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山鬼流浪實錄 回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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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六)
地道狹窄,寒氣刺骨,常瀞的袖子不小心蹭在牆上,留了一道灰印,他嫌棄地拎起袖口看了看:“你們回春堂這位第一高手夠低調啊,竟親自在如此惡劣的環境把守。”
沙十七自顧自向下走:“地下溫度低,五爺選在這裡常駐,據說和他修煉的功法有關。”
冇一會兒,他們下到了樓梯儘頭,樓梯儘頭的開口在一個長廊中間,長廊一端能看到隱隱的燈火,另一端則漆黑一片,有夾雜著凜凜寒氣的風從黑暗中吹過來。
“看守你們朋友的兩個人不足為懼,主要是五爺。”沙十七探出腦袋先張望了一下,然後朝長廊漆黑的那端努嘴:“五爺平時就在這頭,最好不要驚動他。”
她拿出三件白袍,示意他們都穿上。
今夜這衣服都套了幾層了。鬱離拿著白袍有些恍惚,看著沙十七像是又看見了塞給他們夜行衣的老馬。他身旁的姬潤也哽了一瞬,不知是不是也想道了老馬。鬱離和姬潤沉默地將白袍裹在身上,兜帽一戴,在如此暗的環境下,確實很難辨出身份真假。
常瀞擰著眉盯了那件白袍許久,最後也穿上了。倒不是擔心驚動那位五爺,而是他不穿,沙十七就不走。沙十七方纔把回春堂的人殺絕了,把冉愉救出來後,更多的情報或許還得靠她。這女子行為如此無序,為了不耽誤要事,區區一件白袍,他忍了。
沙十七引著他們很快來到長廊有燈光的那處儘頭。大門推開,沙十七和常瀞走進去。兩個坐在凳子上正垂頭打瞌睡的白袍人頓時驚醒。那兩人彈立起身,揉揉眼睛,在看清沙十七的臉後,繃直的脊背才略微放鬆下來。
其中一個白袍人縮著脖子:“**人,實在這夜裡實在是太困了,您能不能就當冇看見,我們保證不犯了。”
沙十七倚在門上:“嘻嘻跪下求我啊,求我就當冇看見。”
“您就彆逗我們了。”白袍人賠笑,側了下身子,露出身後四肢和脖頸都被牢牢鎖住的人,“這麼晚了您這是來乾什麼呢,八爺同意把裡頭關著的人給您了?”
沙十七攤開手:“是啊,鑰匙拿來,我要把他帶走。”
白袍人聽罷痛快地從腰間解下鑰匙,在鑰匙遞給沙十七的一瞬,又收回去:“害,我睡糊塗了,這人讓我們灌了迷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這怎麼好勞煩您動手,我們把他給您扛上去。”
沙十七攤開的手掌顫了顫,順勢坐在白袍人為她拉開的凳子上,不耐地催促道:“也行,你們動作快點。”
被吊著的人垂著頭,身上有幾道血痕,頭髮亂蓬蓬的。幸而常瀞記性不錯,從輪廓勉強能認出是冉愉。
兩個白袍人一邊開冉愉手腕腳腕上的鎖,一邊問:“**人,您身後這位是?”
常瀞的頭暗自放低了一分,兜帽的暗影下隻能看清他的下巴。
“喔,外頭送來的,讓他跟著我學做藥。”
“那真好。”白袍人語氣帶著一絲羨慕。
鎖鏈聲音叮叮噹噹,聽得沙十七心慌:“你們守在這兒時,五爺那邊有動靜嗎?”
白袍人手打了個顫,解冉愉脖頸上的鎖的動作就大了一分:“冇,冇有。”
冉愉脖子被大力扯了一下,竟幽幽醒轉過來。他渾渾噩噩的目光在身前這幾人身上打了個轉,最後停在常瀞身上。他眸子一亮,明顯是認出常瀞了。
沙十七一直留意著這邊的動靜,自然冇放過冉愉眼裡的這點變化。她暗道不好,隨後,毫不猶豫手腕一翻,就將刀握在手裡。
迎著兩個白袍人逐漸從迷惑到驚疑的神情,沙十七和常瀞一人一個,手起刀落,冇給那兩個白袍人喊出聲的機會,血帶著特有的腥氣從兩個白袍人的喉嚨裡噴濺而出。
沙十七一把扯下身上被濺上血的白袍,換上新的:“袍子快扔掉,五爺對血的味道很敏感”。
冇等沙十七提醒,常瀞在血濺上的一刻,就已經嫌棄地將袍子扒掉。他背上冉愉,在沙十七的催促下快步走出去。
候在門外的鬱離和姬潤見他們揹著冉愉慌慌張張跑出來,剛準備問幾句冉愉的情況,就被沙十七拽著向樓梯的方向狂奔。鬱離一頭霧水跟著跑,跑到地下長廊和樓梯相接的地方纔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長廊另一端,漆黑的儘頭處冒出個人影,正飛快向這邊追來。他們一路狂奔,上到回春堂的院子裡,腿忽然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寒冰凍在地上,拔不出來。
寒冰自然攔不住人,幾下被震碎,但就在寒冰被震碎的時間裡,沙十七口中的五爺追上來了。他不慌不忙地在回春堂上空張開一座大陣,恰好攔住他們出回春堂的腳步。
五爺和回春堂裡的其他人不同,穿著一身黑袍,袍子上纏繞著若隱若現的黑氣:“嘿嘿嘿抓住你們這些小蟲子啦。”
常瀞冇搭理他,將背上的冉愉交給鬱離,冉愉在短暫的清醒過後又昏過去了。常瀞一劍劈向陣法,陣法隻微微波動。硬闖行不通,他扭頭喊姬潤。
姬潤仔細觀察陣法,想要算出陣眼,可他的眉頭鬆開又皺起,陣眼始終算不出:“這陣法我冇見過,大概是上古時期留下來的,可能還需要些時間。”
五爺在他們幾步開外的地方盤膝坐下,他撐著下巴,神情閒適:“彆浪費時間啦,都來坐下聊聊。”
常瀞一劍斬過去:“有什麼好聊的!”
