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一等女茶師 > 第四章 全家歡聚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一等女茶師 第四章 全家歡聚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薑岱陽跟呂芝瑩穿過店鋪往後堂走,經過攀著花草的長廊,走來倒也不覺得熱。

他放慢自己的步伐與呂芝瑩並行,三年過去,她的個頭又長高了些,來到他肩膀位置,但依然十分嬌小。

“下次他來,推給彆的茶師,他那雙賊眼都黏在你身上。”

“來者是客。”她說。

“這客居心不良,還癡心妄想,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他滿口嫌棄。

他身後的兩名小廝梁漢、梁風互看一眼,偷著樂,主子這是吃醋了,也是,在外打拚這幾年,心裡念姑娘念得可緊了,而那臭紈褲卻可以明正言順的上門見姑娘。

她嬌俏反問,“剛剛有人說是好朋友?”

薑岱陽見她不再像在店前那端莊大氣的樣子,心裡高興,不想將話題再繞著胡彬彬轉,直言,“隻是客套話,不提他了。”

她點點頭,“二哥這些年一定很辛苦,好在辛苦也有回報。”

“一點都不辛苦,相反的,很開心,掙了錢就想著能買什麼給家裡的人。對了,這一次送過來的布料你喜歡嗎?”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這三年來,春夏秋冬他都會分送布料回家,其實他更想替她做些褶裙、對襟背子或襦襖袍服,然而礙於尺寸不得不歇了心思。

呂芝瑩想到他送的那些衣料刺繡皆精細講究,回信說不用,但這人還是按季節送來,好在孃親那裡也送了一份,不然她還真不好收下。

“喜歡,可是太多了,二哥該多給自己做些衣衫,談生意,每日定要鮮衣華服,尤其二哥生意做那麼大,總不好穿著半新不舊的衣袍交際。”

“二哥做得可多了,你看看這一身可好看?”薑岱陽大方的展開雙手,笑問著她。

梁漢、梁風站在一旁,心裡卻在打鼓,天知道主子可是一連換了七、八套才滿意的,姑孃的評語可不能太差。

呂芝瑩不是害羞的人,尤其現在已經離開店鋪,穿過後堂,這裡的人便少了。

她定眼看著薑岱陽,他五官俊雅,瑩潤如玉,一身玄色偏襟右衽長袍,腰繫一塊羊脂白玉,整個人看來豐神俊朗,光芒驟盛。

她突然想到前陣子熱衷八卦的曉春跟她說,外頭不少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想收二哥為賢婿,“二哥看來的確挺招人的,就算不拈花惹草,也會招蜂引蝶,難怪不少達官貴人視二哥為乘龍快婿的人選。”

他唇邊帶笑,“你在意?”

她月兌口就出,“不會。”

他早已猜到她的答案,有心理準備,因此雖然有些失落,但表情仍是溫和。倒是她覺得自己答得太快,小心翼翼的瞟他一眼,見他神情還好,心也鬆了口氣,“二哥,咱們走快點,爹孃應該知道你回來的訊息,也許往這裡來了。”

他微微一笑,“好。”

兩人往滄水院走,薑岱陽一邊說著這些年的心路曆程。

都說出外靠朋友,他與人交際時著重人情世故,不忘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與一些誌同道合的朋友稱兄道弟,融洽的人際關係在詭譎多變的商場上成了一大助力。

“有靠山及冇靠山之彆,行事難易就相差極多。”他說。

而不能跟她說的是,拜前世曆練之賜,他不必戰戰兢兢,很多事看得更清楚,更能果斷,不墨守陳規,讓經商之路順遂許多,少走幾次冤枉路。最主要的是他脾氣收斂許多,就算要算賬,也絕不會被人抓到把柄,而是在暗地裡討回來。

經商方麵與前世大方向是一樣的,趁著海運發達,他買了船,開起船行,送人送貨物,又借船運載回洋人的玩意兒,開起尋寶坊,生意越做越大,比上一世創造出更大的薑氏商業王國。

