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 第 44 章
“若初，你快上網看看，”經紀人語氣裡的焦急毫不掩飾，“你和季總是怎麼回事？”
“季總？”
裴若初聞言，拿平板登上社交軟體。
熱搜已經爆了。
“裴若初或將嫁入豪門頻繁出入季家疑似好事將近”
點進內容，是裴若初出入枕山以及與季承夜一起吃飯的照片，季承夜被打了碼，瞧不出清晰的臉部特征，唯有裴若初那張臉清清楚楚，在狗仔的相機裡依然明豔動人。
季雨桐認真地回想了一下，那是《相逢》剛開機沒多久的時候，季承夜叫她們兩個回枕山家宴。
明明當時季雨桐也在場，倒不知道拍照的人是受誰指使，特意將季雨桐也塗成了模糊的背景，好似裴若初是和季承夜兩個人一起吃飯。
電話中，經紀人孫曦焦急地問：“是真的嗎？”
裴若初勾起唇角：“真有意思。”
裴若初不置可否的態度惹怒了孫曦，她火急火燎：“祖宗，這是季總啊，你跟我實話實說，我們好先弄個初步思路去公關……”
“公關什麼，”裴若初冷笑，“公司都是他季承夜的，他想爆什麼訊息想要什麼走向，你我說了能算？”
“你是說季總……”
孫曦啞口無言。
她本來在慕心娛樂的經紀人中身處中遊，結果天降紫薇星，裴若初帶著《孤山寺北》要簽到慕心，這種十年難遇的好事被她碰上了。
紫薇星對電影見解獨到，影後桂冠拿了一座又一座，咖位水漲船高，同時還是緋聞絕緣體，這些年從沒給孫曦惹過大亂子，孫曦背靠大樹好乘涼，反而努力著努力著在慕心的地位越來越穩定。
孫曦還記得當年季承夜把人領來慕心娛樂的時候說：“這是我故人的女兒，她想讓你做她的經紀人，小孫你好好帶，有什麼要緊事可以跟我說。”
當時孫曦以為季總隻是禮貌的拜托，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偶爾有幾回，孫曦聽彆人談及季總與手下藝人的親密關係。
她現在想想，或許當年他們就已經……
說不定真是要好事將近了。
要真是自己猜的那樣，還公關個啥啊，孫曦心裡踏實了一半。
“先澄清吧。”
電話裡，裴若初淡淡道。
孫曦一愣：“澄清？”
“澄清。”裴若初肯定。
上一秒還以為是季總衝冠一怒為紅顏，下一秒紅顏卻說要澄清。
孫曦已經一頭霧水了，她問：“那你們被拍到的那天為什麼一起吃飯，方便說嗎？”
室內安靜，季雨桐聽見了手機中傳出來的質問聲，她皺眉，這是季雨桐最反感娛樂圈的地方，每一位明星都在顯微鏡下被放大，沒有一絲隱私可言。
那天為什麼一起吃飯……
季雨桐想起裴若初同自己說的，父親以查明當年事情真相為由，要裴若初簽約慕心娛樂，要裴若初作為他的女伴，要裴若初同他結婚。
內幕說給誰聽，恐怕都覺得荒誕。
總不能就這樣把醃臢全都**裸地擺在台麵上吧？
裴若初沉默了片刻，說：“不方便。”
“那我去聯係季總那邊看看能不能澄清。”孫曦說。
季雨桐挑眉，她竟不知道裴若初這位經紀人愚蠢至此。
“季總不會幫忙的，”裴若初勸孫曦放棄這一條路，“我們自己澄清了就行了。”
“可這事情跟他也有關，他不可能不管吧，要真是他親自出手的……”
孫曦已經在考慮怎麼做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說了，我們自己澄清就行了。”
裴若初的聲音冷下來。
隔著電話，孫曦不太能察覺到裴若初態度上的變化，她仍著急表達自己的想法：“光我們澄清沒什麼用啊，季總平時待你也很好，還是問問他的意思吧？”
裴若初乾笑兩聲：“那你去做季承夜的經紀人吧。”
這時，坐在一旁的季雨桐突然開口了：“開擴音。”
裴若初詫異地望了她一眼：“桐桐？”
“你不喜歡我父親，不想跟他結婚，是不是？”
季雨桐看著裴若初的眼睛，問得很認真。
裴若初猶豫了。
“你是不是在想怎麼騙我。”
季雨桐不打算給她斟酌的時間。
裴若初歎了口氣，如實回答：“不喜歡，不想。”
“那就開擴音。”
季雨桐眼神堅定。
“桐桐，我不想你……”
“我想。”
季雨桐伸手奪過手機，開啟擴音。
還不等孫曦抓狂地表示這麼晚了裴若初身邊居然有人，季雨桐已經說話：“你好，我是季雨桐。”
經紀人傻眼，父親爆緋聞，大晚上的女兒卻跟父親的緋聞物件在一起。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孫曦失去力氣，小小的心臟接二連三受到打擊。
“時間緊張，我長話短說，首先，找幾個相熟關係好點的媒體，澄清不實報道。”
“這說了肯定不管用……”
“然後再爆料，說和裴若初談戀愛的人是我。”
……
“開什麼玩笑！”
“沒開玩笑，裴若初出入枕山，出入季家，是因為我的原因，和我父親吃飯，也是因為我，是因為我喜歡她。”
季雨桐垂著頭，她不敢直視身旁裴若初的眼睛，她怕看見厭惡，看見憎恨，看見彆離。
“你找一下爆出訊息的人，讓他把那張照片的高清版本發出來，彆把我塗抹了，”季雨桐冷笑，“我好歹也是季家的人，連擁有一張清晰側臉照的資格都沒有嗎？”
