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風月釣江湖 第一百零七章 落雲宮令
-
落雲宮令
“你還不滿足嗎!”
他向前逼近一步,袖中指尖微微發顫:“師傅因你而死,大師兄因為你的恣意妄為、一意孤行耗儘心血撒手人寰,如今連顏畫也為著你那不可一世的執著和自以為是把命留在了羅生堂!”
“他已經當了這麼多年的淩雙!”
他猛地擡手指向靈堂方向,聲音驟然撕裂,“如今人已經死了,你連一個死人都不肯放過,都要禁錮在你洛大閣主的地方嗎!淩雙屍骨無存,憑什麼要顏畫身替!”
“師兄!”洛溫顏指節作響,這個稱呼第一次染上血腥氣,“我敬你一聲師兄,不代表你有資格評判我的人。”
她眼底好似泛起赤色,“淩雙已然身故,對故去之人保持尊重,”她深吸了一口氣,“是最基本的底線!”
雲荼的指尖就在這時覆上來。他輕輕摩挲洛溫顏繃緊的拳,體溫透過相貼的皮膚傳遞,像無聲的安撫,告訴她不要動怒,身體重要。
“溫師兄,”雲荼開口時聲音像是淬了冰一般,“葬於清輝閣是顏師兄的遺願,此刻咄咄逼人的——究竟是誰在褻瀆亡者?是誰連故去之人都不肯放過!”
“我們師兄妹之間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人插嘴了!”
“師兄妹?外人?”胡慕顏突然冷笑,劍穗在疾步上前時劇烈搖晃,“你有做師兄的樣子嗎?到底誰纔是外人?你比我們任何一個你口中地外人都不如!”
“雲荼從來不是外人。”洛溫顏地聲音很輕,卻像是一柄劃開空氣地利刃。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溫儒卿心底蟄伏的怨念早已盤根錯節,竟將落雲宮的風雨飄搖都算作她的罪孽。
“師兄的意思,是不是連落雲宮如今不複當年盛景也要算在我頭上?”
“難道不是嗎!不該嗎”!溫儒卿指節爆出脆響,眼中翻湧著的好似是積壓了經年累月的毒火,“若不是你癡人說夢執意要所謂的江湖大同,要所謂的俠義正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若不是你偏要掘開那些早該腐爛的舊事——”
他繼續往前逼近:“江湖各門各派怎會有這些年的諸多風雨?若不是你隱秘的身份,多少人可以免遭屠戮,當年清輝閣之變你還不能清醒嗎?”
“還是說,”他的聲音陡然淬上幾分譏誚,“你覺得他們就應該成為你的墊腳石送你青雲直上,踩著累累白骨無數枯魂登高望遠的滋味是不是太好,好到連自己的師門都能拿來祭旗!”
洛溫顏身形幾不可察地晃了晃。
顏畫的模樣,羅生堂的滔天火光,昨夜嘔在帕子裡的血——所有破碎的痛楚突然在此刻翻湧而上。
她本以為自己還能撐到親手為顏畫挖墳立碑,可溫儒卿字字句句都像在掀開她尚未結痂的傷。
視線開始模糊。
溫儒卿扭曲的麵容,靈堂飄飛的白幡,顏畫漸冷的身軀,清輝閣當日的慘象,一切全都攪碎在逐漸暗沉的視野裡。
她聽見自己心跳聲如擂鼓,而外界的聲音卻像隔了層厚重的水幕——
“閣主!”
在徹底墜入黑暗前,她隻嚐到喉間翻湧的鐵鏽味,以及身體失重時不知是誰驚慌伸來的手臂。
“阿顏”!
“阿顏”!
“溫顏!”
幾聲驚呼同時撕裂空氣。
莊如月指尖發顫地立即取出開雲丹,藥丸滾落掌心時竟沾了血——洛溫顏唇邊還在不斷滲出猩紅。
而溫儒卿隻是冷眼旁觀,彷彿眼前將要昏厥的不過是個陌路人。
洛溫顏已經回來了,是他不曾想到的。
劍刃出鞘的錚鳴驟然響起。
“溫儒卿!”胡慕顏和秦媚陽的劍鋒已抵在溫儒卿喉前不過數寸,“我素日敬你,隻因為你是閣主的師兄!”
秦媚陽的劍尖又進半寸:“但你配做閣主的師兄嗎!你今日你再敢有一句汙言穢語栽贓到閣主身上,彆怪我們翻臉不認故人!”
“阿顏是我們共同愛的人,”雲荼把洛溫顏交到莊如月懷中,自己起身將胡慕顏和秦媚陽護在身後。
“同流合汙維持的表麵相安無事是溫宮主的選擇,世道不平你願意視而不見我們也從未有過半分強迫!”
他聲音很輕,每說一句,眸中便沉色一分:“但誰給你的資格在此玷汙阿顏的堅守。你與阿顏師兄妹一場,如今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是外人也好、自己人也罷,我隻知道”。
雲荼忽而一笑,那笑中冇有半分昔日的情分:“今日誰敢傷我所愛,誰死!”
溫儒卿的佩劍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哦,對了”,他指尖撫過腰間未出鞘的劍,“如果阿顏需要,我們都可以成為你口中的白骨枯魂,甘之如飴!”
洛溫顏調息把不適儘快壓了下去,走上前時順手把胡慕顏和秦媚陽的劍壓入了鞘中。
事到如今,她竟需要親手壓下指向昔日同門的兵刃。
劍拔弩張至此,她從前從未想過。
“夠了。”她走向雲荼時,裙襬掃過地上飄零的紙錢,那些白色碎片粘在繡紋上,就像此刻被溫儒卿血淋淋撕開的傷。
溫儒卿的劍卻在此時猛地出鞘。
寒光乍現的瞬間,洛溫顏本能地推開雲荼,她鬢邊一縷斷髮便緩緩飄落在地。
她到此時還是不想真的動手,所以隻是閃躲,她還是冇能放下最後的情分。
顏畫說的對,週一奐也看的清楚,清輝閣上上下下,都太重情了。
“找死!”
淮雅劍淩空劃出一道弧光,雲荼攬著洛溫顏急退三步。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刹那,一塊東西咣啷一聲掉在了地上,撞出清越迴響。
是如意祥雲令。
溫儒卿的劍尖突然凝滯。
“如意祥雲令?”溫儒卿不敢置信地上前略有哆嗦地撿起,他知道洛輕雲雖是一宮之主,但是從未正式有過宮主令,至他自己,自然也是冇有的。
他接管落雲宮接管的不明不白。
換句話說,他從來冇見過真正的宮主令,那是早在二十餘年前就失落了的宮主信物。他隻是見過落雲宮誌上記載的圖案,背麵那道獨特的月照流雲紋不會有假。
“你……”他猛地擡頭,“師傅到死都冇握過的宮主令,怎麼會在你手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