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 第 70 章
謝思加的一切,像一團迷,向晚不清楚她的底細,更不知她為何接近自己。
見向晚的態度如此嚴肅,謝思加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猶豫再三,謝思加還是點了頭。
“當初,我毛遂自薦,想與你一同做專案,是不是正合你意?”
“嗯。”
“你一開始,或者說,裴若初一開始想要針對的物件,就是夜航,就是季承夜,是不是,不管有沒有我中途橫插一腳,雲啟也絕對不可能跟他們合作?”
謝思加也點了頭。
於是向晚完全明白了。
從一開始,謝思加想合作的人就不是季承夜。
再往深處想,甚至於後來雲啟盯緊了夜航的市場,一步一步搶食吞噬,發展至如今規模,都是為了抗擊長風。
向晚不笨,短短幾秒,她已經猜出了裴若初的圖謀。
正如當時向晚自己所言,一家剛起步的公司,如果與業界龍頭合作,不見得能撈到對自己形式最佳的好處,反而有被吞沒的風險,長風勢大,雲啟不見得能在合作中獲得多少好處。
她不覺得裴若初有什麼做錯的地方,商場如戰場,換做是她,她也會這麼做。
隻是她有一事不解:為什麼今晚裴若初會出現在她麵前。
“為什麼裴若初會讓我知道這一層關係?”
向晚心想,裴若初有那麼縝密的心思,所走的每一步路,應當都會有自己的計劃。
如今,她看不出裴若初的計劃,但她直覺,自己在裴若初的計劃之中,裴若初才會旁側敲擊地透露這件事。
因此,她相信裴若初還有後手棋。
謝思加頓了一瞬,道:“也不用把這件事看得太重要,或許隻是她覺得讓你知道也無妨。”
真難得,謝思加今晚沒有戴眼鏡,才能讓向晚看得這麼清楚。
她這麼清楚地看見謝思加眼睛裡的隱忍和躲閃。
向晚為那樣的躲閃而忐忑,她印象裡的謝思加,一貫是胸有成竹的,甚至可以說是老謀深算的。
她感到一陣頹唐,還是為了眼前人的隱瞞。
“或許,她是想告訴我,她站在長風的對立麵,”向晚思索了一番,仍然不解,“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她是生意人,跟誰做生意不是做生意,她隻在乎利益。
謝思加不說話了。
“裴若初為什麼要這麼針對長風?”
向晚忍不住問,或許,這更像一種自問自答。
“我不知道。”謝思加歉聲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向晚逼問。
“都是。”
那就是後者了。
向晚張了張嘴,想問:“就連我們的關係,也不能說?”
忽然,向晚一個激靈,如墜冰窖。
她們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這半年多的時間裡,向晚和謝思加一直很合拍。
無論工作,還是生活。
她們做儘了情侶們會做的事。
她能感受到謝思加對她的珍視與溫柔,儘管謝思加看上去總是沒什麼表情。
雖然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但向晚知道,自己……動了心。
在向晚正頭腦風暴的時候,謝思加開口了。
“我要申明。”
謝思加不再一味點頭,也不複宴會上一貫的調笑表情,她抿著唇,眉頭微皺。
這是一副說正事的態度。
“我和裴若初簽了協議,並且我們還是朋友,她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我不能說,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
“但這些事情都不影響我跟你之間的關係,一碼事歸一碼事。”
一碼事歸一碼事,嗎?
可向晚記得,謝思加接她去慶功宴的路上,還在用調笑的口吻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向晚長歎了口氣。
“雖然我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我對待感情真的很認真。”
她擡起頭,目光堅定地望著謝思加:“有時候我也分不清,你是想跟我玩玩,還是想和我一起走下去。”
“當然是……”
“是,我是對你有好感,可這又如何呢?”
向晚盯著茫然無措的謝思加。
“我的身後,是整個向家,我不能背叛我的家族,這是我生下來就背負的責任。”
“我的一切,都會以向家為先,包括我的婚姻。”
謝思加緊抿著唇,向晚看得出來,謝思加在害怕自己說出一些傷人的話。
可她偏偏要把一切都挑明。
向晚冷笑一聲:“我玩不起,我也不喜歡玩弄感情。”
“如果跟你在一起,我們會有將來嗎?”
看起來,這段關係的主導者一直是謝思加,她步步緊逼,以至於向晚隻能順著她的舞步起舞。
實際上不是這樣的,她們兩個人的舞蹈中,低下頭引領舞步的人,是向晚。
“隻要我不願意,我們隨時可以結束。”
“何況,我們根本就算不上有過開始。”
向晚一字一句道。
霎那間,謝思加麵色蒼白。
向晚說的沒錯。
她們沒有開始過。
向晚讀出謝思加臉色中的錯愕,狠下了心。
“就到此為止吧。”
……
“你好,裴賜年,我是你的代理律師,姓吳。”
透明玻璃的對麵,年輕律師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天使一般降臨。
“吳律師,你好你好,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啊?”
