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 第 51 章
日上三竿,季雨桐從宿醉中醒來。
她的腦袋昏昏沉沉,醉酒的感覺並不好受。
明明喝了許多酒,昨夜的片段,季雨桐竟還記得清清楚楚,無論是在飯店裡逼問裴賜年的過程,還是回酒店之後和裴若初胡天胡地鬨了一場……
季雨桐臉熱,想伸手捂臉。
她一動,卻發現裴若初躺在她的懷裡,自己的另一隻手被抱著,伸不出來。
於是季雨桐的臉更熱了。
身旁的裴若初似乎也醒了,她閉著眼睛,迷濛的模樣:“嗯?”
季雨桐不好意思,她還記得自己昨晚有多熱切。
借著酒意是沒什麼,一旦醒來,就會覺得十分丟臉。季雨桐一直以為自己是自持的人。
完全不是。
正回憶著昨夜的紛亂畫麵,始作俑者揉了揉她的頭發,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早安,桐桐,起床嗎?”
“好。”
季雨桐知道,此刻的她看起來一定害羞極了。
裴若初倒淡定得很,她起床套了身家居服,又給季雨桐遞了衣服,安排道:“時間還早,先洗漱一下,我讓綿綿送早飯。”
季雨桐望著裴若初離去的背影,覺得自己融化在氤氳的晨霧中了,一種說不清是快活還是顫栗的情緒流貫全身,如同雪後,太陽溫柔撫摸她的臉頰。
洗去一身酒味後,季雨桐乖乖坐在餐桌前,等裴若初的投喂。
向晚恰在此時來電:“裴賜年剛剛來電話,說要簽合同。”
她聲音裡的喜悅遮都遮不了一下:“我還很擔心經過昨晚他再也不來往了,沒想到他早上在電話裡說他昨晚喝斷片了,隻記得醉倒前他還在跟我們聊人工智慧,下一秒就是他下車步履蹣跚地回了家。”
裴賜年斷片了。
這真是意外驚喜。
若他什麼也記不得,季雨桐也不必擔心昨晚是否打草驚蛇了。
她本覺得或許是裴賜年清醒了之後裝模作樣,後來仔細想了想,裴賜年那樣的性格,大概做不到忍氣吞聲。
而且即便是裝模作樣,裴賜年也表明瞭態度。
裴家式微,如今的裴賜年不過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十分需要這筆生意來喘口氣。
無論如何,這次的大膽行事沒有把向晚拖下水,季雨桐心裡要好受許多。
至於母親的事,她可以再從長計議。
“謝謝你。”季雨桐真心道。
沒有向晚,昨天對裴賜年的試探根本無從談起。
“你真不夠意思的,早說找裴賜年試探他,是為了當年的事,我也可以早做準備。”
季雨桐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你嫌麻煩。”
“怎麼會,我是個直來直去的人。你媽是我小姑姑,這麼多年了,我們家對她的事,都還是很上心,”向晚頓了頓,想到生意上的事,又說,“還有,生意歸生意,感情歸感情。雖然我和長風和夜航算是競爭關係,但我和你的朋友感情不會變。”
這是變著法的向自己示好,季雨桐明白。
她們是親人,也是朋友。
“我知道。”季雨桐感動。
“哎你彆……”向晚的聲音忽然尖起來。
季雨桐不明所以:“怎麼了?”
向晚的聲音離手機遠了些,季雨桐聽見她說:“我在和雨桐打電話,你彆鬨。”
是朝身邊的人說的。
季雨桐敏銳地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她想起一個人:“謝思加?”
“啊……”向晚支支吾吾,“昨晚喝多了,跟她湊合一晚。”
這回答,未免有些讓人浮想聯翩了。
不僅是季雨桐,向晚自己也發覺了,她忙解釋:“謝思加不太瞭解之前的事情,昨晚你們走後我大概跟她提了下,讓她不要說出去,僅此而已。我們是純純的合作夥伴,你彆多想!”
季雨桐撲哧一笑:“越解釋越亂。”
向晚乾脆說回裴賜年以轉移視線:“我們早上一合計,按裴賜年昨晚那樣子,你母親的死八成和他脫不了乾係,你放心,接下來和裴賜年簽了合同後總有合作機會,就是這生意不做了,我也得幫忙弄清楚究竟是誰殺了我小姑姑。”
季雨桐心下感動。
“也不全是為了你啦,我小姑姑對我很好的,她是那麼溫柔的人……而且我剛才把昨天事情和我爸透了氣,他的意思也是一定要幫到底。”
“我爸還讓我問你,在鵬城拍戲拍到幾號,有沒有時間回家,你好多年沒來過鵬城了,一起吃頓家餐吧。”向晚透露來意。
季家和向家帶點聯姻性質,自從嚮明燭香消玉殞,兩家的關係大不如前,季承夜同向家少了聯絡,連帶著季雨桐也已經好幾年沒去鵬城過年。
她們本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季雨桐被觸動,她答應:“好。”
她腦海中浮現向家人的樣子,不茍言笑的舅舅,和藹可親的外婆……
在這個世界上,家人永遠是莫大的支撐。
掛了電話,裴若初從身後環抱住季雨桐。
這一刻,季雨桐錯覺,她們是相伴多年的愛侶。
“不和我聊聊你的發現嗎?”裴若初問。
季雨桐溺在她的懷抱裡,鼻尖纏繞著裴若初身上的味道,她暈乎乎的,身體彷彿仍然被酒精麻痹著。
她微微擡起頭,問:“我們是達成陣線聯盟了嗎?”
