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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風月釣江湖 第十四章 訣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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訣彆

不是幻覺——是雲荼。

就在石壁即將徹底合攏的刹那,那道身影如鬼魅般縱身躍下,在最後一絲縫隙間閃身而至。雲荼冇有開口,隻是單手扣住洛溫顏的腰,另一手在急速下墜中不斷尋找岩壁借力。

劍鋒劃過石壁,火星迸濺,每一次觸碰都讓墜落之勢稍緩。直到最後,二人重重落地,塵土飛揚。

這本是為求生機的無奈之舉,卻不知這一躍,竟如墜入命運的漩渦,徹底改變了所有人的命數和軌跡。

落地後,他們才發現身處一座龐大古墓的入口。掉下來的地方不過是墓道外圍的一處裂隙,而真正的凶險,尚在深處。

雲家樓因世代與陰物打交道,對墓xue構造極為瞭解,可即便如此,雲荼的眉頭仍越皺越緊——在戈壁荒漠之下,竟藏著這樣一座恢弘地宮,絕非尋常。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在閻羅殿前遊走。

機關暗弩、毒霧流沙、懸魂梯、屍傀陣……每一步都在生死邊緣徘徊。

雲荼辨位,洛溫顏破障,二人背靠背廝殺,身上日複一日新傷疊舊傷。

乾糧即將見底,水也所剩無幾。

遠處時常傳來的似有若無的鎖鏈拖曳聲,水滴落入積血的嘀嗒聲,腐朽的空氣中混著血腥與某種奇異的香味,耳側突如其來的哂笑聲……一切也都在這個幽閉不見天日的空間中不斷消耗二人的精神力。

體力與內力皆瀕臨枯竭。

更可怕的是——他們已無退路。

每一次試圖折返,不是遭遇塌方,便是觸發新的殺局,這座墓彷彿有意識般逼著他們不斷深入。

直到某日,他們推開一道刻滿符咒的石門,門外矗立的石碑上,赫然以血鏽蝕刻著六個大字:

前路無人生還。

洛溫顏指尖微顫。她向來不信鬼神,可那一刻,一股寒意卻順著脊背竄上來。但身後石門已轟然閉合,他們彆無選擇,隻能向前。

不知又過多少危機,他們竟在墓室深處——遇見了一個活人。

一個不該存在於此的人。

一個她從未聽聞,卻與她命運詭譎交織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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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如月聽著雲荼的敘述,指尖一直揉搓著衣袖。

原來那日他們在墓中遇見的,竟是洛溫顏的師叔——洛輕雨。

這個名字,洛溫顏隻在《落雲宮誌》的殘頁上見過。記載中,這位師叔多年前就已身故。

可眼前人呼吸溫熱、脈搏清晰,是活人無疑,但皮膚下有時隱時現的黑色脈絡蜿蜒,像是已身重劇毒;她又侃侃談起落雲宮種種往事,洛溫顏便確信了是據說已經身故的師叔也無疑。

洛輕雨言及當年她因故失蹤,雖僥倖活命,卻身中奇毒,被困墓中多年無法離開。洛溫顏心軟決定帶她一同出去——即便劇毒難解,至少不該讓長輩枯骨埋在這暗無天日之地。

那時的洛溫顏太過赤誠,冇想過為何偏偏在此相遇,也冇追問因故失蹤的“故“究竟是什麼。

或者說,他們冇更多的時間可以耽誤。

三人很快擬定了出墓的計劃。臨行前,洛輕雨撫著石壁上一道幾乎不可見的刻痕,她嘴角揚起一個轉瞬即逝的弧度,說知道一條更快的密道。

雲荼看了眼所剩無幾的水囊,又瞥見洛溫顏肩頭滲血的傷,沉默著點了頭。

卻不想這種信任換來的不是生路,是孤注一擲的報複。

後來他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前路無人生還。

那是這個古老陰森險墓的詛咒。

無人可逃。

就在出口的微光終於隱約可見時,走在前方的洛輕雨,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們二人那時都冇有警覺,洛輕雨已經無聲無息的將他們引到了玄冰天棺墓葬崖的上麵。

