瘋子的人物形象有點重合,雖然很能體現演技,但或許會少一些新鮮感,表演形式也會僵化一些。另一個角色前後反差感強,人設立得住。”
裴若初莞爾一笑,說起另一件事:“桐桐看過我演的那部作品。”
季雨桐耳朵一紅,沒有接話。
“其實,我很想演《遠山》。”
季雨桐睜大了眼。
“但是你沒有把劇本給我,等我知道《遠山》已經是它上映的時候了,”裴若初流露出幾分惋惜,“當時我就想,如果我能演你的電影該多好。”
辯解的話擠在季雨桐喉間,她張了張口,沒能第一時間發出聲。
拍《遠山》的時候她們早已斷了聯係,即使季雨桐希望裴若初出演,又如何再重新建立起聯係?
人和人的相處偶爾熱切,但大多數時刻都是淡泊的,她以為自己同裴若初的聯係隻停留在十年前了。
甚至就連《相逢》,也是陰差陽錯找到裴若初接下的。
季雨桐苦澀地笑笑。
“好歹沒錯過《相逢》。”
桌上的熱茶添六七回,劇本讀到傍晚,裴若初將它擱下。
窗外天的顏色從豔麗的橙紅一點點染成灰藍調,沉靜闇然,季雨桐坐在沙發上,安靜地望著窗外。
客房服務送來晚餐,二人麵對麵吃完。
飯後,裴若初起身,一瘸一拐地去給自己倒水。
走回來的時候,裴若初身體晃了晃,扶著身旁的擺設勉強站定,杯中的水也灑了一些。
她歎了口氣,無奈道:“本來想著趁停機的間隙把欠你的電影補上,但腳踝還不太能發力,走不了太多路,過兩天好不好?”
“不急的,”季雨桐趕忙說,剛剛裴若初踉蹌地那兩步讓季雨桐的心提到嗓子眼,“你現在這幅樣子,還是彆出門折騰了。”
“我帶了幾部電影碟,可以用你房間的電視拉片,回來坐?”
裴若初依言坐回季雨桐的身邊,笑顏如花:“好。”
季雨桐為那樣燦爛的笑容感染,內心居然一片安寧。
天色已晚,季雨桐本該知分寸地提出告彆。
可見裴若初這副模樣,她怎麼狠得下心勸自己離開?
再後知後覺的人也察覺到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受傷無形之中拉近了二人的距離,以至於此時此刻,季雨桐竟不知天高地厚地幻想用“親密無間”來形容她們的關係。
這樣的氛圍,破壞雖令人不捨,卻的確適合問些平時開不了口的話。
“你和你二叔關係怎麼樣?”
“一般般吧,家裡吃年夜飯也不會叫我的一般,”裴若初無所謂地笑笑,“和他一年也見不上幾麵,讓我叫他一聲二叔也挺為難的。”
這哪裡算一般,這是關係極差了,季雨桐想。
裴若初與她二叔關係不好,那裴賜年說的話更不能信。
“怎麼突然提到他?”
“我們那天不是一起去吃火鍋嗎,中途我出去打電話的時候,看到有個身影像你二叔,眼下想起來了,就問問。”
裴若初恍然大悟:“那還挺湊巧,我二叔吃慣了大魚大肉,居然也會來吃火鍋,稀奇。”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他,挺久沒見過了。”季雨桐隱瞞了和裴賜年不愉快的碰麵。
“二叔對我印象應該不太好,”裴若初不甚在意地撿起話題,“他一直以為我和你父親之間存在不正當關係,其實不過是我和你父親一起出席晚宴,他見過幾回。”
季雨桐心裡的石頭放下了。
她就知道,裴若初怎麼可能會是裴賜年他們說的那樣。
“其實,你母親出事的那天,我父親本要同我二叔一起出門談生意的。我曾問過我二叔,他說他等了很久,也沒見父親去公司,後來才知道出了事情。”
又提起當年的事情,兩人皆是沉默。
臨到深夜,季雨桐終於告彆。
等季雨桐回到春台苑打算入睡時,已近淩晨兩點。
她渾身疲乏,卻如何也難以入睡。
在酒店時,季雨桐轉移了話題,不願與裴若初再探討十二年前的命案。她本沒有翻案的想法,在時過境遷的當下,內心卻忽然蠢蠢欲動起來。
那一刻,她猛然覺得,母親的死,或許的確另有原因。
這些年,季雨桐都刻意避免自己回想當年的場景。
不知怎的,這個深夜裡,回憶特彆清晰。
她記起了一些事情——十二年前的那天,她曾看見過裴若初的二叔,裴賜年。
撩人夜色,總是帶給人曖昧與**。
尤其是在燈光昏暗的酒吧裡。
“徐總,這位是我手底下的藝人,小王,王翰坤。”
“徐總好。”王翰坤謙卑有禮,朝著主位上的人露出自己最好看的笑容。
徐倩瞥了他一眼,肚子裡的壞水滿到了眼裡,她勾起唇角。
“小王,模樣很不錯,有拍過什麼戲嗎?”
