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者生存日記 第101章 塵封之鑰
信紙輕飄飄地攤在桌上,上麵時砂那娟秀古老的筆跡,此刻卻重得像烙鐵,燙得人不敢直視,又無法移開目光。
屋子裡死一樣的寂靜。
林曉反複看著那行地址,小臉繃得緊緊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那個地址,像一根生鏽的釘子,猛地紮進了記憶裡某個被封存已久的角落。
“是……那裡?”她抬起頭,聲音有點發乾,帶著不確定,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抗拒。
林默沒說話,隻是重重地點了下頭。
童年故居。
這個詞從信紙上跳出來,帶著一股陳腐灰塵和焦糊混合的氣味,瞬間衝垮了這幾個月勉強維持的平靜假象。
那不是什麼充滿溫馨回憶的地方。
那是他們兄妹逃離孤兒院後,最早落腳的一個棚戶區裡的破舊板房。地方偏,租金便宜得幾乎等於白住,但也魚龍混雜,環境臟亂差。
他們在那裡沒住多久。
一場毫無征兆的火災,吞噬了那片區域邊緣的幾棟房子,他們那間就在其中。
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具體細節已經模糊了,隻記得灼人的熱浪,嗆人的濃煙,還有林曉嚇得撕心裂肺的哭聲。他當時拚了命才拉著妹妹從火海裡衝出來,兩人都灰頭土臉,身上還有輕微的灼傷。
之後,那片燒剩下的殘骸就被視為不祥之地,再沒人靠近。他們也像逃離噩夢一樣,徹底離開了那裡,輾轉去了彆處,努力想把那段帶著灼痛和恐懼的記憶埋起來。
現在,時砂的信,卻直指那個地方。
“我們故事的”?
林默心裡一陣發堵。那算什麼狗屁?那分明是一段狼狽不堪、充滿恐懼和掙紮的開端!
為什麼是那裡?
那裡除了灰燼和不好的回憶,還能有什麼?
“鑰匙”……“被遺忘的鑰匙”……
信裡的字眼在他腦子裡打轉。
他失去的記憶,時砂提到的“映象的另一半”,難道都和那個被燒毀的老房子有關?
一種荒謬又讓人心悸的感覺攫住了他。
他一直以為自己和時砂的交集始於觀星台,甚至可能更早到“鏡碎之地”。但如果信裡說的是真的,那麼他們的“故事”,或許在他自己都遺忘的童年,就已經埋下了種子?
這個念頭讓他後背發涼。
“哥,我們……一定要去嗎?”林曉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眼裡流露出懇求。那裡對她來說,陰影更重。
林默看著妹妹害怕的樣子,心裡揪了一下。他何嘗不想離那個鬼地方遠遠的?
但是……
他拿起那張信紙,指尖感受到紙張奇特的韌性。
這是時砂留下的指引。是她在時間長河不知哪個節點,為他鋪下的路。
是為了找到她,也是為瞭解開他自身謎團,目前唯一的、清晰的線索。
逃避了那麼久,他還能往哪兒躲?
織網者像陰魂不散的影子,烏鴉社在暗處窺伺,龍組態度曖昧,他自己腦子裡還缺了一大塊……被動應付了這麼久,他受夠了!
這一次,不是被彆人推著走,也不是為了反擊誰。
是為了他自己,為了弄清真相,為了……可能存在的,與那個跨越時間守望他的女子,更早的羈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翻騰的複雜情緒,看向林曉,眼神變得堅定。
“得去。”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信上提到了‘鑰匙’,可能跟我失去的記憶有關。而且……”
他頓了頓,儘量讓語氣平穩些。
“那是時砂留下的唯一明確的指引。想找到她,我們必須去。”
林曉咬著嘴唇,沉默了一會兒。她害怕那個地方,但她更相信哥哥,也隱隱明白,有些東西逃避不了。
她最終點了點頭,小聲說:“好,我聽你的。”
決定一旦做出,氣氛反而更加凝重。
那不是一次普通的探索,更像是一次對自身過去的掘墓。
林默開始檢查裝備,動作有些機械。腦子裡卻不受控製地閃過一些破碎的畫麵——歪斜的板房,肮臟的巷子,還有衝天而起的火光,以及……火光中,一些模糊的、似乎不屬於那段記憶的扭曲光影?
他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這些幻覺。
是近鄉情怯,還是……那裡真的隱藏著什麼?
行動前夜,林默幾乎沒睡。
他坐在窗邊,看著外麵城市的燈火,心裡亂糟糟的。
重返故居,直麵過去。
這句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像要親手揭開一道陳年的傷疤,誰知道下麵是不是已經化膿,甚至長出了什麼詭異的東西?
時砂的信,像一把鑰匙,不僅要開啟一扇塵封的門,可能還要撬開他緊鎖的記憶。
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夾雜著一絲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期待?
第二天,天氣陰沉,像是要下雨。
兩人背著簡單的行囊,坐上前往城市邊緣的老舊公交車。越靠近目的地,周圍的景象就越荒涼,高樓大廈被低矮破敗的建築取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像是什麼東西腐爛後又混合著焦糊的怪異氣味。
林曉緊緊挨著林默,臉色蒼白,手指冰涼。
林默能感覺到她的緊張,他自己的心跳也快得不像話。
當公交車在一個布滿鐵鏽的站牌前停下,他們走下車,看到那片被鐵絲網粗略圍起來、雜草叢生、依稀能看到焦黑木樁和扭曲金屬的廢墟時,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就是這裡。
他們刻意遺忘,卻又被命運強行拖回來的“”。
林默站在鐵絲網的缺口處,望著那片死寂的廢墟,彷彿能聽到當年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和林曉驚恐的哭喊。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這一次,他不是那個倉皇逃命的孩子了。
他倒要看看,這片燒焦的土地下麵,到底埋著什麼秘密。
“走吧。”
他深吸一口帶著黴爛和焦土味的空氣,率先踏入了那片被視為不祥的禁區。
腳步沉重,卻異常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