經過這些天,裴賜年焦急得不行,想馬上立刻就出去。
在裡麵呆一天,他能老一歲。
今天上午,他還簽了延長拘留的文書,他看到上麵寫的延長至三十日,兩眼一抹黑差點昏過去。
對這個問題,律師避而不答,隻說公安機關有他們的流程要走,他會儘快為他申請取保。
“但能不能成功,也要看實際情況。”律師說。
裴賜年沉默不語,他能對警察一言不發,但對能幫他脫罪的律師,他不得不應說儘說讓自己脫罪。
可他也沒傻到那個地步立即全盤托出,他的心裡還有懷疑。
“你是誰派來的?”
昨晚,他就問了管教,管教說是他家裡人幫他找的律師。
他想了想,他兒子現在在國外,還不一定這麼快就知道這個事情,真知道了,就他兒子那個坐吃山空的樣兒,或許也沒那心思幫他找個律師。他老婆跟兒子一起去的國外,也不太可能幫他。
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家裡人?
想到這,裴賜年心裡難得不舒服了一瞬,要不是為了他的敗家兒子,他也不至於膽子大成這樣。
然而他的兒子,卻幾乎不會過問他。
律師合上資料夾,盯著他的眼睛:“裴先生是聰明人,我按我委托人的說法,給您帶一句話,相信您聽過以後,便會知道是誰幫的你,也會想明白該怎麼做。”
“委托我的人說可以幫您,唯一的要求是,要裴先生您好好回想當年的事。”
裴賜年一驚:“哪個當年?”
律師搖搖頭:“我不知道,委托人沒有告訴我。如果裴先生願意說的話,可以寫下來,這也是委托人的意思。委托人說,如果你誠心,自然會想得起來。”
其實,裴賜年剛反問出口後,就已經明白過來這位律師說的是什麼。
還能有哪個當年?
“你讓我想一想。”
“可以的,裴先生的拘留已經被延長至三十日,這三十日裡,我會每個星期都申請一次會見,裴先生想明白了,就在會見中告訴我。”
一個星期才能會見一次啊,裴賜年又煩躁起來,他想現在立刻馬上就出去。
“我現在是什麼情況,你知道嗎,我有沒有無罪的可能?”
機器人一般沒有感情的律師拆穿他的幻想:“裴先生簽陰陽合同的時候,非法集資的時候,跨境轉移資產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會不會被抓到,又會不會運氣很好地判無罪。”
自己做過什麼,裴賜年當然很清楚,他騙警察,跟律師裝糊塗,但怎麼騙得了自己。
裴賜年啞口無言。
好在,律師雖然有些毒舌,但也為他點了方向:“裴先生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會進來?”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裴賜年心知肚明,他是被人整了,隻是他暫時還不知道整他的這個人是誰。
“裴先生是否得罪過什麼人?”
“我為何要做這麼多。”
裴賜年不買賬,一個律師而已,世界上這麼多律師,他找誰不行,一定要仰他人鼻息。
“裴先生,我想您可能有什麼誤會,您想想,您的事情做得應當算是隱蔽的,那麼,有誰能發現你的漏洞?”
這個問題,裴賜年前兩天就想過了,他心中隻有兩個人選。
一是季承夜,二是葉江蘺。
這兩人的級彆夠高,能夠看到他辦的事情,日積月累,或許也能尋覓到一些蛛絲馬跡。
但他暫時還分辨不出來,是誰要他死。
“那太多了。”
律師默了一瞬,問:“那裴先生有沒有仇家,恨你恨到想讓你一輩子出不來,恨你恨到想讓你死?”
“要知道,一旦判決下來,數罪並罰,裴先生起碼能在裡頭關好幾年。”
“我個人推測,是一個知道你所作所為,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人,以往,他不計較,但如今,他不需要你了。”
裴賜年的額上滲出冷汗,他心中,已經有了指向。
“又或者,到了他想要你命的時候,你成了一枚棄子。”
裴賜年大驚失色:“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律師依然是麵無表情的模樣:“那就得問裴先生自己了,畢竟這些隻是我個人的推測,算不得數的。”
還能有誰,能這樣害他的人,還能有誰?
他一直以為,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原來,隻有他是螞蚱,牽著繩的人在高處,冷酷地盯著不起眼的他。
裴賜年冷汗涔涔,在裡麵呆了兩天,心神幾近崩潰。
“會見的時間很寶貴,裴先生,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請儘快告訴我,特彆是案情相關的內容。”
“再過幾天便要過春節了,身為您的律師,我也不希望今年的春節裴先生是在看守所裡過的。”
春節,多麼闔家歡樂的詞,以往這個時候,他已經去國外和妻兒團聚了。
看著眼前的律師,裴賜年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可以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