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 第 50 章
裴若初關上車門,她回頭,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通紅的眼睛裡。
“怎麼了?”裴若初心慌了一下。
“喝醉了不舒服嗎?”
季雨桐搖頭:“我沒喝醉。”
裴若初半信半疑。
季雨桐的眼睛濕漉漉的,頭發也有些淩亂,此刻微垂著頭,像被人拋棄的小狗。
這麼可愛的小狗,又怎麼會有人狠心拋棄。
裴若初勾了勾季雨桐的指尖,柔聲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季雨桐擡起頭,眼巴巴地盯著裴若初,不知怎麼委屈上了,轉瞬間淚眼朦朧:“心裡不舒服。”
裴若初以為是因為裴賜年的事,抱著季雨桐一下一下順著她背後的長發,平複她的情緒:“晚上收獲很大呀,從裴賜年的話裡能聽出來,他當時在枕山見過你媽媽,時至今日,他依然在害怕回憶當年的事,他肯定有問題,是不是,桐桐?”
車子啟動後,震蕩了季雨桐身體裡的酒精,酒勁迅速上頭,她感到一陣陣天旋地轉,隻能緊緊閉上眼睛期待反胃隨著車流快速過去。
是的,裴賜年肯定有問題。
晚上,或許是裴賜年最沒有防備,最猝不及防的時刻。
可他到最後都沒有說出個一二三,這讓季雨桐有心無力。
她彷彿霧裡看花,已經遠遠瞧見了輪廓,卻永遠隔著穿破不了的濃霧。
“這條線索斷了……”
機會隻有一次,她們已經失敗了。裴賜年雖然不太聰明,但還沒有蠢到會上第二次當的地步。
“沒事,我們再從長計議,總會有辦法的。”裴若初安慰她。
“嗯,再想辦法。”
無論如何,裴賜年的反應已經代表了什麼,無疑,母親死亡的真相出現新的轉機。
離事實更近了一步,她不會這麼快就氣餒。
想通這一層後,季雨桐心裡舒坦一點,但也僅僅是一點。
腦海裡,忽然閃回上車前裴若初朝謝思加露出的那一抹笑容。
“也不全是因為他……”季雨桐莽撞開口。
這下裴若初猜不到了,她俯身湊近了問:“那是因為什麼?”
塞壬的聲音就在耳邊,季雨桐猛地睜開眼睛。
離得太近了。
她忍受不了這樣的誘惑,衝動地貼上誘人的唇。
酒精火熱,攪得季雨桐渾身沸騰,她借著酒意,與裴若初接了一個纏綿的吻。
“你是我的。”
裴若初是她的女朋友,不是其他人的。
“嗯,我是你的。”裴若初親親季雨桐的耳朵。
季雨桐又想到了什麼,又皺起眉頭委屈巴巴地說:“你是真心喜歡我。”
裴若初失笑,不知道為什麼懷裡的人忽然患得患失。
她說:“我是真心喜歡你。”
裴若初在對她表白。
季雨桐的心又雀躍起來:“不喜歡謝思加。”
繞了半天,小朋友原來是吃醋了。
裴若初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鼻尖:“小醋壇子,我和思加隻是朋友。”
“真的嗎?”
季雨桐猛地擡起頭,眼睛亮亮的。
裴若初沒設防,被她不管不顧地撞著了下巴,她輕呼一聲,暗暗決定要給眼前的小醉鬼一點懲罰。
季雨桐開心了,又開始傻笑,她仰起頭問裴若初:“那可以再親親我嗎?”
裴若初也未曾料到,喝得半醉的季雨桐會如此直白。這人平時藏得那麼深的心思,如今在酒精的作用下全然暴露在裴若初眼前。
不過,這倒是與裴若初藏匿的心思一拍即合。
裴若初摸了摸季雨桐的耳朵,隨後手指扣著季雨桐的手指,主動送上自己的唇。
像是遠處綿長起伏的潮水,奔湧而來,那海水蘊含的的巨大能量,在撞到岸邊堅硬的沙石後驟然卸力,流轉奔騰,泛起無數白色的泡沫,悠悠轉轉,正回味間,泡沫擴散著退去,破碎散落一地,不待喘息,下一層細碎的低浪又至,此起彼伏,奔流不息。
海浪的氣息。
不是,是裴若初的氣息。
季雨桐的意識清醒又迷亂,她想,今晚她們親了好多回。
她想,裴若初的唇好軟,也好會吻。
她想,裴若初也是喜歡她的。
前排開車的鄭綿這時候裝聾作啞,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後座的兩位姐一定要把她當成空氣。
這潑天的狗糧,她真是吃夠了。
車往酒店的方向緩緩駛去。
下車的時候,裴若初踩到了路邊的小石子,身形晃了晃。
“小心。”
季雨桐這時略微清醒了些,她伸手扶了裴若初一把,膽戰心驚的。
裴若初之前拍戲的時候就扭傷過腳踝,這段時間,季雨桐一直很注意,生怕她再受傷。
“沒事。”
裴若初擡眼,又勾住了季雨桐的手,季雨桐的指尖不經意地劃過裴若初的掌心,裴若初一陣瑟縮,心底的情不自禁,幾乎都在這潮濕滑膩的手掌心中,被一字一句清晰宣誓。
房門關上。
