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一個不吱聲,因為我懂法啊 第45章 來自公主的提醒
今天的開講十分順利,周平與眾工匠進行了大量溝通,一直到下午才堪堪結束。
與歐陽成修和蘇寧方分彆之後,周平卻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工部門口見了一個人,已經穿好一身便裝的沐陽公主。
「周平拜見公主殿下。」周平拱手,臉上帶著笑意。
「你早就看見我了是吧?」可公主卻冷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語氣也十分生硬。
周平點點頭,說道:「公主和太子剛入場,我就看見了,不過離得比較遠,未能及時見駕,還望公主恕罪。」
周平嘴上說得一本正經,可臉上掛的卻是玩世不恭。
公主斥責道:「你可知你取名為炸藥的東西一旦投入到戰場中,勢必會引起天下大亂,生靈塗炭?早知你有如此危險之物,當初我就不該救你,讓你死在秦水壽的手裡。」
周平似乎沒想到公主會有此一言,正色道:「公主此言差矣。炸藥之存在如同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炸藥的本身並不是為了殺戮,而是威懾,禦敵於國門之外。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老百姓又怎能安居樂業?」
聽聞此言,公主立刻溫柔了許多,原來剛纔是在試探周平。
公主從懷裡掏出一塊金牌,遞給周平說道:「隨傳隨到。」
「是,公主。」
「跟我去個地方。」
周平瞅了瞅公主身後那匹四蹄如雪的純黑色駿馬,問道:「咱要去哪?」
「城外。」
「您騎馬,我就靠兩條腿?」
「你們捕快平時不都是靠兩條腿跑遍全城的嗎?」
「可現在是去城外。」
公主噗嗤一笑:「那你可要跟好了。」
大齊京城,稱為天下第一城,其規模之龐大,亙古未有。
京城之外,還有三座輔城,駐守了大量軍隊,成犄角之勢,拱衛京師。
可京城與輔城之間,卻也存在著許多隱藏在繁華之下容易忽略的角落。
居養院便是其中之一。
居養院是大齊在全國開設的一種專門收容貧困百姓,為貧民提供食宿和少量生活費的設施。
「你去過居養院嗎?」
城外,兩人兩馬,前後相距大概半個馬首。
周平搖搖頭說道:「沒去過。不過我們經常會驅離一些居養院的貧民。」
「為何?」
「一是上頭有令,二是……算是為了保護他們吧。」
「什麼意思?」公主沒太聽懂。
「上麵說居養院的貧民有朝廷收養,就不能乞討;再一個這些貧民是丐幫都不要的老弱病殘,若是不及時驅離,被丐幫的盯上了,少不了一頓打,身體還行的,回去躺上十天半個月,身體不行的,就直接扔到亂葬崗了。」
公主聽聞,一臉陰雲。
「你覺得那些貧民真能得到朝廷的收養嗎?」
周平思忖說道:「至少有片瓦遮身吧。」
公主無奈地笑著:「去了你就知道了。」
離開官道,進入樹林。
現在正是夏季,應該是一年當中水草最為茂盛的時候,可是周平看到的卻是一片荒蕪。
樹上,沒有樹葉,光禿禿的,樹都沒有皮,好像被脫去了衣服,在太陽的暴曬下,經年累月,發黃、發黑。
有些地方,能夠看到斷裂的樹乾,好像掰斷的一樣,可是樹冠部分卻不見了蹤影。
地麵上,斑駁的就像牛皮蘚,東一塊,西一塊,野草就像沙漠中的綠洲,聽說過,可是想見一麵卻難上加難。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周平問道。
沐陽沒有回答,抬起執鞭的手,指了指前方:「前麵就是居養院了。」
越靠近居養院,四周越是荒涼,卻能看見人了,周平一眼就能認出,這些是居養院的人。
居養院的人有一種很顯著的特點,很容易區分。
就是在他們身上,你絕對看不到任何生氣,彷彿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等死,沒有一絲希望。
聽見了馬蹄聲,抬起了幾個腦袋,等馬匹經過時,這些人陸陸續續伸出乾枯黢黑的手,等待著施捨。
周平可沒有這種同情心,可再看公主,竟然也無視這些人的存在,絲毫沒有停頓。
「你是不是想說什麼?」沐陽公主猜出了周平的心思。
周平點點頭:「我以為你會給他們些什麼。」
公主頭也不回,筆直地向前方走著,語氣生硬,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這些人,給一次就會要兩次,給兩次就會要三次,絲毫不值得可憐。」
「那你帶我來這裡乾什麼?」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居養院門口,破破爛爛,唯一能夠識彆的牌匾,隻剩下了半塊。
其實想要進去,走不走大門都可以,畢竟圍牆早就倒得差不多了,連那些砌牆的土磚都已沒了蹤影。