這三年,他不斷把家書與吃的用的送回方家,他對方家人好,對呂芝瑩更好,想要滴水穿石,一點一滴將自己融入她的心。

片刻之後,兩人來到滄水院,卻從奴婢口中得知養父母都在軒格院,兩人便轉往該處。

軒格院內的人得到薑岱陽返家的訊息,正要派人去迎接,就見薑岱陽與呂芝瑩相偕而來。

雅緻廳堂內,方辰堂夫妻、方泓逸及葉瑜都在,因方泓逸的身體因素,並冇有擺放冰桶,不過院子特彆請專人造景設林,因此這個院子也算冬暖夏涼,極為舒適。

“這三年讓父親、母親、大哥擔心,我回來了。”薑岱陽抱拳一禮。

“好,總算是回來了。”方辰堂點頭道。

孫嘉欣有些激動,總是養了多年,這幼鳥離巢,一去三年,說不想念是假的,但她看丈夫一眼,搖頭了。

方辰堂這個當爹的一板一眼,畢竟要管那麼多人,理那麼多事務,時日一久,渾身上下都有股威嚴勁兒,此時臉上是習慣性的不露太多波動。

薑岱陽的目光對上方泓逸跟葉瑜,兩人前世成了夫妻,可這一世,除了他早一步讓大哥的畫作名滿天下外,兩人之間似乎冇什麼變化。

他知道葉瑜萌生幾回辭意,最後都被養母勸留,這一世他們能否走在一起?

“這三年多謝葉大夫對大哥的照顧。”他又向葉瑜一禮。

這舉止來得猝不及防,葉瑜來不及避開,隻得回以一禮,“二少爺客氣,本是葉瑜本分。”

方泓逸朝她溫潤一笑,“我這弟弟說的是實話。”

方家人都在,葉瑜不想跟他爭論,索性沉默。

方泓逸也不介意,目光回到薑岱陽身上,“二弟好久冇喝妹妹泡的茶了吧。”他知道薑岱陽對呂芝瑩的心思,這三年他差人送回來的東西,也很大方的讓家人看到他對她的獨寵。

薑岱陽莞爾一笑,看著一直靜靜聽他們說話的呂芝瑩,“麻煩了。”

“二哥跟我見外呢,泡壺茶怎麼會麻煩?”她在自家人麵前還是俏皮的。

奴仆隨即動起來,燒水、備上茶具及茶葉等等。

呂芝瑩坐在茶幾前,不一會兒,花廳裡就茶香四溢。

這親密又輕鬆的氛圍讓出外三年的薑岱陽差點控製不了心裡的激動,此景是身在外地的他一直惦記想唸的。

他垂下眼,端起花梨木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調整翻湧的心緒後,侃侃而談這些年的打拚,以及午夜夢迴時,總想著回來看他們,但又想要做出更多的成績,時日一久便練就一身本領,看人、看帳及管人都很上手。

如今幾個地方如彥城、真定、甘州、南昌都有尋寶坊、晨光車行及船行、晨光鏢局,營利極好,賺來的錢除了大半存入錢莊外,就是購置店鋪及田莊,店鋪有的是轉做些小牛意,有的租人,至於田莊,就完全租給當地農人,進益也算豐厚。

他手下有多名管事,賬冊大約三個月至半年交一回帳,憑藉這些年的經商經驗,分工分酬,適時給予職權,加上他找來的都是能人,將他的產業打理得有聲有色,日進鬥金,而一切能成功,井然有序,他都將這些經營得宜的功勞歸功於養父的傾囊相授。

前世薑侑犧牲他一人,將他的財產,尤其是尋寶坊的钜額利潤拿去做人情交際。為了搭上海貿這艘船,願意合作的可不乏皇族貴人,薑家那些廢物因而各有成就,慶安伯府更是蒸蒸日上,重新回到權貴圈中。

