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做台北的遠方 闖進森林
闖進森林
雪花仍在飄,落在那少女鮮紅的外套上,也落在她護著小鹿微微顫抖的肩頭,空氣裡依然彌漫著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息。。
賀曜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竄起的火氣,試圖拿出最大的耐心,也試圖維持劇組負責人的體麵。
他雙手叉腰,撥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小姐,妳高擡貴手吧!妳說妳到底想怎樣?」
安允諾下巴微擡,毫不示弱地迎視他,聲音清亮,擲地有聲:「想你取消拍攝這場戲!」
「辦不到!」賀曜陽斷然拒絕,他的聲音揚高了幾度,已經帶著被冒犯的惱怒:「整個故事最關鍵的就是這一場!」
「那麼你就換另一種拍法!」安允諾寸步不讓,語氣斬釘截鐵。
賀曜陽額角青筋微跳,語氣裡的不耐煩幾乎要沸騰:「妳…妳說妳才幾歲?纔看過幾部電影?反過來教我電影怎麼拍?」
安允諾眼神銳利,像淬了冰的刀鋒,竟帶了一絲輕蔑:「電影是擬真藝術,是ake
believe,是用情境說服觀眾入戲!」
安允諾毫不畏懼地迎向他的怒火,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超乎實際年紀的犀利,「雷利史考特四十幾年前拍《alien》,那個異形從頭到尾沒有一整隻出現過,照樣恐懼感無所不在…」
她頓了頓,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像是在審視一件不合格的作品,「你真懂電影怎麼拍嗎?」
「妳…」賀曜陽氣得臉色漲紅,幾乎要口不擇言,「妳不要太過份…」
安允諾的目光掃過劇組人員,最後定格在攝影機後的杜墨身上。
那眼神帶著種純粹的、未經世事打磨的憤怒與控訴。甚至還有點…質問?質問他為何隻是旁觀。
杜墨的心臟,被那眼神撞擊了一下。
他習慣了人世間的冷漠與虛偽。
習慣了用鏡頭去捕捉那些扭曲和無奈。
可眼前這個女孩,像一團未經馴服的野火。
她的憤怒如此直接,如此純粹。如此……充滿生命力。
他想起母親臨終前,握著他的手。
要他承諾永遠不要恨父親。他嘴上答應了。
心裡卻始終有一塊地方是凍結的。
他做不到全然不恨。但他將那份恨意深埋心底。化作鏡頭下的冷峻與疏離。
這個女孩,她的愛憎如此分明。
她的保護欲如此熾熱。毫不掩飾地噴發而出。
簡直是……一種他早已遺忘的本能。
他見過太多精心設計的表演。演員們用技巧模擬憤怒,模擬悲傷。但都不及眼前這份真實來得震撼。
這份真實,甚至有些笨拙,有些不合時宜。卻也因此格外有力。
杜墨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不偏不倚地擋在了賀曜陽和安允諾之間。
他身形清瘦,麵容平靜,卻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瞬間緩和了現場的緊繃。
他沒有看賀曜陽,目光落在安允諾依舊帶著倔強與防備的臉上。
「小姐妳好,」他的聲音低沉,沒有賀曜陽的火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這部電影的編劇,也是兩個聯合導演之一。感謝妳一句話提醒了我,電影原本就是模糊現實跟想象界限的魔法。」
他微微頷首,語氣平靜卻極具份量,「我同意妳,我會換一個方式來處理這場戲。」
「阿墨你瘋了嗎?」賀曜陽震驚地看著他,「我們的預算已經超支了!」
「不會多花錢的。」杜墨側過臉,給了賀曜陽一個安撫的眼神,「創意無限寬廣,我會有其他靈感的。今天提早收工吧,今晚你我腦力激蕩一下,進度不會落後的。」
安允諾緊繃的肩膀微微鬆弛,但眼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散去,她盯著杜墨:「明天我就不能盯著你了,怎麼知道你會說話算話?」
杜墨又朝她走近了一步,距離近得可以看清她被凍得泛紅的鼻尖,還有那雙黑白分明、此刻盛滿了審視的眼眸。那裡麵,流露出的、一絲對承諾的渴求。
「我給妳我的承諾,」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妳願意相信我嗎?」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凝固了。
風雪聲,劇組人員的竊竊私語,都退到了背景裡。安允諾望著眼前這雙清澈而深邃的眼睛,那裡麵沒有敷衍,沒有輕視,隻有一種純粹的、平等的尊重。
她心頭那股橫衝直撞的怒氣,竟被這平靜的注視一點點撫平了。
她深吸一口氣,凍得有些發麻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我…相信你。」
稍晚一些時候,小鹿已經被主人溫柔地引導進車上的大籠子裡。
安允諾站在車邊,依依不捨地撫摸著牠光滑的皮毛,小鹿溫順地蹭著她的手心。
劇組人員開始收拾器材,準備收工。
小鹿主人對著杜墨和賀曜陽微微鞠躬,駕車緩緩駛離,雪地上留下兩道清晰的輪胎印,像一道倉促畫下的句點。
「小姐,妳真的不需要我們劇組的車送妳回民宿?」杜墨走到安允諾身邊問道。
「天才剛黑,我認得路回去。」安允諾擡頭,臉頰在寒風中透著健康的紅暈,「原本想去看看小樽運河的,反正不急,我們在小樽還會留幾天呢。你彆忘了答應過我什麼就好。」
「說到,做到。」杜墨簡單地回答,語氣卻異常鄭重。
安允諾露出了今天尾互動語:
有些森林,不隻是地理,而是心。如果你也曾在某個人消失的方向,看見自己的波動,請投一枚地雷或營養液,讓他知道你在。
角色語錄|杜墨:
「我給妳我的承諾。妳願意相信我嗎?」
——杜墨,在雪地裡第一次主動走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