“話說到這個程度，其他事情你應該會做了吧？”季雨桐問。
裴若初伸手，攥住了季雨桐的手腕，然後輕輕拿回了手機。
季雨桐擡眼，撞見裴若初眼底的幽深，她心想，還是第一次看見裴若初這麼不認可的模樣。
“孫曦，你先去否認，其他的我跟桐桐商量一下，等下打回給你，記住，按我和桐桐說的，先澄清，你現在是我的經紀人。”
結束通話電話後，室內一片寂然。
桌上還留著生日蛋糕的殘骸，季雨桐送的那塊手錶，還擺在一旁。
裴若初安靜地望著季雨桐，眸光中有不解、有感動、也有怒氣……
季雨桐朝裴若初安撫地笑了一下：“抱歉，沒考慮你的感受。”
今天是裴若初的生日，本應該開開心心的，卻鬨得一片狼籍。
“我可以說是跟你討論電影，你父親剛好在場，”裴若初提出另一種解釋可能性，“你沒必要自己蹚這趟渾水。”
季雨桐歪了歪腦袋，說：“但這隻是權宜之計，想要從根本上否定我父親和你的關係，我的做法是最優解。”
“我不同意。”
“這對你來說影響太大了，你對之後的輿論壓力，有準備嗎？”
裴若初不妥協。
季雨桐才二十五，僅拍過一部電影，事業剛剛起步，她沒有那麼多的支援者；而裴若初年少成名，星光璀璨，粉絲基數龐大，罔論其他，光是粉絲與粉絲之間的對峙，就可以壓得季雨桐喘不過氣。
除此之外，她們還有著相同的性彆。
雖然這個時代對同性的看法有所緩和，人們的接受程度不斷變高，可仍然有部分人是無法接受的。
“人言可畏”，永遠不能低估這個詞的含義。
“我不在意輿論，”季雨桐說，“還是隻是因為我是同性，你怕沾染上這樣的緋聞，毀了自己？”
“倒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裴若初直言，“我本來就不喜歡男的。”
季雨桐莫名鬆了一口氣。
她有了氣勢，又問：“這次說討論電影，下次呢，下下次呢？”
裴若初沉默良久，歎道：“車到山前必有路。”
季雨桐笑得蒼白，她搖了搖頭：“你看，你連你自己也說服不了，你根本沒有退路。”
何必努力說服我。
此刻，她們坐在沙發上，膝蓋貼著膝蓋，身體靠得很近，季雨桐能聞到裴若初身上的雪鬆香味，卻沒有一絲心猿意馬，季雨桐再也沒有比眼下更冷靜的時刻。
季雨桐閉了閉眼，大著膽子開口：“趁著還沒到零點，你的生日還沒過，我想說——”
“裴若初，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以前我從來不敢告訴你，讓你知道我內心的真實想法，那我們就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可現在，你可以利用我掩蓋這個秘密，我也可以正大光明表達我的愛意，我覺得很好，很值得，哪怕你不愛我，我也心甘情願。”
“這是我最有勇氣的一次。”
“我知道你隻把我當作妹妹看待，所以這不是幫助，這是我一廂情願的自私自利，不用你負責。”
裴若初安靜地看著麵前因為緊張而在說話時微微顫抖的季雨桐。
不知不覺，當年總是跟在身後的小女孩長大了，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行事風格，敏感又聰明、勇敢而無畏，最難能可貴的是，她還有一雙清澈的眼睛。
裴若初歎了口氣，撫上少女的肩膀，輕輕將少女攬進懷裡。
那是穿過暗夜寂寞的荒原、向季雨桐賓士而來的一束光。
“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
裴若初的語氣裡，半是無奈，半是縱容。
“在酒吧見麵的那一刻，我表麵不希望你靠近，心裡卻偷偷開始了等待。”
“那麼早……”
“我的桐桐長大了。”
季雨桐驚訝地擡眸，裴若初的眼睛裡，光影隨著她的輕笑，微微浮動。
玫瑰花正在她的芳唇上燃燒。
季雨桐傾身，吻上了她的玫瑰花。
蝴蝶輕輕地振了一下翅膀，便倏爾離了唇。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今晚她一直在越界。
可人總是渴望被愛。
季雨桐渴望被愛。
裴若初手指輕輕扣住季雨桐的下巴，迫使她重新擡頭，她們對視，一秒鐘。
就在這短短一秒鐘。
裴若初的右手撫上季雨桐的左臉，輕柔似微風拂過。
下一秒，她微微傾身，柔軟的唇觸碰上麵前人的。
季雨桐的目光似水波流動，水色間，浮現著裴若初專注的影子，那驚豔的輪廓，竟與夢中祈禱千百回的身影重合。
裴若初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唇上溫暖如春。
季雨桐閉上眼。
她倏爾想起前幾天為裴若初擦藥時那個突如其來的吻。
是不是在那個吻裡，已經藏著裴若初昭然若揭的心意？
原來裴若初也藏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