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槍定山河 第17章 遊街

    天剛亮透，趙虎就急匆匆跑到周羽臥房外，甲冑上還沾著晨露，手掌在門板上急促地敲著，聲音帶著急喘：「公子！大事不好！黃剝皮那狗官，正押著林文軒在清河縣遊街！說是午時就要問斬！」

屋內傳來衣物摩擦的輕響，片刻後，周羽開啟房門，剛從婉兒懷中起身的他，發絲還帶著幾分鬆散，可聽到「黃剝皮」三個字，瞬間冷了臉，隨手抓過一旁的銀甲往身上披，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帶多少人押解？遊街路線怎麼走？」

「就兩個差役拖著鐵鏈子，正往南城門去！」趙虎往前湊了半步，遞過馬鞭，喉結滾動著，語氣裡滿是焦灼，「路上聽逃難的村民說……林先生的老婆和三歲的娃，前兒個被黃剝皮的人堵在家裡，就因為不肯交出最後一點給孩子治病的銀子，被活活打死了，屍體還扔在亂葬崗……」

「砰」的一聲，周羽一拳砸在門框上，實木門框瞬間裂出蛛網紋。破虜槍「噌」地從腰間出鞘，槍尖寒光直逼晨光，映得他眼底怒火幾乎要燒出來：「備馬！帶十名精銳，去清河縣！但記住，先彆露麵！」

婉兒披著外衣從屋內追出來，快步攥住他的袖口，指尖因緊張而微微發顫：「公子要三思！黃剝皮既然敢光明正大遊街，肯定設了埋伏等著您！帶的人少，萬一……」

周羽側頭看她，指尖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掌心卻透著冰涼：「人多反倒紮眼。這十人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足夠應付。但林文軒不能死，這冤屈也不能就這麼嚥了——我要讓所有人看看，黃剝皮是怎麼作孽的！」

馬蹄聲被刻意壓得極低，十騎貼著清河縣外牆根悄悄繞行，剛到南城門附近的巷口，就見前方街道擠得水泄不通。人群中間，兩個差役穿著油膩的皂衣，正用鐵鏈拽著個瘦骨嶙峋的漢子——正是林文軒，囚服上的血汙已發黑，頭發黏在蠟黃的臉上，卻硬是直著脊梁，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著街邊的人群。

「快走！裝什麼硬骨頭！」左邊的差役抬起腳，狠狠踹在林文軒膝蓋彎上，唾沫星子噴了他滿臉，「你老婆孩子就是賤命！黃老爺要幾兩銀子都敢不給，死了也是活該！」

「就是！」右邊的差役晃著水火棍，衝圍觀村民嚷嚷，「誰要是敢替這『騙子』哼一聲，就是跟黃老爺作對！小心明天就被拖去填煤窯！」

人群裡傳來低低的抽氣聲，一個穿粗布衫的老婦人悄悄抹著淚，聲音壓得像蚊子哼：「林先生是好人啊……去年冬天還把自己的棉襖送給凍僵的乞丐，他老婆前天還來跟我借過小米，說孩子咳嗽得厲害……怎麼就……」話沒說完，就被身邊的漢子死死捂住嘴，漢子衝她搖了搖頭，眼神裡滿是對黃剝皮的恐懼。

林文軒突然停下腳步，鐵鏈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尖響，像指甲刮過人心。他緩緩抬起頭，乾裂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嘶啞卻字字砸在人心裡：「黃剝皮貪贓枉法，苛捐雜稅逼死多少百姓！我騙他銀子，是為了救我快餓死的孩子！可他呢？他殺了我妻兒，還要說我是『騙子』！這世道，哪有什麼公道！哪有什麼王法！」

「還敢胡言亂語！」左邊的差役揚起水火棍，就要往林文軒頭上砸——周羽放在馬鞍上的手猛地攥緊，指節泛白，身旁的王猛已按捺不住，狼牙棒在手裡轉了個圈，就要衝出去，卻被周羽用眼神按住。

「再等等。」周羽的聲音沒帶一絲溫度，目光掃過街角——三個穿著短打的漢子正鬼鬼祟祟盯著人群，手按在腰間的刀上，顯然是黃剝皮派來的暗探，「讓他把話說完，讓所有人都看看，黃剝皮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水火棍終究沒落下——圍觀人群裡突然擠出個穿粗布褂的少年，手裡攥著個還冒著熱氣的白麵饅頭，踮著腳往林文軒懷裡塞：「先生，您吃點……我娘說，好人會有好報的！」

「小兔崽子找死！」差役一把推開少年，饅頭滾在地上，沾了滿是黑灰。少年的娘急忙衝過來抱住孩子，嚇得渾身發抖，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

林文軒看著地上的饅頭，突然慘笑起來，笑聲裡滿是絕望：「好報？我妻兒都死了，我快死了，哪來的好報……這世道，隻有有權有勢的人，纔有好報！」

周羽的眼底徹底冷了，他抬手從箭囊裡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箭頭卻沒對準差役，而是瞄準了街角暗探腰間的刀鞘——「嗖」的一聲，箭矢破空而去，精準地射中刀鞘，將刀死死釘在牆上。

暗探們瞬間慌了，剛要伸手拔其他兵器，就見周羽銀甲一閃，已勒馬站在巷口，破虜槍斜指地麵，槍纓紅得像血：「趙虎，去把那兩個差役綁了，帶回去問話。王猛，盯著那幾個暗探，彆讓他們跑了一個。」

「得令！」兩人齊聲應和，瞬間衝了出去。差役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趙虎伸腳絆倒，鐵鏈子反綁了雙手；暗探們想往巷子裡躲，卻被王猛的狼牙棒攔住去路，一棒一個，全被砸翻在地，動彈不得。

人群瞬間亂了，周羽卻沒看那些慌亂的人，目光落在林文軒身上——那漢子正怔怔地望著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卻又很快黯淡下去，顯然早已對這世道不抱希望。

周羽翻身下馬，一步步走到林文軒麵前，聲音沉而有力：「林先生，你的冤屈，我知道了。你的仇，我會替你報。但現在，你不能死——三鎮百姓還需要你，這世道的公道，得靠咱們一起搶回來。」

他沒急著解開林文軒的鐵鏈，而是脫下自己肩頭的披風，輕輕披在他身上，擋住那些探究或恐懼的目光：「趙虎，先把林先生帶到城外的破廟，派兩個人守著，彆讓任何人靠近。王猛，帶著暗探和差役，跟我回清風鎮——咱們得好好『問問』，黃剝皮還乾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

馬蹄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卻沒朝著南城門去，而是往城外走。林文軒被趙虎小心翼翼地扶著，走在隊伍後麵，望著周羽挺拔的背影，突然覺得那道銀甲身影，或許真的能劈開這世道的黑暗——哪怕，他曾以為這黑暗永遠不會散去。

圍觀的村民看著隊伍遠去，有人悄悄撿起地上的饅頭，輕輕擦去上麵的灰，小聲說：「說不定……真的有好報呢？」

風裡，似乎還飄著林文軒那句絕望的話，卻又多了一道更堅定的聲音——那是周羽的聲音，沉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我必讓黃剝皮，為他的惡，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