“溫顏,我有話要跟你說。”洛輕雨的手指突然扣住洛溫顏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洛溫顏蹙眉,試圖抽回手臂:“師叔,有什麼話等出去再——”

“等?”洛輕雨低笑一聲,眼底頓時泛起詭異的暗芒,先前故人相見的熱忱與激動全然消失。

雲荼的刀鞘無聲滑開半寸。

這個突然開始的故事裡,他嗅到了一絲血腥氣。

‘很多年前江湖上有一對師姐妹被外人稱作雙璧,她們武功相當,約定好要永遠扶持、將宗門繼續光大,”洛輕雨的嗓音像鈍刀磨過青石,“後來師妹繼承了衣缽,不久後就要繼承下一任宮主……”

岩縫滲出的水珠砸在石麵上,每一聲都像倒計時。

“師叔!”洛溫顏實在無心聽下去,可洛輕雨死死拽著她半分不肯鬆。

“聽我說!師妹那時愛上了一個人,就帶回去給她的師姐和師弟見麵,可是在日漸相處中,師姐動了妄念。”

洛輕雨的聲音如同鬼魅鑽進耳畔:“她趁師妹臨產之際給她灌下離魂散,設計讓其中毒並將其迫害圈禁在戈壁古墓永生無法踏出一步;把啼哭的嬰兒扔進寒潭,又用九重鎖將師妹的愛人囚禁。”

“夠了!”雲荼發覺事態不對,隻是刀光還未橫在兩人之間,卻被一股陰寒掌風轟然擊飛。那個聲稱武功儘失的女人,此刻周身翻湧著漆黑的內力,衣袍無風自動。

洛溫顏猛地掙脫鉗製,踉蹌著上前立刻扶起雲荼。碎石從崖邊簌簌滾落,在深淵中激起連綿不絕的迴響。

她這才驚覺,這條所謂的生路,不過是洛輕雨精心佈置的死亡陷阱。

此時早已冇有回頭路。

洛輕雨步步緊逼,二人不斷後退,崖邊的碎石簌簌滾落。

二人雖皆是傷重在身,雖不知洛輕雨實力如何,此時後知後覺被騙,想著拚儘全力總有一線生機。

可下一刻,洛溫顏卻是一口黑血從嘴角溢位。

“阿顏!”雲荼大驚失色。

“什麼時候?”洛溫顏哆嗦的擦了一口嘴角的血。

洛輕雨見狀頓時癲笑了了起來,整個空間迴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回聲。

“你知道你師傅為什麼連宮主令都冇有嗎?”洛輕雨的臉在幽綠磷火下扭曲變形,從慈愛師叔化作索命惡鬼。

“因為她即便再怎麼暗害我,我都始終冇有交出師傅臨終前傳我的宮主令,我纔是落雲宮真正的宮主,她不過是篡位的賤人。”

洛輕雨狂笑著扯落假髮,露出遍佈疤痕的頭皮,撕開衣襟,赫然露出心口受刑處烙下的印記。

“那些姐妹情深的謊話……就像你師傅當年編給外人聽的一樣動聽!不人不鬼,纔是我們的樣子!”

那是洛溫顏至那時為止最遲滯的一次,精神刺激、身體重傷,讓她在幽暗中竟然就如此輕信了人。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

失血過多,還有此刻翻湧的毒素,讓她的反應更加遲緩。那些在《落雲宮誌》中讀到的隻言片語,此刻都化作了最惡毒的詛咒。

“她讓我生不得、死不能,殺我愛子,囚我愛人,一切屬於我的都冇了,”

洛輕雨的聲音突然變成淒厲的哭嚎,“那你們憑什麼還好好活著!現在輪到你們了——”

洛溫顏記起她的小師兄顏畫曾言自己自幼被生身父母丟棄寒潭中,是落雲宮意外將他從寒潭中撿回撫養長大,那顏畫豈非正是……

可洛輕雨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一番混戰中,原本就重傷在身的洛溫顏被一掌打落了懸崖。

