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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山鬼流浪實錄 霧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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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散(一)

鬱離和常瀞手牽手穿過熙攘的人群,沿河道一路向前,漫無目的走出很遠。

趁當下隻有他們二人,鬱離終於問出前塵往事具已明瞭後,一直想問常瀞的話:“你不怨我嗎?”

“嗯?”常瀞故作生氣,“怨什麼?你還偷偷乾什麼壞事了?”

“不是!”鬱離狠狠捏了一下常瀞的手,頓了一下道,“我是想問,你後不後悔認識我……如果那年你冇有走進碧影山,我不會把靈筍交給你,讓你帶出山,也許就冇有後麵的一係列變故……”

常瀞敲了一下鬱離的頭:“想什麼呢!你怎麼不說,那年我進不去碧影山,見不到你,可能就死在山外,被野獸吃了呢。”

鬱離想了想,以常瀞當時的傷勢,還真有這種可能。

常瀞視線落到遙遠的天際:“你記好了,和你冇有一點點關係,我家的悲劇是因為擋了那些歹人的路,靈筍對他們來說隻是剷除常家的意外之喜罷了。”

“相反,我還得感謝你。雖然阿孃吃掉靈筍恢複健康後,精力無處安放天天盯著我,害得我在家縮頭縮尾,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看阿孃活力滿滿,舞刀弄劍的樣子。”常瀞笑完,聲音又低沉下來,“況且,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若不是我不小心,讓他們發現靈筍,你和碧影山也不會遭這一劫。”

鬱離還冇來得及說什麼,一個暴躁的聲音先響起來。

“還有本大爺!你該給本大爺道歉!本大爺也是因你而遭罪!冇有你,我還好好躺在碧影山吃吃喝喝呢!”鼠爺不知什麼時候醒來,從鬱離的衣袖裡鑽出來,蹦上他肩膀跳腳。

鬱離一把捏住鼠爺的嘴,又把他重新塞回袖子裡。

太陽漸漸西斜,鬱離停下腳步:“往回走吧,該去城門口了。”

常瀞不說話,盯著他。

鬱離知道他這是不開心,在心裡長歎一聲。不是隻有常瀞一個人不捨得分開,他也一樣。

他環顧四周,趁周圍無人,飛快掀起麵具,漏出下半張臉,墊腳在常瀞臉上輕啄了一下。

常瀞:“……”

鬱離有些不自在:“好了,走吧。”

常瀞欣喜於鬱離的主動,即將分開的不爽勉強被沖淡,但他是什麼人,最擅長得寸進尺。他仍繃著臉,微微俯身,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鬱離:“……”

見鬱離不動,常瀞催促般又點了點嘴唇。

行行行。

鬱離破罐子破摔,一把扯下麵具,拽住常瀞的衣領親了上去,鼻尖抵著鼻尖,輾轉廝磨,然後學著常瀞之前的模樣,生澀地探出舌尖找他的唇縫。

良久,鬱離才鬆開手,常瀞的衣領被抓皺了一片。

“等我,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兩人正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鬱離猝不及防弓下身子,膝蓋一軟就要跌倒。

常瀞嚇了一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鬱離。

“鬱離!鬱離!怎麼了!”

冷汗順著鬢角不斷滑落,太陽xue有青筋根根爆起,鬱離捂住胸口痛到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抽氣聲。

這樣直擊靈魂的痛,隻要經曆過一次便再也無法忘記,鬱離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這彷彿是要將靈魂從身體內寸寸撕下來的痛苦是因何而起。

他曾感受過的,在他自願接受雞鳴巷巷主的那一天。

雞鳴巷上空的大陣飄出一道淡淡的光,那光看似柔和,卻化作一道燙人的烙印,牢牢刻在鬱離的靈魂之上。

從那日起,雞鳴巷賦予鬱離永久駐留在陰陽兩界之間的自由身份,而他將靈魂獻給雞鳴巷的守護大陣,未來若大陣遭到抵抗不住的攻擊,大陣將會抽取與之簽訂契約之人的靈魂,以秘法轉化,用以支撐大陣。

耳邊常瀞焦急的聲音越來越模糊,鬱離彎下腰,眼淚混著冷汗一起淌了一地。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他和常瀞纔剛在一起,為什麼命運要對他開如此大的玩笑?

已經痛到眼前發黑,什麼都看不見,鬱離摸索著抓住常瀞的手,想最後再抱一抱他,對他說聲喜歡。

可第一個字還未出口,疼痛卻驟然消失。鬱離愣了一瞬,難以置信地摸了摸方纔疼得最凶的胸口,還冇等他慶幸這回竟死裡逃生,就忽然想起疼痛消失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

他心頭一緊,驚道:“諸大哥!”

……

另一邊,諸遊和重寒酥出了金石城,便直奔城外的樹林。諸遊任勞任怨揹著小竹簍,跟在重寒酥身後挖花花草草。

冇過多久,諸遊背上的竹簍裡就堆到冒出個小尖。

重寒酥滿意地翻了翻竹簍,把一株較為少見的花小心捧出來放在最上麵:“差不多了,這下就隻等著回去種下來。”

諸遊施了個小法術,幫重寒酥衝乾淨手上粘的的土。

重寒酥一邊洗手一邊道:“謝啦。”

“害,客氣什麼。”諸遊咧嘴。

重寒酥抖乾淨手上的水,低頭一笑,又擡起頭認真道:“不隻是謝你幫我洗手,是謝謝你,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

“都是舉手之勞,謝來謝去多生分,我以為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諸遊給重寒酥洗完手,順便往竹簍裡噴了點水。

“對,是朋友。那既然是朋友了,能不能讓我瞧瞧你長什麼樣。”重寒酥展顏,目光定在戴著半張銀質麵具的諸遊臉上,擺了擺手,“若是雞鳴巷有禁令,就當我冇問過。你可彆誤會,自從上回聽鬱離說了你也是東洲人後,我發現你有幾個角度特彆眼熟,就想著問問你,從前我們是不是見過?”

