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風月釣江湖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追往事
-
追往事
洛溫顏微微欠身,露出一個歉意的笑:“不知二位在談話,是我唐突了,晚些再來叨擾。”
“完全不打擾!”胡慕顏幾乎是脫口而出。他正愁找不到脫身之機,洛溫顏的出現簡直像及時雨。不等對方推辭,他一個箭步上前,拽著洛溫顏的衣袖就往屋裡帶。
洛溫顏蹙眉瞪了他一眼,眼神分明在說:“你小姨還在呢,拉拉扯扯像什麼話?”可胡慕顏全然冇領會,反而咧嘴一笑,手上力道半點不減,硬是把人往裡請。
胡雲想將這一幕儘收眼底,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洛少俠來得正好,原想著去請你,又怕打擾了你的習慣。”她笑著搖頭,“我們方纔不過是閒聊家常,快請坐。”
洛溫顏見此也就不再推辭。
“我方便在這裡嗎?”胡慕顏突然正色道,他心知洛溫顏此來必有要事,絕非閒談。
“你自己決定,我隻是怕……”
“那就是可以留下!”胡慕顏麻利地搬來圓凳,緊挨著洛溫顏坐下。
洛溫顏和胡雲想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就聽胡雲想道:“你這孩子…有些話能在這兒說嗎?”
待三人轉入密室,洛溫顏神色驟然凝重。她單刀直入:“這些年我一直在查一樁舊事。此事牽扯甚廣,江湖因此風波不斷。”她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本已接近真相,後來卻突生變故,但不妨礙所有線索都指向同一個人。”
她擡眼看向胡雲想,目光如炬:“今日前來,是想向您求證些往事,或是求取些東西。”她頓了頓,轉向胡慕顏,聲音沉了幾分:“這些…或許與你孃親的死有關。”
/
洛溫顏剛離開不久,高玄明便到了雲荼的住處。他對洛溫顏知之甚少,而眼下這世上,他認為最瞭解洛溫顏的,唯有雲荼。
“高宗主?”雲荼正伏案研讀藥仙穀的醫籍,聞聲擡頭,見是高玄明,不由微微一笑,“高宗主是找我有事,還是要問阿顏的事?”
“這般會揣度人心,”高玄明輕搖摺扇,眼中帶著幾分審視,“難怪能將我妹妹牢牢攥在掌心。”
雲荼聞言一怔,隨即搖頭失笑:“高宗主此言差矣。這世上從未有人能真正‘抓住’阿顏,更遑論‘攥在掌心’。若說這世上有誰能讓阿顏長久與之周旋——”他頓了頓,眸光微深,“那也隻有她自己。”
高玄明今日狀態與往日大不相同。他也不等主人相讓,自顧自落了座,四下打量一番,忽然挑眉道:“按理說,你是不是該敬我一杯茶,再喚聲‘兄長’?”
雲荼冇料到會被這般打趣,耳根竟有些發熱。他怔了怔,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淺笑,竟真轉身去沏茶。
“哎——”見茶盞遞到眼前,高玄明反倒彆扭起來,以扇掩麵,“還是等我那妹妹在場再飲這茶為妙。免得你去告狀,說我趁她不在欺負你。”
“那這茶,高宗主是喝還是不喝?”雲荼眼中帶著促狹。
“茶是要喝的,”高玄明笑著接過茶盞。他其實對雲荼這個妹婿頗為滿意——雖嘴上不說,但無論是人品還是修為,都無可挑剔。此刻卻偏要端著大舅哥的架子。
茶過三巡,高玄明神色漸肅:“我對小月的事所知有限。分彆多年,我以旁觀者的身份瞭解過洛溫顏,卻不懂高玄月。”他摩挲著茶盞邊緣,“許多事即便我問了,她也未必肯說。所以——”他擡眼直視雲荼,“隻能來問你了。”
/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我娘當年帶我回去不是因為什麼破鏡重圓,是有所發現所以去求證找線索?”胡慕顏猛地站起身,茶盞被帶翻在案幾上,茶水順著桌沿滴落。
洛溫顏擡手扶正茶盞,神色平靜:“不算早,隻是猜測。”
“你當時問我娘生前的事情,”胡慕顏聲音陡然拔高,“也是猜到了她可能將證據留給了我小姨”
洛溫顏輕輕頷首。
“你又這樣,什麼都知道,但全都瞞著我!洛溫顏,你到底把我當朋友嗎?你——”
“你什麼你!”胡雲想一個箭步上前,照著胡慕顏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小昱,你怎麼跟洛少俠說話,你平日就是這般跟洛少俠大呼小叫的嗎!”
“小姨,你不知道,”胡慕顏捂著腦袋跳開兩步,“她總是愛一個人琢磨事情,心裡彎彎繞繞,但就是什麼都不肯說。身邊分明那麼多人,您問問幾個人能真正摸透她的心思?我們想幫都找不到門路!”
胡慕顏指著洛溫顏,被胡雲想啪的一下把手打了回去。
“你小子!”胡雲想揪住他耳朵擰了半圈,“她,她什麼她,你平時就是這麼跟洛少俠說話的,‘她’也是你能叫的!”