這一世,他積極培養人手,文武俱有,也掌握各地資訊,絕不讓自己再落入前世那四麵楚歌又悲慘的地步。

方辰堂嚴肅慣了,但養子有此成就,他真心高興,眉眼間柔和許多,“長江後浪推前浪,你的成就比父親好,不必客氣,你真的很好。”

兩世以來法,就將棋子一顆顆的撿回花梨木棋罐裡,“逸哥兒從小身子弱,自幼看診的葉大夫也不管孩子還小,叨叨告誡,切忌大喜大悲多喜多怒,尤其日後男女感情更忌太過強烈,還好他個性沉穩,麵對什麼事心中都少有波動,誰知啊——”

誰也冇想到,幾年不見生人,守著院子畫畫,一副溫潤如謫仙的模樣,遇上接替葉騰文看診的葉瑜,竟然動了凡心。

偏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三年,向來溫潤個性的大少爺也變了,為了留下佳人,折騰自己病一場的事不知乾了幾回,倒也成功將人留下,隻是手段有點卑鄙,隻能說愛情這玩意兒真的會毒害——不,讓人心性變了。

古嬤嬤在心裡想著,一邊幫著主子將盤上的棋子放回棋罐裡。

“這兩對冤家,嬤嬤,我是怎麼想亂點鴛鴛譜都不成啊,罷了,不管了。”

見主子心情一下子陰一下子晴,古嬤嬤哭笑不得,夫人愛看戲,打著讓他們自由發展的旗號,但心裡可有主意呢。

柏軒院一直都讓人收拾著,不見半點灰塵。

兩株高大榕樹成蔭,一小片竹林,幾株芭蕉,綠意蒼翠,亭台樓閣也極為雅緻,四麵遊廊連結房舍。

薑岱陽步入書房,楠木幾案仍擱著硯檯筆筒,一如過往,再轉入主臥,帷幔收起,床鋪收得整齊,棉被蓬鬆,顯然是曬了太陽的。

屋內並冇有冰桶,卻一樣涼爽,可見這院子跟大哥的軒格院一樣,特彆注重造景及通風,他竟現在才發現。

院裡一切如舊,乾乾淨淨的,彷佛主人從來冇有離開過,薑岱陽眼眶不由得有些發酸,在外飄蕩,幾回受挫,總有想回來的渴望,然而他覺得還不夠、還不行,他一定可以更好。事實證明,他真的可以做得更好,但能夠回到溫暖的地方,纔是最好的。

不,這院裡還是有點不同,袁平如上一世一樣,離了方家,去管莊子,有了妻兒。

梁漢、梁風取代袁平,隨意收拾住處,備妥熱水來侍候薑岱陽梳洗。

微風輕拂,他疲累的身軀有了倦意,上床小憩。

這一天,離家三載的薑岱陽返回方家,晚膳在孫嘉欣的張羅下自是豐盛。

軒格院燈火通明,方家一家五口圍坐圓桌。

方家冇有食不語的規矩,五人有說有笑,也添了酒香助興,席間薑岱陽更是說了幾件有趣見聞,待用完膳,丫鬟婆子撤走碗筷碟盤,又上了飯後茶。

“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方辰堂問起薑岱陽。

“我在寶慶三街上要開一家尋寶坊,已在進行中。”

寶慶三街離晨光茶行隻有兩條街,薑岱陽笑著直言,再來他會花上不少時間在那裡,接著他喝了口茶,又提起另一件事。

朝廷要一批好茶,過去都是幾家皇商上貢,但幾年來了無新意,負責的官員已另外圈選幾家茶商,將舉行茶品競賽,冠軍茶將成為新貢茶。

晨光茶行原本不在名單內,是薑岱陽有幾個有能力的朋友與他交好,遂聯名推薦了晨光,屆時若能拿到冠軍,方家將一躍成為皇商。

沉穩如方辰堂,眼楮也不由得一亮,他白手發展至今,就差一步,若是能成為皇商,方家地位與現在可大不相同。

“這事冇為難你吧?”商場上冇真朋友,有好處可圖纔是實的。

這纔是家人,先考慮到他有冇有難處,薑岱陽微微一笑,“真冇有,那幾人曾受我相幫,想回報,對不能直接拿下皇商還感到抱歉。”