諸遊簡直要熱淚盈眶了,他以前可是做過重寒酥的侍衛啊。隻是冇想到,過去那麼多年,宮裡的侍衛又有那麼多,殿下竟然還能記得他!

真是天賜良機啊,此時不言又待何時!

諸遊一咬牙,鼓足勇氣開口:“其實——”

“誒!你等等!”重寒酥眼睛一亮,猛地打斷他,越過褚遊朝他身後的林子裡跑去,“那裡有一片草藥,等我把它采回來再慢慢說!”

未出口的話就這樣哽在喉中不上不下,褚遊望著重寒酥興沖沖的背影,重重砸了兩下心口,無奈一笑。

忽然,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心口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褚遊癱倒在地,背後竹簍裡裝的花花草草散了一地。

不是,他手勁有那麼大嗎?砸了兩拳後果這樣嚴重?

褚遊起初很懵,還試圖掙紮著爬起來,但在發現自己力氣全無,連動動手指都做不到後,他才終於明白過來。

是他的大限已至,雞鳴巷遇劫,該到履行契約的時候了。

此時撕裂靈魂的劇痛已經讓他控製不了身體,他痛到渾身抽搐,卻硬是咬緊牙關,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驚到不遠處的重寒酥。

想必阿離和施娘此刻也在承受同樣的痛苦,契約已顯,三人之中,若是必須舍掉一人,那或許他最合適。

雞鳴巷平穩運轉數百年,靠得都是施娘日複一日勞心費神,紅紅的狐貍毛都白了好好幾撮。阿離比他來得晚,是他改良了雞鳴巷的送行之法,免除了眾鬼魂魄煙消雲散的最後的一道痛苦。

而他呢,他說到底隻是雞鳴巷用以震懾四方的打手,也是最容易被取代的那一個。況且小阿離纔剛和星君相認,此劫,於情於理,都該他褚遊去應。

想到這裡,褚遊愴然一笑,竟硬生生撐起了半邊身子,將落在地上的花草一點一點撿回竹簍裡。

他抖著手將竹簍一點一點扶正,才安然倒在地上。

萬幸萬幸,方纔話未出口,如此一來,他之於殿下,便永遠隻是一位相處過一段短暫時光的普通朋友。殿下未來的路還很長,還會遇到更多的朋友。希望小阿離能為他尋個靠譜的解釋,彆對殿下說半句多餘的話,讓殿下很快就可以忘記他。

諸遊艱難將頭轉到重寒酥離開的方向,眨了眨眼,那個方向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殿下,從今往後,千萬珍重。

他在心裡不停念著,緩緩合上了雙眼。

……

四百年前,諸遊出生於東洲一小國,無父無母流浪街頭,幸得一武館師父所救,習得一身本領,因為嚮往師父口中將士上陣殺敵的豪情故事,一心入軍營。

朝廷一朝征兵,他順利入選,本以為會去前線,卻莫名其妙被分去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侍衛隊。

侍衛隊冇幾個人,大多是些來混日子的世家子弟,諸遊在溫水煮青蛙的侍衛隊裡待得鬱鬱寡歡。因為他出身寒門,冇有靠山,隊裡的人總安排他半夜值守。

半夜就半夜唄,沒關係,白天晚上,不都是乾活,他早晚有一天會跳出這譚死水。

那日他打著哈欠站樁,忽然牆頭瓦片響動,他一擡頭對上一雙受驚的眼睛。那是他頭一次直麵負責保護的殿下,殿下深居淺出,很少踏出門,所以他此前對殿下的所有印象,隻是和同批人入侍衛隊謁見殿下時,遠遠望的那一眼。

重寒酥嚇了一大跳,按他從前無數次的經驗,此時此處應當無人值守。他硬著頭皮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卻做好了侍衛出賣他的準備。

褚遊此刻也很懵,搖搖頭,反應過來又連忙點了好幾下頭。

重寒酥意識到這個侍衛和他身邊的人不一樣,不會因為國師說他不詳,不會因為他不受寵,便漠視他,隨意欺辱他,這才徹底放心往下跳。

褚遊下意識伸手去接,抱了個滿懷。待殿下站穩,諸遊滿臉通紅鬆手,心道,皇上他也偷摸瞧過一眼,長得也就那樣,但他這兒子怎的長得如此水靈,比隔壁眼睛長頭頂上的小美還要好看百倍!

重寒酥忐忑:“你不會告狀吧。”

褚遊低頭行了一個他今生最標準的禮:“屬下不敢。”

重寒酥怔住:“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褚遊結巴:“和……和誰?”

“和其他的侍衛宮女啊,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一個遭帝王厭棄的皇子嗎?不知道我出生起黑雲壓城接連三日,是為不詳嗎?”

“屬下向來不信那些臭道士的鬼話,屬下隻知道,來這兒,就是為了保護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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