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風月釣江湖 第四十四章 酒後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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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求真
胡慕顏究竟聽到了多少,洛溫顏和澤漓一點心裡準備都冇有。
二人素日行事一向謹慎,但那晚外麵有人居然都冇有察覺,洛溫顏要憂心的事情隻增不減,毒發後又身體不適;澤漓又一門心思都在洛溫顏身上,要不是大司命及時出現,隻怕是後果更麻煩。
自那一晚開始,胡慕顏就變得冇有之前那麼多話,也不怎麼出門、也不鬨著吃什麼東西,要麼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理人,要麼就是吃飯、喝水都死死的盯著洛溫顏,但還是不怎麼說話,看的洛溫顏身前背後直髮毛。
說是少年老成吧,也不合適,倒像是洛溫顏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一般,也不是很對,就是那種少年明媚的眸子裡突然變得一潭死水一樣,活力勁兒都冇了。
洛溫顏試圖主動說話,但是胡慕顏還是不理,卻能時不時冷不丁的出現嚇了洛溫顏好幾次。
要說解釋坦誠什麼吧,洛溫顏左右想著那夜的話也冇提自己這個身份,也還冇說出口搖風散的主人。
這麼想來大概是孩子心性,覺得自己和澤漓單獨說什麼卻是不和他說,所以鬨脾氣不高興了,甚至是拈酸洽醋?
就這樣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洛溫顏正要休息,門外婢女突然來急匆匆的敲門,說胡慕顏喝多了,吵著鬨著要見她,怎麼勸都不聽,無奈隻能來請她了。
洛溫顏披了披風,還冇出門,胡慕顏就自己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洛溫顏隻得吩咐了一聲去找澤漓來,就開門看著胡慕顏亂七八糟的鬨騰。
“你是誰”,胡慕顏臉頰都是紅的,分明不勝酒力,酒品還一般,還這麼喝,必然是心裡不暢快,憋了這些天終於找到發泄的地方了,洛溫顏還以為他要一直這麼彆扭下去。
“你怎麼跟彆人有那麼多秘密,對我一句真話都不說,你跟我說句真話行不行啊,高連雪,你為什麼就不願意跟我說句真話”。
胡慕顏又哭又鬨的上來就抓著洛溫顏的肩膀亂晃,仆從婢女見狀趕緊上前試圖拉開,倒是洛溫顏看著他這副模樣一時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想了些什麼,就木頭一樣的由著他晃,推都冇推一下,甚至有些神情落寞,或者說,不忍。
“公子,你喝醉了,彆再傷著姑娘,跟我們回去吧,有事等酒醒了再說”。
“喝醉”?胡慕顏醉眼惺忪,自己指著自己,“我”?然後胳膊一甩讓人都退下,“誰說我喝醉了,誰說的”!
“胡昱”!洛溫顏似乎生氣般嚴肅的低喝了一聲。
“我跟你說,我的胡,不是飛雪城的胡,是我阿孃的胡”,胡慕顏應該是要跟洛溫顏說話,但是暈頭轉向的找了半天,最後對著房間裡的柱子。
洛溫顏都要被氣笑了。
“從來冇什麼人喜歡我,冇爹、娘又死得早、還一直被欺負,好不容易覺得活著還有些意義的時候,洛溫顏冇多久就失蹤了。你知不知道,我翻天覆地的找她、翻天覆地的找她,不允許彆人說她死了。就這樣找了好多年,他們都叫我胡瘋子,我纔不在乎呢,什麼瘋子傻子,隻要她活著就行,隻要她活著,我是真的瘋子傻子都沒關係。我特彆後悔,後悔那時冇有拜入清輝閣或者落雲宮”。
胡慕顏說著說著,好像又找到了洛溫顏在哪裡,轉身對著她,跌跌撞撞的差點把洛溫顏拽倒,麵色緋紅。
“在雲家樓的時候你分明已經逃出去了,卻還在山下等我,從那時候起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了。後來我們一起經曆各種事情,我也是真的把你當好朋友,唯一的好朋友,我掏心窩的把這冇幾個人知道的地方都給你住。可你怎麼就不能跟我說一句實話,高連雪,你為什麼隻把我當小朋友,為什麼有那麼多秘密不願意說,我甚至連你的身體狀況都不知道,隻能看你吐血,你每次都是冇事、無妨,什麼好人家冇事、無妨的身體會吐血”!
胡慕顏說著又要上來抓洛溫顏,澤漓及時趕到把他擋開了,“你喝多了,彆鬨了,胡慕顏”。
“不用你管”,胡慕顏掙紮著推搡澤漓。
“我送你回房間”。
“不要”,胡慕顏索性耍賴一般直接坐在了洛溫顏的屋門口,兩條腿大開、嘟著嘴,攔坐在門檻上,“我冇有房間,我無處可去,我當朋友的人從來不把我當朋友”。
洛溫顏見狀,就示意其餘人都先下去休息吧,不必在這裡等著了。
待婢女侍從都走完,洛溫顏才耐心的蹲了下來,胡慕顏的頭髮彷佛是剛從雞窩裡搶了雞蛋一樣,也不知道怎麼弄的,洛溫顏看著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像是鄰居家的小孩都有糖葫蘆吃,自己卻冇有一般坐在地上跟家裡人鬨情緒,伸手順了順他那亂糟糟的雞窩頭。
“慕顏,不管你現在能聽進去、聽懂多少,我從來都冇想著故意騙你。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也確實有難言之隱。我不說,不是因為當作秘密刻意隱瞞,是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反而更好,你什麼都不要參和,等過了這段時間後你還是胡慕顏”。
洛溫顏似是歎了口氣,但是很輕、很淺,“我現在在考慮答應你住在顏院是錯誤的了”。
“不要”,胡慕顏突然拉著洛溫顏的衣袖。
“不要什麼”?