經紀人幫忙介紹:“小王剛從電影學院畢業,現在在季雨桐季導的組裡拍《相逢》。”
“季雨桐啊……”
徐倩在心裡回想了一番,是季家那個不打算繼承家業隻知道拍電影的怪物。
“改天給你幾個更好的資源,坐我邊上來。”
因為《相逢》停工的原因,這幾天王翰坤突然多出了大把的時間。
以至於現在,他可以坐在酒吧的卡座裡,巴結一些大人物。
今晚攢局的人是徐倩,在鯤城,徐家雖不及季家家大業大,但在娛樂圈足夠說得上話。王翰坤剛出道,正是需要人脈的時候,因而經紀人稍一暗示,他就明白了。
王翰坤在徐倩的身旁坐下,雙腿相貼,距離曖昧。
他望著徐倩眼角的細紋,麵不改色地舉起酒杯:“今天有幸見到徐總,我敬徐總一杯。”
“酒不是這麼喝的……”徐倩按住他的手,另一隻手繞過他的小臂,那是喝交杯酒的姿態。
王翰坤心領神會,湊得更近了些。
“小王很上道,有女朋友了嗎?”
“有的,叫向晚,不知道徐總認識嗎?”
徐倩吃了一驚,酒有些醒了:“鵬城向家的向晚?”
那可不是好惹的人。
徐倩收起那股子飄飄然,問王翰坤:“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怎麼還在這兒跟我們喝酒?”
談及向晚,王翰坤自己也不理解,為什麼明明向晚很喜歡他,他也喜歡向晚,卻總有種還不夠的感覺。
向晚如明月,他如溝渠,明月或曾照溝渠,但永遠不會屬於溝渠。
比起單純的戀愛,王翰坤更喜歡直白的交易,你來我往,童叟無欺,不必在意需不需要真心對真心。
在一起幾個月,他與向晚做過最親密的事情不過隻是牽手,向晚看起來熱烈,骨子裡卻有她的矜持。
在這段感情裡,王翰坤畢竟是弱勢的一方,向晚不願意,他不可能強求。
這種心理上的壓抑,無法同向晚傾訴,便不得不發泄在彆的地方。
向晚昨天去了鵬城,今天大概率不會回來,王翰坤剛好能借著這一機會尋些樂子。
“向晚美則美矣,但無趣得很。”他看著徐倩的眼睛。
徐倩笑得略有深意:“姐姐我絕對是個有趣的人。”
隔壁卡座,謝思加註意到那二人喝交杯酒的一幕,麵無表情地拍下照片,按下傳送。
“你的小男朋友?”
不到一分鐘,向晚的電話就撥了過來。
“怎麼回事?”
謝思加難得聽見向晚用這麼嚴肅的語氣說話。
謝思加想起那天夜裡。
一襲紅裙的向晚踩著高跟鞋朝車子走來,風揚起她的長卷發,她隨意地甩開,自在而瀟灑。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夜向晚的麵容在謝思加的記憶中逐漸模糊,隻餘下紅裙、長發,和高跟鞋落地的聲音,仍回蕩在謝思加心間。
“要來看看嗎,但我不保證他們一會兒還會在這裡。”
“來,怎麼不來,”向晚冷笑一聲,“十五分鐘內到。”
謝思加驚訝:“你不是昨天回鵬城了?”
“這不是今天又回來了。”向晚殺氣騰騰。
預期的十五分鐘剛過半,向晚已經到了。
今晚,向晚難得戴了一頂鴨舌帽,又用口罩遮住臉,衣著樸素低調,這副打扮,難與她平日裡的明豔動人聯係上。
隻是那灰色的緊身毛衣勾勒出窈窕的身姿,落在謝思加眼底,像一條誘人的美女蛇。
她不動聲色地撇開眼,朝著王翰坤所在的卡座揚了揚下巴:“就那裡。”
十分鐘過去,那個卡座已經大變樣。
徐倩毫無顧忌,正貼在王翰坤懷裡你儂我儂。
向晚一邊冷笑一邊舉著手機拍視訊:“再晚來一步,他們直接就要全壘打了。”
謝思加不置可否。
她也是第一次撞見這樣的事情,沒想到現在的小明星都這麼膽大包天。
“親了親了,”向晚激動起來,舉著手機的手穩穩的,“這下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好辯解的。”
這反應,如果不是知道向晚是受害者,謝思加會以為她是來拍花邊新聞的狗仔。
視訊錄得差不多了。
向晚起身,摘掉口罩氣勢洶洶朝王翰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