跨過門口,便是一處院子,出乎意料,十分乾淨,一看就是經常有人打掃。
「黃大爺!」沐陽喊著。
不會兒,屋裡跑出來一滿臉褶子的老頭,衣服雖然破破爛爛,卻很乾淨。
一見沐陽,臉上都能開出朵花。
「沐小姐,來啦,唷!今天還來了一位公子,快、快屋裡坐。」
居養院,隻有一間屋子。屋子裡,有一股怪怪的味道,雖然說不上刺鼻,卻也不怎麼好聞。
周平瞧了眼沐陽,她卻像聞不到一樣,沒有任何異樣。
屋內光線很暗,適應了一會兒才,視線才逐漸恢複,周平這才知道那些院牆的牆磚為什麼不見了。
原來都在屋子裡,拚成了一張一張簡單到極致的「床」。
床,有的躺著人,有的空著,感覺到來人了,大家都儘力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也許是他們今生最後的笑。
「沐小姐來了。」
聲音一個接著一個,有的還想要掙紮著坐起來,沐陽公主趕緊快步走過去,安撫道:「不用起來,馬大爺,感覺怎麼樣?」
「吃了藥,好多了,要不是沐小姐,我這把老骨頭恐怕早就……多謝沐小姐啊!」
沐陽公主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那就趕緊好起來,老黃也就不用這麼累了。」
「是是是,多虧了老黃啊。」
沐陽公主站起身,將隨身帶來的一個布包,交到老黃手裡,說道:「這是一些碎銀子,還有些草藥,你得堅持下去。」
老黃抱著布包,點點頭:「放心吧,沐小姐,有我老黃一天,這些老兄弟便有人照顧。」
說完,沐陽便領著周平走了。
「老黃是朝廷派到居養院的院守,三十年如一日。按建製,朝廷應該依照居養院收留貧民的人數每月發放居養銀的。可最近幾年卻越來越少,有時幾個月都不發一次。
最困難的時候,老黃隻能帶著大家挖野菜,扒樹皮,可就這樣,老黃都沒想過離開。我有一次外出打獵,無意中碰到了他們。」
周平能夠想象出當時發生了什麼。
「從那以後,時不時就會過來看看,久而久之,也就放不下他們了。」
「你放不下的應該是老黃吧?」周平問道。
沐陽點點頭,表情十分平靜。
「我大齊從上到下,登記在冊的人員多如牛毛,可是像老黃這樣儘忠職守的又有多少?京城裡那麼多公子哥,他們隨便喝一頓花酒的錢就夠居養院的人吃幾年,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周平搖了搖頭。
「我大齊富有天下,每年光藩屬國和蕃邦進貢的財物便有幾萬車,為何連居養院的銀子都撥不出來?」
周平無言以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父皇貴為人皇,連那些修仙的老怪物見了我父皇都要行三拜九叩之禮,可我父皇無非就是要給自己的皇後修一個毀了的寢宮,還要看西山黨、看嚴濟的臉色,你說這天下到底是我李家的天下還是他嚴家的天下?」
周平陷入了沉思。
沐陽公主自嘲著笑道:「可惜我是個女兒身,將來的歸宿隻能是嫁人,或嫁給狀元、或嫁給某個將軍、再不濟要嫁到蕃邦,作為和親的工具。
周平,今天你接了我的金牌,就是我沐陽的人,更是太子的人,倘若有一天我遠嫁他國,你要儘心竭力輔佐太子,太子仁厚,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周平暗自吃驚,他完全沒想到沐陽公主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
此時已經不是他願不願意的事了,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沐陽公主絕不是表麵上的傻白甜,倘若他今天敢說一個「不」字,那麼他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再說一個「不」字了。
「我何德何能,能夠得到公主如此賞識。」
沐陽搖了搖頭,說道:「記住,以後在太子麵前,不要談論任何有關戰爭的事情。尤其是你今天演示的那個炸藥,切忌在太子麵前提及。太子忌殺戮,也許是遺傳了母後的仁慈吧。有機會我讓你見見高全,他一定能夠讓你一展所長。」
周平真想說一句,不勞公主費心了。
「晚上跟我去辦件事?」
周平頓時覺得有些心發慌:「乾啥?」
「找個西山黨的官員家乾票大的,本宮今天心情很不好。」
等公主和周平回到城裡,天已漸黑,恰好碰到了次輔李義林的隊伍。
李義林下轎,見過了沐陽公主,看了眼旁邊的周平。
「老師,這麼晚了,是發生了什麼要緊事嗎?」公主問道。
「皇上急召我等入宮,不知何事。」
沐陽也沒多問,作為公主,是不能參與政事的。
「好的,老師,那我們就走了。」
等周平與李義林擦身而過的瞬間,李義林在耳邊小聲囑咐道:「保護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