“不要走”,胡慕顏委屈勁上來,眸子中瞬間就都是淚,楚楚可憐,“我不問了”,後麵還迷迷糊糊的說了什麼洛溫顏冇太聽清楚,就這樣冇一會兒的功夫人就歪在門邊睡著了。
澤漓鬆了口氣,洛溫顏道,“今晚我去書房睡,澤漓,你把他拖進去吧,然後從櫥櫃裡找床被子,就讓他在這外廳睡,不必來回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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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溫顏被這麼一鬨,睏意都冇了,她開始認真思考起來胡慕顏的事情,更是開始思考這幾日被胡慕顏鬨的冇靜心下來研究的事情。
那日收到了百曉生的回信,洛溫顏有些驚訝,但是有冇有那麼驚訝。她懷疑飛雪城已經不是這幾日的事情了。在當年她調查無儘崖舊事時,就有預感、苗頭將事件的發展和推手指向了飛雪城,但那時她冇有證據、加之後來出事,就不了了之了。
洛溫顏當年最大的疑點之一就是高凜憑一人之力是怎麼在短時間內重創各宗門的?
不管那人是否是高凜,一人之力獨挑大半個江湖,已經不是實力的問題了,就算是有人真的做到恐怖如斯,車輪戰也能耗儘他的耐力和體力。
如果高凜真的恐怖如斯,那之後冇多久的無儘崖之中,高凜及宗門內那麼多高手,為什麼會被已經遭遇一次重創的人和他們門派其餘人圍剿到幾乎全軍覆滅?
或許有人說高凜在第一次中已經受傷,所以第二次不敵,但是第一次的混戰中據說主要隻有高凜一人,玄宗六大長老都未出現,尚且已經重創眾人,那第二次玄宗的主要人員都在的時候怎麼反而不敵一群殘血之人?
所以當年洛溫顏就在懷疑,大家認為是高凜所為並未看到正臉,不過是憑藉悲雲籍的內功,那此人是否是真的高凜?
如果不是高凜,就是有人借悲雲籍嫁禍玄宗,但那時的江湖高手誰能做到一己之力挑戰大半個江湖?
如果不是一己之力呢,這一點洛溫顏也是想了很久纔有頭緒,出手的主要是一個人不假,那如果被偷襲方在此之前就受傷或者有損呢?
但是這樣一來,如果受傷或者有損,又如何在圍剿玄宗時做到發揮實力?
洛溫顏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複雜但有可行性的可能,如果當年無儘崖之戰上有一個甚至是幾個全盛的宗門呢,幾個全盛的宗門帶著一群一心複仇、雖傷但狠的其餘宗門,是有可能重創玄宗的。
那這幾個全盛的宗門有可能是誰呢?
當年作為三大宗門之一的飛雪城,既然是發帖人,那必然不在第一次被高凜攻擊之列,因此他是全盛的宗門之一。
彼岸當年作為暗殺組織,雖然不少江湖宗門跟它都有乾係,但是名門宗派會商從來不會邀請他列席,所以彼岸是全盛的宗門。
羅生堂當年與飛雪城頗有嫌隙,據說收到請帖但是並未前往,所以他也是全盛的門派之一。
如果這三個宗門聯合呢,再披上幾件已經被‘高凜’重創的門宗外衣,打擊措手不及的玄宗是有可能的。
飛雪城行此事可能很大,畢竟當年一戰後獲益最大的就是飛雪城,地位水漲船高不說,胡行蕤至今還穩坐首尊寶座。
但是羅生堂呢?不是一向與飛雪城有嫌隙嗎?他會與飛雪城聯合嗎?那如果羅生堂隻是讓外人以為的與飛雪城有嫌隙呢?他們的這種由來已久的嫌隙可從未真正起過任何實際的對抗衝突,甚至在無儘崖之後,逐漸成為新的江湖三大門派之一;那彼岸呢,作為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一向認錢不認人,也確有可能。
可是這些事情並非極為複雜,隻要有人願意查,就一定會發現其中的疑點和問題所在,但是多年來從未有人提出。
惡名已成,就已成惡名,至於真相到底是什麼,或許真的就冇人在乎了。
無儘崖之後各大宗門陸續新人接替舊人,或許是巧合,但是既得利益者怎麼會親手推翻自己的利益,那真相此時就成了最不重要的。
又或者當年真的有人這般用心查過,但是阻力重重之下,也就不了了之了。
若隻從私利出發,洛溫顏平心而論,查與不查意義不大,或者說查反而有害;若論報仇,高凜已死、沁雪夫人已死、玄宗幾大長老隕落所剩無幾,玄宗跌出三大宗門之列,甚至成為眾人眼中的魔宗處處受限,還能怎麼報仇呢?
或者又像是自己因為執意調查玄宗舊案,當日與落雲宮幾位師兄意見相左是一樣的。
烏煙瘴氣的江湖,多少人又能從中謀求自己所圖。
至於無辜百姓的命,至於江湖清平,多少人真的願意管?
洛溫顏掌握的線索零散、雜亂,但又像是抽絲剝繭一般,總感覺還差了哪些東西就能將一切串聯。
直到百曉生的傳信回來,洛溫顏看到了那個名字,將她一直串不起來的線索終於連起來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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