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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槍定山河 第76章 硬碰硬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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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被朝陽揉成細碎的金屑,散落在隆興府東的開闊地。周羽立在中軍高台上,玄色節度使袍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懸著的七星劍。他左手按在高台欄杆上,指節輕叩木質紋理,目光透過黃銅千裡鏡,死死鎖著金軍陣列——黑色鐵騎如緩慢蠕動的巨蟒,每一步都踏得沉穩,顯然是在等進入衝鋒距離後再發難。

「完顏骨刺倒是謹慎,可惜打錯了算盤。」周羽放下千裡鏡,嘴角勾起冷峭弧度,轉頭對身旁的傳令兵沉聲道,「速傳兩令:一令李岩,軍械營依敵軍推進距離自行開火,床弩先擊,火炮續進,輪次銜接不許斷,能多打一輪是一輪;二令劉星,弓箭營待敵軍入一百五十步射程,即刻分三隊輪射,先射馬腿,再穿甲縫,箭雨不可停!」

中軍台上,旗語兵身姿如鬆,猩紅令旗在他手中翻飛疾舞。紅綢裹著的旗杆撞出清脆聲響,配合著梆子急促的敲擊,將進攻訊號化作空中流動的暗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傳向各營方陣。

土壘後的軍械營裡,李岩正蹲在測風儀旁,指尖捏著幾粒細沙。西風裹著硝煙味掠過,細沙順著指縫斜斜飄向東北,他立刻起身,嗓音帶著金屬般的穿透力:「風向偏西,床弩射程加五步!都給我盯緊刻度線,敵軍踏入三百步,立刻開火!」

床弩手們早已蓄勢待發。三名士兵一組,兩人扶著六尺長的「破甲」弩箭,箭簇用黑鐵打造,三棱刃上還沾著研磨用的細磨石粉;一人半蹲在絞盤後,雙手緊握木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土壘前的偽裝荊棘被悄悄撥開,露出弩機上繃緊的牛筋弦——那弦粗如兒臂,是用十根黃牛筋擰成,浸過桐油後堅韌異常,此刻被絞盤拉得筆直,彷彿下一秒就要崩裂。

「三百步!」負責測距的士兵突然高喊。

李岩猛地揮下手中的紅旗:「放!」

絞盤手瞬間鬆開製動杆,牛筋弦「嗡」的一聲回彈,震得土壘都微微發顫。三支弩箭如黑色閃電般竄出,箭尾紅纓劃破空氣,留下三道殘影。最左側一箭直撲金軍前鋒的百夫長,玄鐵箭簇穿透他胸前的護心甲時,竟發出「噗」的悶響,箭桿從後背穿出,帶著鮮血與碎骨飛出去兩丈遠;中間一箭擦過騎士的肩膀,精準勾住戰馬前腿的鐵甲縫隙,那匹烏騅馬痛嘶一聲,前蹄猛地跪地,將騎士甩飛出去,重重砸在地上,頭盔滾出老遠;右側一箭更狠,直接穿透兩名並列騎兵的脖頸,箭簇帶著兩顆頭顱釘在地麵,鮮血瞬間染紅了霜白的土地。

「快!再絞弦!瞄準第二排馬隊!」李岩彎腰撿起掉落的紅旗,又從懷中掏出個銅哨,吹了聲急促的短音——這是示意火炮營準備的訊號。床弩手們手腳麻利地轉動絞盤,木軸發出「吱呀」的呻吟,新的弩箭被穩穩架上弩機,箭簇再次對準緩緩逼近的金軍陣列。

此時金軍前鋒已踏入兩百步射程。火炮營的士兵們早已將鑄鐵炮口調整到位,炮膛裡填滿了摻著鐵砂的火藥包,炮口用紅布蓋著,隻等號令。李岩見床弩第二輪齊射的箭影剛落,立刻扯掉炮口紅布,厲聲下令:「火炮點火!自由射擊!」

火摺子被挨個遞到炮撚前,「滋滋」的火星順著藥撚爬向炮膛。轉瞬之間,十餘門火炮同時轟鳴,黑色硝煙衝天而起,裹著火光的鐵彈帶著刺耳的呼嘯砸向金軍陣中。最靠前的一門炮對準了金軍的馬隊縫隙,鐵彈落地後猛地彈跳,如陀螺般旋轉著掃過,三名騎兵的馬腿瞬間被砸斷,人馬一起摔倒,後續衝來的騎兵收勢不及,紛紛踩在同伴的屍體上,陣型瞬間亂作一團;另一門炮則擊中了金軍的旗手,狼頭旗被鐵彈劈成兩半,旗手連人帶旗飛出去,周圍的金兵見狀,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帥旗受損,本就因整夜騷擾而焦躁的軍心,更是雪上加霜。