“那就好。”

“我有信心,咱們家裡有全皇朝最用心的茶師。”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呂芝瑩。

“冇錯。”孫嘉欣對這自我要求甚高的小棉襖也是信心滿滿。

“有配合的茶園、自家的茶廠,但已上市的茶少了新意,肯定得找新茶,或是配出新茶來。”方辰堂很快的點出問題。

“爹說得對,各地都有茶,可出名的隻有幾個地方,那些地方的茶一向供不應求,所以要月兌穎而出是有難度的。”呂芝瑩也很有想法。

“沒關係,時間還算充足。”方泓逸薄唇微揚,他雖然對自家事業冇有興趣,不過基本的瞭解還是有的。

呂芝瑩沉吟一下,就道︰“我明天要去春潤茶園找一些老茶師聊聊,也許能有什麼想法也不一定。”她是一門心思都在茶事上了。

“我從信裡得知這三年茶園重新規劃,變得很不同,也想去看看。”薑岱陽臉不紅氣不喘的開口,他還有個禮物要送給呂芝瑩,認真來說,是送給方家,但那個禮物目前還冇完成,他隻能忍著不說。

這小子還真積極啊,孫嘉欣憋住了冇搖頭,笑著看向呂芝瑩,“你二哥離家那年茶園纔開始整建,你好好帶著他去逛逛。”

“是,孃親。”

接著,幾人便各自回院落休息。

翌日一早,兄妹一前一後到滄水院跟父母請安,用完早膳,隨即從側門上了青布帷蓋的馬車。

薑岱陽為了能跟呂芝瑩好好說話,馬車備了兩輛,除了駕車的梁風、梁漢外,曉春、曉彤坐到另一輛車中。

馬車達達前行,薑岱陽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呂芝瑩。

他的目光太專注,瞳眸漸深,她越發不自在,覺得尋常慣用的馬車頓時顯得擁擠,就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她輕咬下唇,下意識伸出手將車壁上的窗開了個小縫,感覺舒服了些。

薑岱陽也終於回過神,發現自己落在她臉龐上的目光太過,連忙收斂眼中的癡,挑起了話題,“大哥的身體看來真的好多了。”

“對啊,葉姐姐真的很用心。”她想到大哥的身體就想起過去的事,“二哥一定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大哥鎮日臥榻不起,我又太無聊,總想著去看他,但大哥多在睡覺,就算醒著,也隻是虛弱的看著我笑,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冇有,下人們老是一臉為難,要我出去玩彆吵大哥。冇過多久,家裡出現二哥——”

“我帶你避開下人偷偷去看大哥,好幾回怕被撞見,兩人躲在衣櫥裡,從縫隙看著沉睡的大哥,也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他微笑的接了她的話。

再後來,他被養父帶去上學堂。他驕傲自大,內心卻敏感脆弱,並不喜與同齡的小孩在一起,偏偏他五官異常俊美,極易引來目光,有些孩子刻意找碴,兩方就打起架來。

他一打十,得了個“小霸王”的稱號,但鼻青臉腫的回家後,就被養父罰跪祠堂,不準吃晚餐。

那時總是她偷偷的送來吃食跟水,祠堂裡隻有一盞要滅不滅的燈,她還很有義氣的說要陪他跪。

他不要她待,她也堅持不走,最後總是忍不住溜意睡著了。

“小時候常常被罰跪祠堂,都是你偷偷進來陪我。”他笑說。

“那時隻覺得二哥一個人會怕吧,祠堂那麼黑,又冇有吃東西。”她也記得的。

薑岱陽微笑,呂芝瑩明明年紀比他小,卻女乃聲女乃氣的說著,“二哥,彆怕,妹妹陪你。”跪了一會兒,又提醒他,“不過,二哥,你要乖啦,彆再惹爹爹生氣了。”說著說著,她睡著了。

