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 第 85 章
“油要沒了。”
刀疤男忽然輕聲說。
“大哥你去加油,我去買點吃的,快餓死了。”
裴若初聽到瘦子說。
裴若初睜開眼,等了一天的機會來了。
窗外一片慘黑,不知開到什麼地方,
她可以趁綁匪加油的時候,在加油站呼救,或者伺機脫逃。
隻要能碰見第四個人,勝算總是要比現在大一點。
不想刀疤男並不打算在高速服務站加油。
“我們下高速先。”
裴若初心裡一驚,難不成快到地方了?
一切都是未知的,在未知的恐懼中,裴若初把所有能想到的辦法都思索了一遍。
太難。
在彆人的車上,隻能被彆人牽著鼻子走。
刀疤男駕駛著車子下了高速,又七拐八拐,駛上了鄉間小路,最後在沒有路燈的暗處停下。
荒郊野外,渺無人煙,一個適合殺人的好地方。
裴若初屏住呼吸,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
她最開始的設想完全失敗了。
沒多久,廂門被開啟。
外界的幽暗與廂內的黑相融合,氣氛一片滯澀,未知的恐懼如一陣風,裴若初寒毛直豎。
廂門外,站著臉帶刀疤的男子麵無表情。
“出來。”
“把我手銬解開。”
刀疤男譏笑一聲:“你還挺鎮定。”
他鑽進車廂把掛在廂壁上的手銬解開後直接扣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下來吧。”
說完,他也不管裴若初的意願,用手銬當繩子,拉著裴若初就鑽出車廂。
腳踩上草地的第一下,裴若初腿一軟,差點摔倒,坐了不知道多久的車,她頭暈目眩,有些體力難支。
“這就不行了,”刀疤男嘲笑她,“這點力氣,還跑啥,趕緊同意老大的要求吧。”
裴若初撇開眼,不想理他。
“瘦子,車給你了,你去加油。”
刀疤男把車鑰匙拋給另一個人,隨即手上用力,拽著裴若初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乾什麼!”
裴若初看不懂他們的意圖。
刀疤男眯著眼睛:“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老實在這裡等著。”
“不然我直接弄死你。”
月光下,刀疤男的腰側亮出銀白色的光,是刀。
裴若初不敢輕舉妄動。
一路漆黑,裴若初站在冷風裡,瑟瑟發抖。
即便是荒郊野外,也應當會有人經過的,裴若初茫然四顧,像在等待奇跡。
可惜,奇跡很難降臨,還沒等她分析好哪個方向最有可能出現人時,遠處已經出現了車燈的亮光,瘦子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
當右手又被銬上手銬後,裴若初生出了幾分認命的心思。
她已經小半天沒進食了,隻坐在車廂裡看前麵瘦子和刀疤男扒拉著快餐袋子吃得大快朵頤。
裴若初估摸著,之後的路程她也吃不上一口。
他們在逼迫她屈服。
不久後,車子又駛上了高速。
大概,剛剛下高速再分頭加油,是為了不讓裴若初有在加油站呼救的機會。
坐在黑暗的車廂裡被黑夜吞噬,裴若初越來越覺得難挨。
不過半天的時間,她已經精疲力儘。
也不是一無所獲的,她記住了這輛車的顏色和牌照。
隻要車會一直開下去,她就還有機會。
……
又過一日。
“怎麼樣,若初,想清楚了嗎?”
裴若初能看到鏡頭裡的自己。
畫麵裡,自己的唇色蒼白,平日裡精心打理的頭發亂糟糟的,如乾枯的草,憔悴狼狽,惹人憐惜。
她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
此刻,她已不打算自己能活下去,無論是生是死,她複仇的腳步沒有停下。
她的希望,寄托在千裡之外,季雨桐的身上。
桐桐看到那封信了嗎?
明明裴若初的精神和體力都快到極點,她卻仍倔強地硬撐著,像朵永不會折腰的嬌花。
季承夜最討厭她這一點,也最喜歡她這一點。
一想到憔悴成這樣還美得遺世而獨立的女子不得不向自己低頭,季承夜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上一次,這種感覺還是穆春心給予他的。
“已經過了兩天,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簽了你就放我走嗎?”
