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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風月釣江湖 第一百零六章 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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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師問罪

秦媚陽昏昏沉沉醒來之時,外間已開始籌備淩雙——確切地說是顏畫的後事。木魚聲穿透窗欞,每一聲都敲在她心上。

她比誰都清楚,此刻無人能夠輕鬆,尤其是洛溫顏。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必定又是一番煎熬。

秦媚陽這才深切的意識到,多年前洛溫顏一個人獨挑彼岸時是怎樣的孤立無援、浴血奮戰,神明也會流血,更何況有傷在身依然奔波千裡至西域,再苦戰一場救下她和淩雙。

記憶中的黃沙漫天而起。那年洛溫顏策馬出現時,她真的以為看見了謫仙臨世。

可就是神明不顧生死,淩雙最終也冇能回來,那一場風暴將他徹底留在了大漠,甚至至今才被人知曉。

當年事發之前,他們是想著找個合適的機會請洛溫顏做主婚人的:她想要洛溫顏親手為她綰髮,要清輝閣滿山遍野掛滿紅綢。

她還想請洛溫顏把關婚服;孃家人也是婆家人,送她出嫁,也迎她入門。

他們還要在婚宴上灌醉洛溫顏,要給雲荼打個樣板,告訴他屆時一定要更加隆重、舉世矚目的迎娶他們閣主才行,雲荼若敢負了閣主,清輝閣上下必定同仇敵愾替找雲荼算賬……

可是命運於那時卻像一場無休止的劫難。

從西域死裡逃生後,再回中原,一切卻都變了——小妖死了,南宮死了,清輝閣的兄弟姐妹們倒下了數百人,洛溫顏下落不明,彼岸的仇怨如附骨之疽,逼得人連喘息的時間都冇有。

等終於能喘口氣時,她才發現,淩雙早已不是她記憶裡的那個人了。他待她疏離剋製,猶如普通門眾,而非曾許過終身。

婚嫁之事,他再未提過半句。

秦媚陽想,或許是變故太多,他需要時間。於是她也不提,隻是悄悄一針一線繡完了婚服,藏著不敢說出口的期盼。她一直在想,等一切塵埃落定,若他還沉默,那她便先開口。

隻是造化弄人,原來她在五年前就已經冇機會了。

顏畫多給了她五年的念想,又親手打碎。

秦媚陽渾渾噩噩,時而從夢裡哭醒,醒著卻又如墜夢中。靈堂就在不遠處,可她不敢去——她不知道,自己該去見誰,又能去見誰。

以至於洛溫顏親自前來她房間時,她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麵對。

“閣主。”她張了張口,聲音沙啞。

洛溫顏冇有應聲,隻是緩步走近,在床沿坐下。

她身上的傷已重新包紮過,寬大的衣袍掩去了那些猙獰的痕跡,可缺少血色的臉仍透出幾分虛弱。

秦媚陽欲再開口,卻忽然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洛溫顏輕輕環住她,手掌一下下撫過她的後背。

這個渾身是傷的人,此刻竟在安慰彆人。

秦媚陽鼻尖一酸,連忙直起身:“閣主,你的傷怎麼樣了?”

“死不了,”洛溫顏淡淡道,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這是在小師兄的房間裡中找到的舊物。”

布包攤開,裡麵是淩雙在清輝閣的令牌、幾片殘破的衣角,以及他那柄從不離身的佩劍。

當年顏畫孤身從西域歸來,想必隻能帶回這些零星的遺物,卻始終將它們深藏櫃中,從未示人。

“思來想去,這些還是該交給你”

洛溫顏的聲音很輕,“小師兄並非有意隱瞞,這五年,對不住了。”

秦媚陽直搖頭,她在洛溫顏進門前就擦去了淚痕,洛溫顏已經夠累了,她實在不忍看著這樣的人再因自己分神。

屋內陷入沉寂,唯有更漏滴答作響。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寧靜,莊如月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阿顏,你溫師兄帶了不少人來,怕是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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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語齋一彆不過數日,洛溫顏卻覺得恍如隔世。

她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派人往落雲宮送了信——畢竟是顏畫的師兄,他該知情。隻是上次不歡而散,她不確定他是否會來。

“顏畫在哪裡,我來帶他回去!”溫儒卿陰著臉,

他的眼中看不出多少悲慟,反倒盛滿了責難,甚至吝嗇於給洛溫顏一個正眼。

“小師兄遺願要在清輝閣入土為安,今日……”

“遺願?”溫儒卿驟然拔高的聲音讓眾人猝不及防,他厲聲打斷,“究竟是顏畫的遺願還是你的一廂情願,洛溫顏,你心裡難道不是比誰都清楚!”

他步步逼近,字字如刀:“你一失蹤,多少人都跟著出事,我尋了師父多久,最後等來的卻是她死在你麵前;我找顏畫找了五年,整整五年,五年杳無音信!可一有他的訊息——又是你!”

溫儒卿忽然冷笑,眼中儘是譏誚:“如今人都死了,你還霸占著他做什麼?還能為你洛大閣主帶來什麼?這般作態,有意思嗎?有必要嗎!”

洛溫顏怔在原地,眼中浮現出真切的困惑。

“溫師兄——”

“彆叫我,”溫儒卿厲聲打斷,眼中燃燒著近乎偏執的怒火,“怎麼,羅生堂滅了,雲家樓也亡了嗎,雲樓主日日待在清輝閣,是不是終有一日要把雲家樓也要改姓洛!”

“如果師兄是來興師問罪的——”

“就是來興師問罪的!”溫儒卿猛地向前一步,身後眾人便大有劍鋒出鞘之意,“他們都因你而死,每一個都是!難道我不能問嗎!不該討個說法嗎!”

洛溫顏靜靜望著他。

這張臉分明還是記憶裡的模樣,可此刻卻陌生得令人心驚。是她從未真正認識過這個人,還是諸多變故早已將昔日的同門情誼消磨殆儘?

電光火石間,顏畫信中那些晦澀的隻言片語忽然在腦海中清晰起來——原來他字裡行間暗示的,竟是這個意思。她是不是明白得太遲了?

或許顏畫根本不願再見這位師兄,又或許……他早已窺見了某些尚不為人知的真相。

這封信,或許本就不該送出。

“姓溫的!”胡慕顏再也按捺不住,一步擋在洛溫顏身前,“念你是溫顏師兄纔對你禮讓三分,你真以為自己是誰,在此信口雌黃、大放厥詞!什麼叫都因她而死?你——”

胡慕顏氣不過,聲音都在發抖:“身為溫顏的師兄,不問師妹傷勢,不關心這些年境況,見麵就刀劍相向,你也配當的起一句師兄!”

“你又算什麼東西!”溫儒卿眼中寒光乍現。

“師兄,”洛溫顏倏然擡手,聲音裡壓著沉甸甸的怒意。若任其發作,接下來隻怕會有更不堪入耳的話砸向胡慕顏,“小師兄等著入土為安,眼下我隻想辦好這場喪事。其他事——”

妄語齋之後,他們師兄妹的見麵越發劍拔弩張。

“顏畫是落雲宮的人,”他驀地打斷,“他的身後事,自然該由我這個師兄料理。”

“不可能!”

洛溫顏橫臂一攔,衣袖在空氣中劃出淩厲的弧度。她迎上溫儒卿的目光,眼底似有霜雪凝結。

“小師兄的遺願就算是師兄你,”

她一字一頓,寸步不讓,“也不能改變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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