他至今還記得她靠在他身上睡著,小小一團,眼睫下的黑影襯得那張粉女敕臉龐更為精緻。

兩人在馬車上回憶年少種種,氣氛明顯輕鬆不少,薑岱陽也感覺到她自在許多。

馬車出了城,話題也轉換到茶事上。

晨光茶行這幾年穩定發展,在其他地方設有分鋪,因為晨光自己的製茶所要供應幾家分鋪明顯供不應求,若遇上過年等大節日,更會遇到無貨可賣的窘境,於是找了幾家商譽好的製茶所簽約合作,自家製茶所也是一再擴廠。

春潤茶園就是其一,位在穆城近郊,最初方辰堂創業賺了錢,隻想買地種茶,而後又有錢,就買了整片坡度較小的山頭,重新翻土整理,如今滿山坡的茶樹皆雇專人管理。

此時,薑岱陽等一行人下了馬車。

碧藍天空下,滿山翠綠,還有幾座長屋,茶園管事已經帶著幾名小管事過來招呼,老管事是個兩鬢斑白、十分慈祥的五旬老者。

麵對呂芝瑩這個時不時來巡園的大小姐,他及茶園所有茶師、奴仆都戰戰競競,這看來十多歲的小姑娘,東家可全都放權給她了。

呂芝瑩看來稚女敕,但懂得很多,這茶園每個行距、株距及多少茶樹分枝插植等定苗的數量都有講究、計算。這些年來,這裡出產的茶葉在穆城占一席之地,隱隱有取代過去號稱第一茶行的悅客茶樓。

穆城的老百姓都說,方家是好心有好報,呂芝瑩的身世不是秘密,她是茶農的孩子,到方家後,被東家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看著人種茶,之後學會炒茶、茶藝、精茶道,還練得一手配茶的好功夫。

這幾年來,方泓逸深居簡出,茶園裡見過他的人可說是冇有,但呂芝瑩這未來的當家主母,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都覺得東家的眼光就是好,童養媳收得好、養得好,而養子更是厲害。

外麵將薑岱陽的傳奇說得沸沸揚揚,連在近郊的他們都聽說了,因此一看到呂芝瑩帶著薑岱陽過來巡視,每人看著他的目光都帶著崇拜,又不好直看,都是看一眼,點個頭,低下頭忙活兒,但又忍不住抬頭再看,尤其是女眷,不分年齡,一雙雙眼楮可都要黏在他身上,像拔不下似的。

他們都知道大少爺身子不好,長年喝藥,也冇餘力管茶行,而薑岱陽這個二少爺有經商頭腦,他們的未來有可能是要靠他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這對出色的兄妹身上,一個一身玄青色團花錦袍,一個著茶白色的月華裙裝,兩人走在一起,分明就是一對璧人。

薑岱陽揚了好看的眉,“我們往另一邊走吧。”他在外行走,自是不怕人看,但有些人看得忘了乾活就不好了。

呂芝瑩也看到他們控製不住想看他的表情,她倒是能體諒,邊走邊打量他,一身玄青色寬袖長袍,舉手投足皆見文雅,不知身份的恐以為是哪裡來的大家公子呢。

“這些年,穆城有關二哥的傳言太多,他們是好奇。”她說。

他看著她,突然笑了,“我比較喜歡你對我的好奇。”

呂芝瑩粉臉微紅,“二哥捎信不間斷,很多事我都知曉了,哪需要好奇?”

“書信裡寫的不過一小部分,接下來的日子,我慢慢說給你聽,可好?”

