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風月釣江湖 第十三章 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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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生機
她那時隻有一個念頭——救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回秦媚陽和淩雙。
馬蹄聲急促如鼓點,前方忽然閃出一隊黑衣人,背刀立馬,一字排開,如同銅牆鐵壁般截斷了她的去路。他們顯然早有準備,就等著她自投羅網。
天穹低垂,烏雲翻湧如墨,天地彷佛被喧囂的烏雲連在了一起,壓抑得令人窒息。洛溫顏勒馬而立,目光冷冽地與他們對峙,思緒卻在電光火石間飛速運轉——
彼岸向來拿錢辦事,而漢莫又愚蠢至極,屢次想從她身上奪取他們夢寐以求所謂的帝子圖卻屢屢失手,如今竟勾結彼岸,設局將她引出中原。
他們算準了她絕不會對清輝閣眾人見死不救,因此在這必經之路上設伏,隻等她踏入陷阱。
四周地勢廣闊,難以設置機關;對方想要東西到手必然要活捉她,就不敢下死手手。一群本該冷血無情的殺手,此刻卻束手束腳,難以施展。
但是洛溫顏不一樣,就算她冇有單槍匹馬搗了彼岸總堂,也不是明知危險還心慈手軟之人。
滄凜劍法從來不是徒有虛名。
浮雲迎晚月、夕照落關山、玉境升滄海每一招都是絕技——洛溫顏縱馬疾馳,劍光如電,冇有絲毫猶豫。
她耽誤不起任何時間。
那時連她自己都未曾真正看清滄凜劍有多快,隻覺手臂漸沉、半身染血,再擡眼時,已是一片空曠。
她冇有回頭,甚至未擦去臉上的血跡,便再次催馬向前。
一夕之間,小妖和南宮揚雙死讓她不敢有半分鬆懈,她怕遲了片刻,會再見到兩具屍體。
古年問此時尚不知道彼岸已經因他之故折損大半,戰力所剩無幾;他更未料到,年僅十幾歲的洛溫顏竟真如傳聞中那般強悍。他原以為,她的名聲不過是江湖吹捧,她的自負不過是年少輕狂。
所以,他篤定任務已成。隻需將手中的人質送至約定地點,交給接頭之人,便能拿到那筆足以讓彼岸再上一個高度的钜額酬金。
秦媚陽和淩雙因迷藥和受傷之故意識尚且昏沉,剛剛甦醒。
古年問一路疾行,終於抵達約定之處,卻見四下空蕩,杳無人影,隻有呼嘯風聲。
他正焦躁環顧,就聽見一名女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是在等我嗎?”
這個聲音?
古年問心下一驚,瞳孔驟縮,他猛然回頭——冇有接頭人,隻有洛溫顏。
她於馬上提劍,劍尖滴血,衣袍浸染一片猩紅,新舊血痕交錯,分明是剛經曆一場廝殺。她唇角微勾,眼中卻無半分笑意,森冷陰贄的目光如刀鋒剜骨,連荒漠的風都似在這一瞬凝滯。
古年問自問殺人無數,江湖豪傑的詛咒、垂死者的怨毒,不甘的猩紅雙目,他早已司空見慣。可此刻,這個他曾嗤之以鼻的“丫頭片子”,竟讓他頓覺脊背生寒。
他看到的,是一副錚錚傲骨。
他下意識勒馬後退了半步,嗓音發緊:“洛溫顏?怎麼是你!”
“閣主……”淩雙虛弱的喚了一聲。
“放開他們!”洛溫顏劍尖微擡,“我可以給你一場公平的比試,生死問劍!”
“放開?”古年問狂笑,鐵鏈嘩啦一響,“你以為老子傻嗎?冇了他們在手,我今日還能活著走出這片荒漠?”
他猛地攥緊鐵鏈——鏈子另一端穿透了淩雙與秦媚陽的琵琶骨,鮮血早已浸透二人肩頭。這正是洛溫顏不敢妄動的原因。她能殺古年問,卻無法保證他不會在垂死之際拖兩人陪葬。
洛溫顏指節攥得發白,她是來救人的,賭不起。
“喲,咱們名動江湖的洛少俠心疼了?怕了?”古年問咧嘴獰笑,手中鐵鏈猛地一扯。
秦媚陽與淩雙死死咬住牙關,硬是冇吭一聲,可煞白的臉色與痙攣的肌肉,痛苦之態洛溫顏儘收眼底。
洛溫顏眸中殺意暴漲:“你會死的很慘!”
“那就試試——”古年問猛地調轉馬頭,完全不顧章法地狂奔起來,“是你的劍快,還是他們的命短!”
馬匹在荒漠中癲狂奔逃,最終卻陰差陽錯踏進一處詭譎之地。前蹄驟然陷落,古年問險些栽倒,卻仍死死攥著鐵鏈不鬆手。
洛溫顏心知有異,但這是唯一的機會——滄凜劍錚然出鞘!她算準了古年問惜命必躲,而她此劍意在斷鏈而非殺人。
劍光如電,一條鎖鏈應聲而斷
可終究差了一分——淩雙的鎖鏈仍在古年問手中!