“疼疼疼!”胡慕顏齜著牙,“小姨,快鬆手。”
洛溫顏慢條斯理地啜了口茶,眼底浮起一絲難得的笑意。她非但不勸,反而往椅背上一靠,擺出看好戲的姿態。
“還不給洛少俠賠罪!”胡雲想又加了三分力道。
“我錯了我錯了!洛大俠大人有大量——”
胡雲想這才鬆手,轉頭對洛溫顏歉然道:“洛少俠彆見怪,這小子要是不好管教,洛少俠就把他給我送來給我,還不信治不了他!”
“有您這話我就放心了。”洛溫顏衝胡慕顏挑了挑眉。
“洛少俠,咱們不理這小子。”胡雲想瞪了胡慕顏一眼,轉身時衣袂帶起一陣清風,“既說到此,除了昨天的匣子,姐姐確實還留了另外一樣東西,我去拿。”
待胡雲想轉入內室,洛溫顏指尖輕輕摩挲著案幾邊緣。
‘胡雲夢當年費儘周折不惜搭上性命也要將東西送回藥仙穀,這其中或許有什麼我還冇有解開的東西,或是某種方式,或是什麼契機,也可能是萬全之策,她怕萬一匣子落入他人之手並且打開,也難以發現她要留下的東西。”茶湯映出她微蹙的眉,“匣子雖精巧難解,但保險起見當年或許不會隻依賴一個匣子,還有其他後手。’
不多時,胡雲想捧著一個素白信封自密室出來。
“洛少俠,這是姐姐留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
信封遞到眼前時,洛溫顏的手在半空頓了頓:“您真的放心交給我?”
胡雲想毫不猶豫,拉過洛溫顏的手將信就塞到了她手中,“未全數相托,是不知洛少俠是否肯應;既是我狹隘,憑著洛少俠的公心,我冇什麼不放心的。”
洛溫顏冇再推辭。
信箋展開,十六個字力透紙背。
“事關重大、萬盼珍藏,是明既月、浸血以開,昭雪之日、身死不悔。”
胡慕顏一把抓過信紙,對著燭火反覆照看,又要蘸水試驗,被洛溫顏按住手腕攔下。
“不瞞洛少俠,這封信我早年便打開過,”胡雲想歎息道,“姐姐必然是發現了什麼,又恐落入歹人之手。隻是中間這八個字我一直冇想明白,尤其是前四個字,後四個字像是跟什麼特殊血脈有關,或者說跟什麼特殊之人有關。”
‘明?月?’洛溫顏瞳孔微縮。
‘明月?莫非是這個原因?’昨日匣子開啟的畫麵驟然浮現——她甚至未曾觸碰機關,匣蓋便自行彈開。
‘血?難道……’
她無意識攥緊信箋,‘我的血,不,是兄長與我的血都能作為鑰匙,這個匣子的唯一開啟方式。’
這個認知讓她脊背發寒——若真是如此,那胡雲夢當年觸及的真相,恐怕比她想象的更致命。
燭火在紗罩中輕輕搖曳,將洛溫顏的側臉映得忽明忽暗。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信箋邊緣,紙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胡雲夢留下的東西完全是針對他們兄妹二人的,也就是她當時很確定當年玄宗舊事跟胡行蕤有關。
不僅確認了玄宗舊案與胡行蕤有關,甚至預見了隻有高家血脈才能解開的秘密。而那時所有人都以為高玄月生死不知,是巧合?還是當年胡雲夢已經識破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什麼樣的機關是以血為媒介的?藥仙穀並不精通機關術,這種血契機關胡雲夢是從何處得來?
但無論如何,胡雲夢能查到、留存、送出這些已經極為不易。‘明月’一事,若真如自己所想,幸好胡雲想未明白緣由,否則那開了的匣子反倒成了麻煩了。
她不是不相信藥仙穀,但高玄月的身份若是公開過早,哪怕隻是被人過早知道,都是麻煩。
“洛溫顏!”胡慕顏突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把我當空氣了。”他皺著眉頭,聲音裡帶著罕見的認真,“每次你這樣,就像…”
“像什麼?”洛溫顏回過神來,順手將被揉皺的信紙撫平。
“像個密不透風的蠶繭。”胡慕顏撇撇嘴,“連雲荼都撬不開你的嘴。”
洛溫顏將信箋收入袖中。如此看來,看來藥仙穀確實誠意相邀——若存心隱瞞,大可不必交出這封信。看來重點依然是那個匣子,那之前的思慮,倒是多餘了幾分。
“少穀主,今日有勞了。”洛溫顏拱手謝禮。
“洛少俠客氣,隻是我姐姐當年之事我瞭解甚少,彆的也幫不上什麼了。”
“已經很多了。”洛溫顏眸色微沉,“我需要些時間梳理,就暫時不叨擾了,告辭。”
洛溫顏離開時,胡慕顏一路左右環繞的小跑著追著她,胡雲想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看著胡慕顏的步伐,看他靠近人喋喋不休的模樣,無奈搖了搖頭回了房間。
“母親,您跟表哥說清楚了嗎?”
“情之一字,最是難解。”胡雲想想著窗外漸遠的兩個身影,“人各有命,該說的我都說了,但你表哥看樣子已經深陷其中,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誰都難以乾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