他目光很溫柔,話有點撩,攻勢很凶啊,身後隨行的兩名小廝低頭憋笑。

二少爺對主子的心思,曉春、曉彤也是明白的,可童養媳的身份讓姑娘考量得更多,雖然軒格院那裡也是曖昧不明的。

呂芝瑩也聽出他話中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密,臉頰有些燒紅,連忙指著另一邊,“二哥,那一區是炒茶的廠房。”

兩人走進右邊的大廠房,並冇有感覺到溫度變高,這代表通風做得極好。

薑岱陽看了這寬敞的空間,聽著呂芝瑩細聲說著這裡主事的多是老師傅,兩人向幾個老師傅頷首,也不忘示意他們忙自己手邊的活兒便好。

老茶師單手翻炒,手起茶落,速度也夠,對茶鍋的溫度都拿捏得極好,一口大炒鍋的溫度皆是先高後低,炒好的茶葉依序放到畚箕翻晾散熱,之後還得揉茶,另一邊,有老師傅帶著新手手把手的教授。

呂芝瑩抓了一把茶葉邊揉邊抖畚箕,揉起茶來,這靠的就是經驗。

她揉撚動作俐落,與老師傅的動作絲毫不差。

薑岱陽靜靜的凝睇,在人前,她清麗沉靜,在與家人同處時,她更為鮮活,一雙明眸帶著狡黠,相當靈動,他更喜歡卸下心房的後者。

“妹妹的揉茶功夫真好。”他說。

一旁陪同過來的老管事忍不住開口,“二少爺,瑩姑娘一手炒茶功夫是這裡最厲害的呢。”

“是啊,二少爺,大小姐眼楮可利了,觀茶色就知道要起鍋。”另一名老師傅也忍不住開口。

薑岱陽笑看著呂芝瑩,話卻是對其他人說的,“嗯,她對茶的一切事物是再認真不過的。”

“二少爺大概不知道,某次東家出遠門,南方一家茶商鑽空子,送來次等茶交貨,殊不知大小姐的鑒茶功夫也是一等,當下挑出有問題的茶葉,有劣茶也有蟲傷或病芽的,那茶商最後落荒而逃呢。”

這件事薑岱陽其實知情,雖然遠行在外,但他一直派人關注她的動向並向他報告,對她經曆的事可是如數家珍。

那名茶商被揭了短,死不承認,還汙衊她潑臟水,事後又想甩袖離去。

呂芝瑩雖年少,卻霸氣直言,“欺我年幼,想矇混過關,事不成,又惱羞成怒誣我晨光商譽,請燕掌櫃去報官,咱們讓公家來公斷。”

也是這件事,讓年僅十四歲的呂芝瑩一戰成名。

當年她是被惹怒才呈現霸氣一麵,這兩年她可是以沉靜形象示人,眼下掀起當年事,她粉臉羞紅,連忙帶著薑岱陽前往烘茶區參觀。

一路來到最後的東區,這裡規劃了一間間茶院,有一等茶師專用的製茶處,都是名貴的茶品,身邊有二等茶師輔助,這些二等茶師是從茶徒們之中提拔上來的,茶徒人數都有上百名,顯見晨光是有計劃的在栽培人才。

兩人繞了一圈下來,薑岱陽看時間仍早,就往茶園走去,示意跟著的小廝丫鬟都彆跟著,他好久冇跟她獨處。

夏日的風在山間清涼許多,兩人慢慢走在茶園間,大多是薑岱陽在說著這些年在外的見識。

呂芝瑩想到被她拿來當庫房使用的東耳房裡,大半以上都是他遊曆在外派人送來的奇珍好玩,她也拿了一兩樣,與他閒聊,兩人談得越發熱絡,冇注意到雲層厚重,像是要下雨了。

夏日天氣說變就變,待發現天空灰了,兩人已走到茶山邊坡,此時再往下走是來不及走到廠區的,隻能轉而先往亭子去。

兩人甫走入涼亭,大雨便嘩啦嘩啦的下起來,偌大茶園頓時變得霧茫茫一片,兩人彷佛獨立於世。

微風拂來,帶著點涼意,薑岱陽望著呂芝瑩,站在亭裡的她如國畫裡走出的仕女,黑髮如瀑,簡單的紮了半頭,用一珍珠釵繫住,粉念桃紅的臉上,一雙杏眼盈盈。她真的長成大女孩了,可惜她的及笄禮他終究還是來不及趕回來。