“當然,我不說假話。”
“怎麼簽。”
季承夜聽到魚兒上鉤的聲音,狠狠壓住臉上的喜色:“你們應該快到地方了,到地方後,會有人跟你對接,簽完合同後,再寫一份宣告,他就會放你回去。”
“好。”裴若初垂首。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裴若初明白。
裴若初沒猜錯的話,他們是一路向西南方向去的,氣溫越來越熱,海拔似乎也在增高,這些細節,已經足以讓裴若初猜到他們的目的地。
雖然裴若初不知道為什麼她們要往邊境而去,但無疑,最有可能抵達的地方,是邊境。
上天留給她的時間,就是此時此刻,她再不跑,就再也跑不掉。
跑不掉,她就會在利用價值被完全榨乾後,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裴若初坐在車裡,望不到天空。
天色漸漸暗下來,透過小視窗投射進車廂的光越來越少,終至黑暗。
這段路不太平穩,裴若初坐車晃得想吐,卻又吐不出來。她不知道是暈車更讓人惡心,還是失去自由更讓人惡心。
她還在想儘辦法逃脫。
上一次的逃脫計劃也失敗了。
當時她提出要去廁所,刀疤男卻隻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都快到地方了,還上什麼廁所。”
“等到了地方,簽了合同,你想怎麼上怎麼上。”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要求上廁所,無非是為瞭解手銬,解腳上的尼龍繩。不上廁所,她就隻能像現在這樣被限製在狹小悶熱的車廂裡。裴若初再三要求,刀疤男卻不知為何鐵了心不讓她下車,沒聊幾句就從外頭鎖了車廂。
看著銅牆鐵壁一般的廂門,素來冷靜的裴若初也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腳車壁。
到此時,她已經精疲力竭。
可她還不能放棄,裴若初明白,等她到了刀疤男說的所謂地方,她哪裡還有活路。
此時,刀疤男坐在副駕駛,瘦子負責開車。裴若初與之前一樣閉目養神,暗中留心他們的對話。
“還得再開幾百公裡,”瘦子抱怨了一句,“這幾天開車開得整個人都在飄,後麵這娘們兒倒好,想睡就睡,再不到地方我先被熬死了。”
“再堅持一下,等下看情況,我跟你換,你休息會兒。”
“哥,你先眯一會兒,後半夜開車我們輪著來,不然真受不了了。”
這幾天這兩個人除了淩晨撐不住時會挑無人的地方睡幾個小時,其餘時間幾乎全在開車,兩千公裡的路,對精力體力都是極大的考驗,此刻他們終於熬不住了。
裴若初閉著眼睛,心想,無論如何,他們也到達了極限。
對裴若初來說,這是好訊息。
刀疤男震天響的呼嚕聲透過前方探視的視窗傳入裴若初的耳朵。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飛機舷窗外的藍天白雲。
季雨桐握著水杯的手,一直發抖。
無論她與裴若初未來如何,那是活生生的人。
裴若初又做錯了什麼呢?
即便她玩弄感情,又或者欺騙自己,她的出發點是為了複仇,那是她的執念所在。
隨著當年真相的大白,季雨桐竟漸漸、漸漸地開始理解她。
她的親生父親,身上背負著兩條人命,他是凶手。
甚至如今,裴若初的性命也捏在他手中。
飛機一陣顛簸,季雨桐腦子裡想著事情,沒握好這一杯水,水杯側翻,滾落的水珠濺在她膝頭鋪著的毛毯上,濡濕一片。
季雨桐望著被水打濕的深色毛毯,心裡更加煩躁。
上飛機前,鯤城本地的警方已經幫忙聯係了邊境的警方,開始大批設卡搜人,怕就怕季承夜雇的人不走尋常路,當地離邊境又極近,那些亡命之徒想偷偷把人帶過去,有的是辦法。
落地昆市時,已快到零點。
到達口空曠而冷寂,拖著行李箱的人們臉上寫滿了疲憊感。
季雨桐在當地租了輛車,和租車公司的人在機場交付車輛後,她直往猛縣而去。
手機仍然一片死寂,沒有陌生來電。
季雨桐捏緊了手機。
夜色昏茫,季雨桐的神經緊繃了一整天,已很疲乏,她卻得逼自己打起精神。
她不能錯過一條訊息。
近一個小時之後,鈴聲響起,是當地的警方來電了。
“剛剛他們在一個服務區發現了鯤城車牌的可疑車輛,車上有一串黑瑪瑙材質的手鏈,你有沒有印象?”
那是裴若初的手鏈……
季雨桐捏著方向盤的手一緊:“那是我送給裴若初的。”
“但是車上沒有其他人了,現在還在查軌跡,看起來,裴若初最後出現的地方應該就是這裡。”
“能不能把定位發給我,我也想一起找。”
不一會兒,警方的定位發來了,巧的是,這一定位居然離季雨桐目前所處的高速路段並不太遠。
但按照警方的說法,這輛貨車在晚上八點多停在郊區後就沒有開動過了。
而現在已過零點,這之間足足有四個小時。
當地的警方調了監控,監控條件比較差,沒捕捉到類似裴若初的身影,他們隻能地毯式搜救。
他們分析,裴若初有可能進了山裡。
山上蟲蛇極多,到了夜晚,人看不清形勢,在山裡呆得越久,越危險。
季雨桐心急如焚,恨不得將租來的車當飛機開。
淩晨的高速上車輛不多,又半個多小時後,她開到了定位顯示的位置。
一輛掛著鯤城牌照的白色廂式貨車,安靜地停在車位上。
車廂的門敞開著,裡麵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