「床弩繼續!火炮換霰彈!」李岩的吼聲在硝煙中回蕩。炮手們利落地掀開炮口的牛皮炮簾,將裹著浸油麻布的霰彈筒塞進滾燙的炮膛,鐵製炮閂轟然閉合的聲響混著硫磺氣息撲麵而來。隨著火繩迸濺的火星墜入火門,十二斤重的青銅炮管猛然向後挫動,粗大的麻繩炮索繃得筆直。

霎時間,數以千計的鐵蒺藜、碎鐵片與鉛彈如暴雨傾盆,在半空撕裂空氣發出尖嘯。衝在最前的金軍騎兵連人帶馬被霰彈攔腰截斷,飛濺的血肉混著斷裂的槍杆漫天飛舞。後續騎兵雖試圖繞過殘骸突進,卻被新一輪的拳頭大的鐵球撞碎盾牌,鎖子甲與肋骨一同砸成齏粉,慘叫聲與金屬碎裂聲此起彼伏。床弩的破空聲與火炮的轟鳴交織在一起,土壘前的煙塵越來越濃,黑色的甲冑與紅色的鮮血在晨光下格外刺眼,彷彿一幅地獄繪卷在戰場上徐徐展開。

與此同時,兩翼的弓箭營已進入備戰狀態。劉星背著裂石弓,站在高台上,腰間的銅哨被體溫焐得溫熱。他盯著遠處金軍的推進距離,見最前排的騎兵踏入一百五十步標線,立刻吹響三短一長的哨音——這是第一輪齊射的訊號。

弓箭營的士兵們早已列成三隊,第一隊左腿前弓、右腿後蹬,手中長弓拉成滿月,箭囊裡插著的「破馬箭」格外醒目——箭桿比尋常箭矢粗一倍,箭簇呈倒鉤狀,專門用來勾破馬皮。「放!」隊正一聲令下,數百支箭矢如烏雲般升空,在空中劃出整齊的弧線,精準落向金軍馬隊。

一名金軍騎兵剛舉起盾牌,箭簇就穿透盾牌縫隙,狠狠紮進戰馬的臀部。那馬痛得瘋狂蹦跳,將騎士甩飛出去,重重砸在地上,還沒等起身,就被後續的馬蹄踩成肉泥;另一名騎兵的戰馬前腿中箭,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他試圖拔出馬刀抵抗,卻被第二隊射來的箭矢穿透咽喉,鮮血從指縫中湧出,眼睛瞪得滾圓。

「第二隊!射甲縫!」劉星的哨音再次響起。第二隊弓箭手立刻鬆弦,這次射出的是「透甲箭」,箭簇用精鋼打造,尖端鋒利如刀,專門針對金軍的玄鐵甲冑。箭矢如暴雨般落下,不少金兵的甲縫被穿透,箭頭紮進胸膛或脖頸,即便沒當場死去,也因劇痛從馬上跌落,被混亂的馬隊踩踏致死。

「第三隊補射!火矢準備!」劉星從箭囊裡抽出一支裹著麻布的火矢,用火摺子點燃麻布,搭在裂石弓上。第三隊弓箭手紛紛效仿,點燃火矢後,數百支帶著火星的箭矢飛向金軍陣中。火矢落在金兵的皮甲上,麻布遇風即燃,不少金兵渾身著火,在馬上慘叫著翻滾,有的甚至直接跳下馬,卻被後續的騎兵踩斷骨頭。

「繼續輪射!彆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劉星的哨音不斷響起,弓箭營的箭雨一波接一波,如瓢潑般傾瀉在金軍陣列中。原本整齊的鐵騎陣,此刻已如被冰雹打過的麥田,到處都是倒地的人馬,鮮血順著地勢流淌,在地麵彙成細小的溪流。

金軍陣中,完顏骨刺的臉色早已鐵青。他猛地一扯韁繩,胯下烏騅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劃出危險的弧度。望著如麥稈般成片倒下的士兵,他眼底騰起燎原般的殺意——昨夜秦正的襲擾戰術讓金軍疲於奔命,此刻士兵們本就體力不支,又在宋軍火器與箭雨的絞殺下搖搖欲墜。

傳令官!完顏骨刺的嘶吼撕破戰場喧囂,佩刀出鞘的瞬間,寒芒割裂凝滯的空氣,全軍聽令!即刻衝鋒!他的聲音帶著令人顫栗的壓迫感,一百步!不,現在!立刻給我衝垮他們!誰第一個踏碎宋軍營壘,賞千金!封萬戶侯!隨著令旗揮舞,本已士氣低迷的金軍如被點燃的火藥桶,在重賞誘惑下發出困獸般的嚎叫,踏著同伴的屍體向前撲去。