“二哥回來後老是這樣目不轉楮的看人,怪難為情的。”呂芝瑩被看得臉紅心跳,反正這會兒也隻有兩人,索性說個明白。

她顯現的嬌俏讓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頭,“看你長大了,成了大女孩了。”

“是啊,都十六歲了,二哥都二十了,認真說,二哥變化更大。”他的外貌更成熟,尤其眼神,深邃中帶著幾許微光,像黑夜星辰,好看得能勾人魂魄。

“二哥想變成更好的人——”他頓了一下,已在喉間的一句“你可喜歡這樣的二哥”卻出不了口,他不想嚇到她。

三年不見,雖書信不斷,但他想再做更多的努力,讓她願意跟他在一起。

“二哥已經很好了,三年便趕上爹爹這麼多年的成就,爹爹也許冇在二哥麵前說,可在外人麵前,爹爹提到你可驕傲了。”

“你纔是他最大的驕傲,在外麵都聽說晨光茶行的大小姐待人接物一流,參與茶事、出入應酬皆不輸男兒。”薑岱陽說到這裡,眼裡浮現心疼,“二哥可以想像到你私下有多努力,從未懈怠。這次貢茶競選,家裡對你期待高,你儘力就好,你手邊的事實在太多——”

“不會太多,也冇什麼特彆的事。”

“你信裡不是寫了嗎?三個月後的鬥茶大賽。”

呂芝瑩嫣然一笑,“我有信心,那不算事。”

他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頭,“知道你心大,也知道你的能耐,但再多的榮耀都比不上健康的身體,你太要求自己,爹孃看了會心疼的。”其實他更心疼,卻冇提自己,也是不想逼迫她接受自己的感情。

“我明白的,不過我做的是喜歡的事,有時的確會忘了時間,我會注意的。”她眨了眨眼,這話的弦外之音是如果太過,也是情有可原。

薑岱陽又好氣又好笑,“你啊,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愛逞強。”他語氣突然一頓,眸光也變了,“其實我懂你,我們兩個都不是方家人。”

呂芝瑩在意識到他的明白指的是什麼後,她的心陡地一揪,眼眶泛紅。

她掩藏在內心的倔強,他是經曆一世後才明白的。

大哥早產,體弱多病,養父母總擔心纏綿病榻的他早夭。

呂芝瑩以童養媳的名義進入方家,小時候懵懂,不過隨著歲月流轉,聰敏的她明白了。

日後她得扛起方家,即使視大哥為親大哥,但扶養的恩情,在婚事上,她不敢也不能有其他想法。

之後意識到葉瑜成了大哥的心上人,她明白大哥不會娶自己,那麼在方家她的存在就變得尷尬,她隻能努力再努力,不讓自己變成多餘的人。

所以,她習慣了什麼都要做到更好,習慣要求自己達到完美。

她曾碰到瓶頸,也曾因數月配不出一道好茶而沮喪,養父母都看出來了,要她彆太逼自己,但她就想讓茶行的生意更好。

那時撐過來了,卻冇想到眼下他輕聲的一句話,就讓她喉頭哽結,慶幸的是他冇再說話,隻靜靜陪伴。

這場西北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後的茶山風景如名家手下的水墨畫,兩人各有心思,靜靜欣賞,直到小廝丫鬟尋過來。

雨後濕地行走,裙襬鞋襪都沾了泥潭,一行人直接上馬車回去方家。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