電光火石間,洛溫顏趁古年問躲開劍光的瞬間一把拽過秦媚陽甩向安全處。與此同時,地麵轟然塌陷!古年問仍獰笑著死死拽緊鐵鏈,握著淩雙的命。
這樣的墜落速度,淩雙必會穿胸而亡。
洛溫顏來不及他想便縱身撲去,在墜落的刹那攥住了淩雙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撕裂之際,一個翻轉便擋在了古年問和淩雙之間,緊緊握住了靠近淩雙琵琶骨一側的鎖鏈替人減輕痛楚。
三人一同快速的墜入了無儘深淵。
鐵鏈深深勒進洛溫顏的肩膀,在劇烈的摩擦下已磨出血痕。她反手將滄凜劍插入岩壁,火星四濺中下墜之勢驟緩。淩雙咬牙抽出腰間匕首,一同狠狠紮向岩壁,分擔著墜落的衝擊。
隻是淩雙緩解墜力的瞬間,洛溫顏猛地拔劍,寒光一閃時,下方死死拽著鐵鏈的古年問喉間瞬間綻開一道血線。
隻要給洛溫顏出劍的機會,除非對方是絕頂輕功高手,否則冇人可以活下來。
古年問自無生路。
儘管洛溫顏竭力緩衝,但淩雙琵琶骨上的鐵鏈仍在墜落中不斷撕扯傷口。鮮血浸透衣衫,若再不脫困,單是失血便能要了他的命。
“閣主彆管我”淩雙氣若遊絲。
“彆說話,你傷的厲害!”此處不知是何地,她目光掃向深淵,古年問的軀體早已墜入黑暗,好似許久才傳來一聲悶響。
洛溫顏快速觀察兩側的岩壁,有突起可借力,自己若是一人,迷影步絕對可脫身,但是淩雙怎麼辦。
折返救人?
這戈壁荒無人煙,此刻下墜的深度已遠超鐵鏈長度,根本不可能二次救援。
直接躍下?
她有把握自保,可淩雙已奄奄一息。即便僥倖不死,下麵等待他們的也隻會是絕境。
忽然,她目光一凜,鐵鏈!
這截染血的鎖鏈,此刻成了淩雙唯一的生機。
洛溫顏心念一轉,說了聲忍著點,話音未落,劍刃破空聲乍起,寒光閃過,束縛著淩雙的鐵鏈應聲而斷。她反手接住墜落的鎖鏈,金屬的寒意透過掌心傳來。
“聽著,”她將鐵鏈在手腕上纏緊,“淩雙,你隻管儲存體力。我上一寸,便拉你一寸,不要擅作主張。”
說話間洛溫顏已縱身躍起,足尖在濕滑的岩壁上連點數下,鐵鏈隨著她的動作嘩啦作響,“既說了要帶你出去,我就定能做到,抓住!”
如此往複數次,洞口的光亮漸近。
洛溫顏卻覺臂膀發沉,先前壓下的內傷此刻如鈍刀般在經脈中翻攪,數日奔襲更是將她體力幾乎耗儘,她咬破舌尖強提精神,血腥氣頓時在口中瀰漫。
洛溫顏身上的血珠滴在淩雙臉上時,突如其來的溫熱觸感讓逐漸要陷入昏迷的淩雙再度清醒過來。
“閣主!淩雙!”秦媚陽嘶啞的呼喊自上方傳來。隻見她半身探出洞口,已被血浸透的衣裙在岩壁上拖出長長的暗痕。
“你看,媚陽還在等我們,再堅持幾次。”
洛溫顏喘息不止,卻仍穩住鐵鏈的節奏,同時敏銳的判斷秦媚陽氣息雖弱但尚算平穩,應該還有力氣,當即喝道:“媚陽,垂下鐵鏈,拉淩雙上去。”
秦媚陽大喜過望,不顧肩頭汩汩流血的傷口便將鐵鏈甩下深淵,另一頭在腰間纏了三圈死死攥住。洛溫顏又幾次後,當淩雙指尖終於觸到垂落的鐵鏈時,整座岩洞突然發出不詳的轟鳴——
兩側石壁開始緩緩合攏。
起初,洛溫顏以為是自己久處黑暗視線模糊所致。可不過瞬息之間,那嶙峋的石壁已逼近寸許,摩擦聲刺耳,碎石簌簌墜落。
她瞳孔驟縮,再無遲疑,五指死死扣住鐵鏈,猛地發力將淩雙向上拽去。
“淩雙,抓住媚陽的鐵鏈!”她厲喝一聲,聲音在狹窄的岩壁間迴盪,“這是唯一的機會!”
話音未落,她右足在峭壁上一蹬,滄凜劍“錚”的一聲脫離石縫,借這一瞬之力,她旋身一記狠踹,直擊淩雙後背!
這一腳力道極重,幾乎能聽見骨骼悶響,淩雙悶哼一聲,本就重傷的身體怕是雪上加霜——但此刻彆無選擇,唯有如此,才能助他以最快的速度、最大可能抓住那根垂落的救命之鏈。
反衝的力道讓洛溫顏徹底失去平衡,身體如斷線之鳶,急速下墜。
氣流呼嘯掠過耳畔,衣袍被風撕扯翻飛。
天光漸窄,石壁擠壓的陰影如巨獸合攏的獠牙。
她仰頭,看見秦媚陽拚死拽住鐵鏈,一寸寸將淩雙拖了上去,緊繃的心絃終於一鬆——至少,救到了。
她迅速調整內息,思索如何在下墜中保全自己。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竟從洞口一躍而下!
洛溫顏一怔,以為是自己瀕臨絕境產生的幻覺。
她向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可此刻向上已是絕路——即便施展迷影步,此步法雖快,卻終究快不過天崩地裂,以石壁現在合攏的速度,她也隻會被碾成一片血泥。
唯有向下,纔有一線生機。
正思忖間,她忽覺腰間一緊,下墜之勢驟然減緩,一股力道硬生生拽住了她本無可緩和的下墜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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