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者生存日記 第100章 新的序曲:來自過去的信箋
時間像是被抹平了褶皺的舊布,表麵看著平整,底下卻藏著洗不掉的汙漬和磨損。
幾個月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去了。
深海那一戰的痕跡,慢慢從身上褪去。傷口結了痂,脫落,留下些淺白的印子。透支的精神力也像漏底的池子,一點一點,艱難地重新蓄起了淺淺一層水。
林曉恢複得還算不錯,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臉上有了點血色,不再動不動就做噩夢驚醒。但她變得比以前更安靜了,有時候抱著膝蓋在沙發裡一坐就是半天,眼神飄忽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婉偶爾會打電話來,語氣小心翼翼的,問問他倆的情況,說說她家族裡那些不痛不癢的瑣事,絕口不提以前。淩衍那塊裂了的懷表一直放在抽屜深處,再沒亮過。
萬事屋……好吧,其實也沒什麼“萬事”可做了。龍組那邊似乎預設了他們處於“半退休”狀態,沒再來找過麻煩。零星接的幾個找貓找狗、查查出軌的小委托,賺的錢剛夠交房租和填飽肚子。
這種平靜,像溫吞水,不燙嘴,卻也讓人提不起勁。
林默甚至有點懷念起以前被追得雞飛狗跳的日子,至少那時候,腦子沒空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比如,時砂消散時那張平靜的臉。
比如,自己腦子裡那片該死的、冰冷的空白。
這天下午,天氣有點悶。林曉說要把堆積的舊物整理一下,該扔的扔,省得占地方。她鑽進裡間,翻箱倒櫃,弄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林默就坐在外間的破沙發上,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膝蓋。那本《往世書》的殘殼就在手邊,像個徹底啞火的古董。
“哥!”
裡間突然傳來林曉帶著點疑惑的喊聲。
“怎麼了?”林默應了一聲,沒太在意。估計是找到什麼小時候的破爛玩意兒了。
“你看這個……”林曉手裡拿著個看起來很有年頭的硬殼筆記本走了出來,那本子外麵包著深藍色的封皮,邊角都磨白了。林默記得,這是他們父母留下的東西,一直塞在舊書堆裡,沒人動過。
“這筆記本好像有點不對。”林曉把本子遞過來,手指摸著書脊靠近封底的位置,“這裡,好像特彆厚。”
林默接過來,掂量了一下,是有點沉。他順著林曉指的地方摸去,確實,書脊的縫合處有一小段手感不太一樣,微微鼓起,不仔細摸根本發現不了。
他心裡莫名地動了一下。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像細小的電流,順著脊椎爬上來。
他找來小刀,小心地沿著那處縫合線的邊緣劃開。紙張被分開,裡麵果然不是實心的,露出了一個非常淺的、隱藏的夾層。
夾層裡,沒有彆的東西。
隻有一封信。
一個沒有郵戳、沒有署名的素白信封。
而當林默的視線落到信封的右下角時,他的呼吸猛地一滯,渾身的血液好像都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那裡,用某種特殊的、帶著微弱啞光質感的黑色油墨,清晰地印著一個圖案——
一隻側首的烏鴉,口中銜著一根羽毛。
烏鴉社!
林默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要窒息。
陰魂不散!他們竟然連這種地方都動了手腳?!
這筆記本是他父母留下的遺物,在他身邊放了十幾年了!烏鴉社是什麼時候把信放進去的?他們到底監視了他多久?!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哥……這……”林曉也看到了那個標記,小臉瞬間白了,下意識地抓住了林默的胳膊,聲音發顫。
林默咬著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有些發抖地,撕開了那個看似普通的信封。
裡麵隻有一張薄薄的信紙。
紙張的質感很奇特,不是現代的工藝,帶著點古老的韌性和微黃。
他展開信紙。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行行娟秀而古老的筆跡。那字跡他見過,在觀星台,時砂恢複部分記憶時,曾經下意識地在沙地上寫過類似的符號!
真的是她?!
林默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看:
“當你讀到這封信,證明‘第一次校正’已經完成。”
開篇第一句話,就像一記重錘,砸得他頭暈眼花。
校正?什麼校正?是指他們破壞了“深淵之眼”,阻止了織網者的備選計劃嗎?這一切,難道都在時砂……或者烏鴉社的預料之中?
他強壓下心裡的驚濤駭浪,繼續讀下去:
“不要來找我。”
看到這五個字,林默的心猛地一沉。為什麼?
“時間的支流依舊混亂,我的坐標並不穩定,貿然追尋,隻會讓你迷失在無序的夾縫裡。”
她的語氣平靜而克製,帶著一種觀測員特有的理智,卻也讓林默感到一陣無力。
“請先找到‘我們’故事的。”
“我們”?
林默盯著這兩個字,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他和時砂的“故事”?不是在觀星台才真正開始的嗎?難道……
一個荒謬又讓他心驚肉跳的念頭浮現出來。
“那裡沉睡著被遺忘的‘鑰匙’,它關乎映象的另一半,也關乎你失去的根源。”
鑰匙!映象的另一半!失去的根源!
信裡的每個詞,都像一把鑰匙,狠狠捅進他記憶的鎖孔,卻因為鎖芯的缺失,隻能徒勞地轉動,帶來一陣陣空洞的回響和劇烈的頭痛。
他彷彿又能聽到時砂在觀星台上,用儘最後力氣對他喊出的那句話——“你失去的記憶……是鑰匙!”
信的末尾,沒有落款,隻有一行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地址。
那是……他們兄妹倆童年故居的地址。
一個早就被遺忘在記憶角落,幾乎蒙上了厚厚塵埃的地方。
林默捏著信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腦子裡像是有一萬隻蜜蜂在嗡嗡作響。
震驚,疑惑,茫然,還有一絲……被巨大謎團包裹著的,難以言喻的悸動。
時砂早就留下了這封信?通過烏鴉社的方式?她預見到了現在會發生的一切?
“第一次校正”完成,然後呢?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和烏鴉社到底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是那個老房子?那裡除了模糊的、帶著點灰暗色彩的童年記憶,還有什麼?
“我們”故事的……難道在他失去的那些記憶裡,早就有時砂的存在?
這一切到底是他媽的怎麼回事!
“哥……信上……說了什麼?”林曉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擔心地問。
林默把信遞給她,自己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大口呼吸著外麵並不新鮮的空氣,試圖冷靜下來。
他需要理清頭緒。
烏鴉社送來了信,但信的內容是時砂留下的。指引的方向,是他們過去的家。
這像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謎題,一環扣一環。
而他和林曉,似乎始終是這盤棋上的棋子,隻是下棋的人,從一個換成了另一個,或者……從來都是同一個?
“哥,我們要去嗎?”林曉看完信,抬起頭,眼神裡帶著和他一樣的困惑,還有一絲不安。那個老房子,對她來說,也並非全是愉快的回憶。
林默轉過身,看著妹妹,又看了看手裡那封彷彿帶著時間重量的信。
去嗎?
當然要去。
他受夠了這種被蒙在鼓裡,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日子!
織網者,時序會,烏鴉社,還有他該死的失憶……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那個早已被遺忘的“”。
他倒要看看,那個破舊的老房子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關乎他失去的過去,也關乎時砂渺茫的未來。
“收拾一下。”
林默的聲音有些沙啞,但眼神卻重新凝聚起這幾個月來罕見的銳利和決斷。
“我們回‘家’看看。”
平靜的日子,到頭了。
新的旅程,在舊日的塵埃中,被這封來自過去的信箋,悄然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