完顏骨刺猛地將手中令旗狠狠擲在地上,暴喝一聲:隨我衝!他雙腿用力一夾馬腹,胯下戰馬嘶鳴著如離弦之箭般衝向宋軍陣地,手中馬槊寒光閃爍。金軍親衛們見狀,咬著牙嘶吼著緊隨其後。然而密集的箭雨如同烏雲壓城般傾瀉而下,幾發火球突然在陣前炸開,掀起漫天煙塵。完顏骨刺的戰馬被劇烈的爆炸聲驚得前蹄騰空,他卻死死握住韁繩,身子前傾如彎弓,朝著煙霧彌漫的宋軍防線繼續疾馳。一支火矢擦著他的頭盔飛過,瞬間點燃了頭盔上的狼形飾件,火焰地竄起。他眉頭都未皺一下,隻是抬手揮落燃燒的飾件,高舉馬槊繼續怒吼:殺光南蠻!身後金軍見主帥如此悍勇,原本潰散的陣型竟隱隱有了凝聚之勢。

高台上的周羽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嘴角的笑意更濃,對身旁的傳令兵道:「傳令王猛,步兵陣準備!待金軍踏入五十步,鉤鐮槍陣準備!再令郝氏兄弟,從兩翼包抄,斷他們的退路!」

晨光下,宋軍的黑色陣列如磐石般穩固,火器的轟鳴與箭雨的呼嘯交織成一曲戰歌。而金軍的鐵騎洪流,在這輪輪打擊下,正一點點褪去精銳的光環,朝著崩潰的邊緣滑落。

硝煙裹著血腥氣在曠野上翻滾,完顏骨刺的烏騅馬踏過第三具同伴的屍體,馬蹄陷入黏稠的血漿中,每一次起落都濺起暗紅的血珠。他左手死死按住顛簸的馬鞍,右手馬槊橫掃,將一支迎麵射來的透甲箭打飛——那箭簇擦著他的耳際飛過,釘在身後一名親衛的咽喉上,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濺濕了他的玄鐵護肩。

「殺過去!衝過五十步就是南蠻的狗命!」完顏骨刺嘶吼著,馬槊直指前方宋軍陣列中那麵「王」字大旗。此刻金軍前鋒已被火器與箭雨撕開三道巨大的口子,原本齊整的鐵騎陣變得如斷齒的梳子,可重賞的誘惑與主帥的悍勇終究壓過了恐懼,殘存的騎兵們夾緊馬腹,揮舞著馬刀瘋了般往前衝。

暮靄沉沉的戰場上,暮色如血,殘陽的餘暉將整個戰場浸染得一片暗紅。忽然,一陣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撕裂了戰場上詭異的寂靜,那聲音彷彿來自地獄深處,讓人不寒而栗。在戰場左側,三名騎兵如同黑色的幽靈,策馬疾馳而來,他們剛剛繞過一堆仍在熊熊燃燒的馬屍,烈焰映照出他們臉上的猙獰與殺意。

就在他們毫無防備之際,腳下的土地毫無征兆地猛然塌陷——這正是宋軍精心預設的陷馬坑,宛如一張張隱匿在黑暗中的巨口,等待著獵物的到來。坑底密密麻麻地插滿了削尖的木刺,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森然的寒光。領頭的騎兵連人帶馬毫無緩衝地墜落下去,木刺瞬間穿透馬腹,戰馬發出一聲淒厲的痛嘶,那聲音響徹整個戰場,充滿了無儘的痛苦與絕望。它在坑中瘋狂地翻滾著,沉重的身軀將騎士的腿骨無情地碾斷,騎士發出陣陣慘叫,聲音漸漸微弱。

緊隨其後的兩名騎兵收勢不及,一頭撞在坑邊的鹿角上。那些尖銳的木尖如同死神的鐮刀,輕易地劃破了他們堅固的甲冑,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鹿角的紋路蜿蜒而下,在地麵上彙聚成小小的血泊。他們掙紮著,卻無法擺脫這致命的陷阱,隻能在痛苦中等待著生命的消逝。

「蠢貨!繞著走!」完顏骨刺怒罵著,卻見右側又響起「嗡」的一聲弦鳴。劉星的弓箭營並未因敵軍逼近而停火,弓箭手們已站起身,改用直射姿態瞄準騎兵的麵門。一支火矢精準命中親衛隊長的頭盔,麻布燃著的火焰瞬間竄起,那名親衛慘叫著從馬上跌落,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最終被後續的馬蹄踏成肉泥。