房間內沒開燈,夜色掩映中,她們摘下了佩戴太久的麵具,在玄關放肆擁吻,不死不休。
半晌,裴若初輕輕推了季雨桐一把,季雨桐鬆開她,呼吸噴薄的熱氣撲打在裴若初鎖骨上,醞釀出一片曖昧的暖意。
“先喝點蜂蜜水,不然明天你頭會痛。”裴若初強撐著意誌。
季雨桐不管不顧:“讓它痛。”
裴若初深呼吸,她腦中的最後的一根弦終於崩斷。
洶湧浪潮再度襲來,潮濕、纏綿的海水。
等裴若初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被季雨桐壓在床上,呼吸急促,衣裳淩亂,季雨桐跪坐在裴若初身上,黑發垂落,滑過裴若初的鎖骨,一片麻癢。
黑暗中,兩具身體擁抱,親吻,呼吸親昵交融,帶著湧動的熱切,像兩座積蓄了巨大能量的火山,壓抑了千萬年後,終於藏不住熾熱的心海,衝破拘束的屏障,酣暢淋漓地汩汩而下,澆溶了途經的喧囂與雜念。
“桐桐……”
裴若初在淚水朦朧中呼喚。
“阿初……”
季雨桐不說話了,隻呢喃裴若初的名字,她的心事,都在眼下這一個熾熱的吻中儘顯無疑。
“我喜歡你。”
裴若初輕輕笑了一聲,似乎有些意外這突然的告白,卻又似乎從來都不意外。
她親了親季雨桐濕漉漉的眼睛:“桐桐是世界上最純粹的人。”
純粹到,一切難言的愛戀都被她晦澀卻真誠地寫在眼睛裡,但凡留心之人,總能夠輕易地識彆。
那些猜測和顧忌在熱烈滾燙的吻中化為烏有,季雨桐不顧一切猛烈回應。
她想要相同的熾熱和無邊無際包容的愛。
裴若初用濕潤的唇瓣蹭著季雨桐的唇,她回應:“我愛你。”
心靈為這堪稱天聽的答案撞擊,像是遠方傳來的,海浪轟鳴的聲音,季雨桐為之震顫,她忽然意識到,從前恒久的暗戀竟真的等到了柳暗花明的一天。
她抱緊裴若初,兩具溫熱的身子相撞擊,震顫出從未有過的心靈相通。
“以前,你給我講過故事,”季雨桐回憶起從前,“你給我講了青梅竹馬的典故,還說,‘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這個郎,有沒有可能是女郎。”
“桐桐真有趣,這樣的時刻,還能在床上講故事。”裴若初不停喘息。
隨後,她的興奮淹沒在季雨桐狂烈的攻勢中,兩人的呼吸再次糾纏,在肢體交錯間不分彼此。
那雙溫柔的手撫過裴若初的發梢眉眼,撫過她的柔軟頂端,順著溝壑撫過,汲取深深流水。
季雨桐的指尖潮濕滑膩,她輕笑,吻了吻裴若初的心口,眼中是與往日不同的狡黠。
雲霧掠過夜海,浩瀚的夜空上方,明月悄然從雲影中探出真容,皎白如鏡,純潔得讓人想將其摧毀。室內無風,裴若初的頸間儘是細密的汗水,她的靈魂在噴薄的潮水中起起伏伏,身體隨著季雨桐的動作微微痙攣,如洶湧海麵上的一葉孤舟,托付了全身而不能自已。
未完全掩上的窗簾一角傾瀉進明亮的月光,將室內照的亮如白晝,月光灑在季雨桐白皙的背上,纖細的蝴蝶骨在月光下振翅欲飛。
裴若初眯著眼睛與月亮對視,直覺自己將要融化在這月色中,屍骨無存。
多麼美好的月夜,她呢喃。
……
淩晨四點半,太陽尚未出來。
裴若初醒的太早,或者說是一整夜沒睡。
昨晚,她們鬨騰了太久,契機和氛圍的作用下,繁盛的精力一夜之間爆發,儘情焚燒。
儘管精疲力儘,裴若初卻如何也睡不著,她躺在季雨桐身側,醒醒睡睡,六點不到便完全清醒過來。
身旁的季雨桐抱著被子,沒一點要醒來的跡象。
裴若初放緩了動作,輕手輕腳地起身。
她去外室倒了杯水,站在落地窗前凝望窗外曚曚亮的天空。
再過一會兒,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微弱的星火亮起,裴若初為自己點了一支煙。
她很少抽煙,幾乎隻有拍戲需要或者熬夜亟待提神的時候才會來一根。
這會兒,裴若初忽然想要來一根。
窗戶開了一條縫,室外的冷風裹著飄渺的煙霧漸行漸遠。
一支煙燃儘,天邊也露出陰暗的紅。
裴若初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掏出手機按了一條資訊,在這晨光熹微的時刻傳送。
隨後,她走回房間。
床上,季雨桐肌理白皙的身子連綿起伏,宛若低俯盤旋的連山。白玉浮雕般的山間高高聳峙著泛起玫瑰粉色的紅雲,寂靜流淌,鮮花點綴在白山之間,山緘默,透著說不得的豔麗幻想。
山穀中,似有若無的馨香飄溢著,遙遙指引著繁茂蔥鬱的森林深處。
裴若初望見鮮花盛開的景象。
她呆了一瞬,隨即替季雨桐攏了攏被子。
各種情緒在她心中翻江倒海,編織成了一張網。
她的胃裡,好像生出了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