裴若初輕輕笑了一聲,否認道:“不是。”
“你是我的愛人,不是盟友,我們隻是在為同一個目標一起努力。”
季雨桐的心臟停跳了一秒,忍不住嗔道:“以前怎麼不知道你的情話張口就來。”
裴若初但笑不語。
電話的間隙,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飯。
裴若初給季雨桐遞了筷子:“先墊墊肚子。”
一邊用膳,兩人一邊繼續思索昨晚的事。
裴賜年昨晚的反應實在太大,對於嚮明燭的死因他大概率知情,恐怕也在嚮明燭死前見到過她。
隻是裴賜年到底是不是凶手,暫時還無法直接斷言。
裴若初思索道:“他昨晚喝醉了之後,說‘燭,找不到了’,我一直在思考這句話什麼意思。”
燭,大約指的是嚮明燭,可找不到了又是為什麼?
一時間,季雨桐也想不出原因。
“還有,他說打電話,會不會嚮明燭死前的那通電話是打給他的?”
季雨桐回憶了一下:“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季雨桐心裡暗暗覺得,那通電話就是打給裴賜年的,不然他不會這麼說。
但是,母親為什麼要打這通電話,電話裡兩人又說了什麼,她們很難知道了。
“裴賜年和你父親有什麼過節嗎?”
季雨桐換了個思考角度。
不怪她胡思亂想,畢竟最後被當成嫌疑人的是裴湛楓。
“我父親還在的時候,裴家一切大小事基本都聽他的,二叔基本隻能吃些邊角料的生意,不過他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他常年揮霍浪蕩慣了,我爸給他一點家產算是養著他。”
對於裴賜年的能力,裴若初是很不屑的。
“至於他會不會因此對我爸懷恨在心……”裴若初沉默良久,最終歎了口氣,“我不知道。”
“親兄弟明算賬,他萬一真的狠心,也不是沒有可能。我隻是想不明白,依他這點智商,能想出這樣的嫁禍之法讓我爸徹徹底底上套,真是稀奇。”
“還有一事,我也想不明白,如果是為了嫁禍我父親,他又何必鋌而走險,要對向阿姨下手?”
季雨桐也想不明白這層邏輯。
“又可能他是衝著我父親來的?”
“可事發之後他跟季承夜的關係算得上不錯了,如果事前兩人就有過節,眼看裴家樹倒猢猻散了,季承夜何必還要幫他。”
兩人對視著,皆沉默。
這又涉及到季承夜了。
季雨桐想起,自她與裴若初在一起後,她隻享受幸福的喜悅,還不曾打探父親的反應。
裴若初也想到了季承夜,嚴格意義上,他們還有婚約在身。
她們沉默了片刻,卻又一起笑了。
“有機會我要跟我父親解釋……”
解釋,她與她的兩顆心,早已經綁在了一起。
“過段時間我會跟你父親說清楚。”
到底沒忘記來鵬城的正事,兩人休息一上午,下午就去片場了。
鵬城的氣候仍然涼爽,經風一吹,季雨桐隔夜的酒意算是徹底散了。
此時季雨桐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滿臉糾結的宮征。
一般宮征臉上掛了這副表情,代表她有些事情想不通。
宮征開口了:“其實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暮雲愛春樹嗎?”
“電影都快拍完了你居然才問這個問題。”季雨桐驚訝。
宮征冷不丁來了一句:“不然我問為什麼今天早上不拍攝嗎?”
季雨桐咳嗽了一聲,明目張膽:“身體不舒服。”
“我看你氣色紅潤,神清氣爽。”宮征揚眉。
“宮征。”
不遠處,裴若初冷冷地喊了她的名字。
宮征被嚇得一哆嗦,忙道:“我喝醉了我喝醉了,我沒說話我撤回。”
她和季雨桐交好,平時胡鬨慣了,卻不知怎的要忌憚裴若初一些。雖說熟悉之後,她也發現裴若初是隨和的人,但不知怎的,她還是不大能同裴若初開起玩笑。
宮征偷偷把這歸結於裴若初身上的強大氣場,裴若初看似溫和,可與人交往間總是保持著克製的距離,像一座永不融化的冰山。
季雨桐朝裴若初笑了笑:“你彆嚇她,人家宮征好不容易要在人物理解上有所成長了。”
裴若初低頭,朝季雨桐淡淡地笑了一下。
於是宮征明白了,那是隻為一人融化的冰山。
小報記者們霧裡看花,她宮征跟這兩人低頭不見擡頭見,可看得太清楚了!
她早在網上用小號跟彆人偷偷打了賭,賭眼前的這兩人是真的。
眼下,她覺得自己十拿九穩。
季雨桐自然不會知道宮征背後這樣想她們,她就事論事,到最後也沒告訴宮征她想知道的問題的答案,隻是讓她先演下去。
很多時候,問題不需要回答,也不應該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