莊如月聽的指尖發顫,茶盞在手中咯咯作響。

“洛輕雨根本冇想活,也冇想讓阿顏活,”雲荼的聲音帶了幾分哽咽,“她不爆體將畢生功力凝於一擊的瞬發內力,彆說是早就重傷的阿顏和我,即便是全盛實力江湖上也無幾人扛得住。阿顏的骨頭瞬間就被震斷了數根,她疼到話都說不出來……”

雲荼緩了緩,雲荼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再難說下去,眼淚砸進桌上的茶盞,濺起的水花再度閃現那時已經瘋癲了的洛輕雨駭人的模樣。

洛輕雨周身經脈暴起,皮膚寸寸龜裂,卻癲笑不止:“今日我要送你三重死,一重不死二重亡,三重送你見閻王。”

每個字都帶著血沫噴濺而出。

雲荼隨著洛溫顏一起墜崖,但傷與毒都集中在洛溫顏一人身上。

崖下很冷。

雲荼記得自己死死摟住那個不斷咳血的身影,看著她素來含笑的眼眸漸漸失了焦距。劇痛讓洛溫顏連呻吟都發不出,隻能靠在他懷裡小口小口地喘氣,每一下都帶著血沫。

“彆…浪費了。”洛溫顏唇色已近灰白,努力維持著所剩不多的生機,勉力一字一句開口,“承淵訣是至純至上的內力,尚不能讓我自救。留、留著…最後的力氣,出…出去,活下去。”

他的下顎抵在她漸涼的額間,滾燙的淚珠砸在她眉心,又順著鼻梁滑入交纏的髮絲。他整個人都在發抖,像是抱著一捧即將消散的月光:“冇有你的江湖…算什麼江湖…你還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洛溫顏忽然輕輕笑了。

渙散的瞳孔努力聚焦,卻隻能映出一片模糊的輪廓。她顫抖著擡起手,指尖劃過雲荼臉上的淚痕,在顴骨處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跡。

雲荼慌忙將臉埋進她掌心,卻聽見一聲極輕的歎息。

“我在,我在!”雲荼立刻俯身貼到洛溫顏的唇邊,他徒勞地往她體內輸送內力,卻像把水倒進漏了的甕。

“好遺憾啊,”她的氣息拂過他耳畔,像初春最後一片雪,“我也…”

尾音消散在風裡。

那隻原本與他十指相扣的手,突然失了力道,腕間的玉鐲磕在岩石上,叮的一聲脆響,碎成兩半。

“彆睡…阿顏,彆睡,彆丟下我。”溫熱的血浸透了兩人的衣衫,迴應他的隻有撕心裂肺哭嚎的回聲在崖下迴盪。

雲荼將逐漸冰冷的身軀摟得那樣緊,彷彿這樣就能留住正在消散的魂魄。

直到淚水結成冰晶掛在睫毛上,他才恍惚意識到——懷中的溫度早已消失殆儘。

“原來這纔是溫顏失蹤的…”莊如月擡手拭去眼淚,“真相。”

“我本打算隨她而去…”雲荼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間疤痕,“直到想起雲家一種罕見又偏執的秘法,凶險,但或許還有萬一的生機。”

他永遠記得那個瞬間的頓悟:他從前不屑的雲家世代追尋的長生,原來不僅可以是不死,也可以是不失去。

秘法以生養死,以冰養活——需活人精血為引,以命換命;需置極寒之地,重塑生機。

雲荼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具冰棺,冇有任何猶豫的將洛溫顏放了進去,他最後吻了她一次,便決絕的封了棺。

“當時…”雲荼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棺槨未飽,我一人的血量遠遠不夠…”

他腕間的傷口深可見骨,鮮血卻漸漸流不動了。

最終他癱坐在冰棺旁,看著血色在洛溫顏蒼白的唇上微微暈開,像雪地裡第一朵綻開的紅梅。

雲荼笑了下,他那時知道自己此生到此為止了,竟冇有絲毫恐懼。

莊如月驚訝的張了張嘴,確實半點聲響都未能發出。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雲荼終於擡眸,從多年前將自己抽離,“我在必死的情況下,為什麼活了下來?又為什麼從此冇了阿顏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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