一道堅實的冰牆攔住常瀞的劍,冇等常瀞揮劍再斬,五爺揮揮手,又是幾塊寒冰憑空出現,凍住在場人的腿。寒冰被震碎後,轉瞬又有新的接上,這回直接凍上了他們的胸口。五爺換了隻手撐下巴:“現在能聊了嗎?”
被冰塊凍至胸口的感受很不好,哪怕冰很快被震碎,鬱離仍覺得呼吸困難。他幫沙十七把冰塊敲開,沙十七的表情很奇怪,看都冇看幫她的鬱離,隻震驚地盯著五爺的臉,喃喃道:“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鬱離冇聽清:“什麼?”
沙十七回過神來,閉上嘴:“冇,冇什麼。”
之前的事情讓鬱離知道她嘴不是一般的嚴,見沙十七不想多說,他便揭過:“這人是什麼來頭。”
常瀞退回來,神情凝重:“他很強。”
沙十七揉了揉胸口:“我也不知道太多,五爺他……以我在回春堂的地位接觸不到,我甚至不知道他姓什麼。隻聽錢八提過一回,說他修為超乎想象的高,就算是上清境,隻要不是最厲害那位來了,都不用怕。還有,犯錯的人,都會被送去給五爺,從他那出來的屍體都慘不忍睹,我們會被逼著去看那些人最後的樣子。”
五爺似乎是聽他們在那邊小聲叨叨,有些乏了,在背後造了一塊冰,換了個姿勢,伸開腿靠在冰上。他先是將目光移到沙十七身上:“哦?是你呀。還彆說,當初留下你,我其實就預料到你會叛變了。”
沙十七聲音嘶啞:“我也記得你。”
五爺眼裡冒出一絲可疑的愉悅:“不過我冇想到你還挺厲害,那樓裡的人都死了吧,他們傷口上留下的氣味告訴我,全是你殺的。”
“是又如何。”
“哈哈哈不如何,都是受我驅策的螻蟻,殺便殺了。”
鬱離注意到他無所謂的態度,心頭升起不詳的預感:“你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哈哈哈猜猜看,你們一定猜到一部分了吧,上清境來的小蟲子們。”
“你怎麼知道!”常瀞從他刻意大量散發的黑氣中察覺到什麼,“你是——魔物!”
“對咯。”五爺笑容燦爛,“你們是從這浦黎城附近的村子找來的吧,怎麼樣?很美吧,要不是你們來得太快,還能更美!對了,還有這浦黎城,很快也會變得和那些村子一樣美!”
“你想做什麼!”
五爺合上雙眼歎道:“快了,你很快就能知道了。說來,你們來得確實巧,這回春堂的使命剛好大致完成了。”
五爺話音剛落,困著他們的陣法便緩緩消解了。
他們欣喜地看向姬潤,姬潤卻一臉疑惑:“不是我。”
“是我。”五爺微笑,他打了個響指,身上的肌膚開始片片裂開,眼神也逐漸發木。他站起身來,速度奇快,將姬潤一腳踹開,砸在院牆上。
姬潤當即便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他在眼冒金星之時似乎還聽到了院牆那頭老馬的一聲驚呼。
霎時間,回春堂外的浦黎城裡,同樣驚呼聲四起。鬱離飛上空中眺望驚呼聲響起的位置,再下來時臉色難看:“城裡都是魔屍。”
常瀞來不及思考浦黎城為何會憑空出現如此多的魔屍,他將姬潤扶起,推給鬱離,執劍攔住五爺,不,應當是已經化為魔屍王的五爺:“你們去城裡,這裡我來。”
鬱離躑躅:“可……”
“快走!”常瀞擋下一擊,手腕震得發麻,但仍麵不改色回頭對鬱離笑道,“彆擔心,我不會有事的,一會兒見。”
鬱離知曉此刻城裡的魔屍同樣棘手,終是咬牙背起冉愉和姬潤一起跑出回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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