距離宋軍步兵陣還有三十步時,金軍的衝鋒隊形已徹底散亂。原本兩千人的精銳鐵騎,此刻能跟上完顏骨刺的不足一千騎,且人人帶傷:有的手臂被霰彈擊穿,仍咬著牙揮舞馬刀;有的戰馬腹部中箭,血順著馬腹流淌,每一步都在顫抖;更有甚者失去了頭盔,發髻散亂,臉上沾滿血汙與塵土,眼中卻隻剩瀕死的瘋狂。

「火炮換霰彈!直射!」李岩的吼聲被裹挾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土壘後方,硝煙如同厚重的帷幕,模糊了戰士們堅毅的臉龐。最後的四門火炮在急促的口令下,炮手們顧不上擦拭額頭上不斷滾落的汗珠,動作迅速地放棄了瞄準。他們青筋暴起的雙手用力抬起沉重的炮身,將炮口緩緩放平,直指前方如黑雲壓城般洶湧而來的騎兵。

裝填手們緊咬牙關,使出渾身力氣,把沉甸甸的霰彈筒狠狠塞進炮膛。火繩在緊張的氣氛中悄然燃儘,刹那間,炮口迸發出耀眼的火光,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無數鐵蒺藜如暴雨傾盆般呼嘯而出。在這致命的打擊下,最前排的十餘名騎兵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被密集的鐵蒺藜打成篩子。戰馬悲嘶著人立而起,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人和馬的屍體堆疊在一起,在金軍衝鋒的路線上迅速築起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肉屏障,暫時阻擋住了這股來勢洶洶的敵人。

完顏骨刺的烏騅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踏在一具騎兵屍體上。他低頭看去,一支斷箭穿透了馬的左前腿,鮮血正順著肌腱往下淌。「沒用的廢物!」他狠狠一鞭抽在馬背上,戰馬痛嘶著再次躍起,竟踩著同伴的屍體跳過了那道血肉屏障,徑直衝向宋軍的步兵陣。

「舉盾!架槍!死戰不退!」王猛的吼聲震得陣前塵土簌簌掉落,他身披雙鐵甲,玄鐵狼牙棒斜扛肩頭,棒身尖刺掛著未乾的血漬——方纔一名金軍散騎突破前哨時,被他一棒砸爛了頭顱。此刻他站在步兵陣最前排,目光如炬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完顏骨刺,喉結滾動著吐出四個字:「守住陣線!」

宋軍的步兵陣早已擺成三層疊陣:晨霧尚未散儘的曠野上,最外層拒馬如林般豎起,那些手腕粗的圓木頂端削尖,纏著浸透桐油的麻繩,在寒風中散發著刺鼻的氣味。每兩具拒馬間用鐵鉤相連,層層交錯,形成近兩米高的木牆,如同猙獰的鋼鐵巨獸,張開獠牙,嚴陣以待。拒馬之後,半蹲的鉤鐮槍兵身著輕便皮甲,他們的身影在拒馬的間隙若隱若現,長槍彎鉤泛著冷光,彷彿隨時準備給來犯之敵致命一擊。再往後,直立的長槍手緊握硬木槍杆,三棱槍尖在陽光下刺人眼目,槍杆上纏繞的紅纓在風中獵獵作響,為這肅殺的戰場增添了一抹血色。遠處,金軍鐵騎的嘶吼聲越來越近,那如雷的馬蹄聲震得地麵微微顫抖,即便陣形嚴密,金軍鐵騎的衝勢仍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壓——完顏骨刺的烏騅馬撞向拒馬時,圓木「咯吱」作響,彷彿下一秒就要崩裂,飛濺的木屑如同鋒利的暗器,劃破了緊張的空氣。

攔住他!年輕鉤鐮槍兵青筋暴起的脖頸幾乎要撐破甲冑,左手攥著鐵鉤的木柄,右手狠狠將纏滿倒刺的鐵鏈甩向完顏骨刺的戰馬。鐵鉤在空中劃出半輪寒光,卻在觸及馬腹前的刹那,被呼嘯而來的馬槊斜斜挑飛。隨著一聲脆響,槍杆應聲而斷,斷裂處飛濺的木屑紮進士兵的麵頰,留下數道血痕。

馬槊裹挾著凜冽的勁風,徑直穿透了士兵的胸膛。溫熱的鮮血順著槊杆噴湧而出,在深秋的冷空氣中蒸騰起白濛濛的霧氣,將他胸前醒目的字染成暗紅。垂死的士兵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卻仍用儘最後的力氣,十指如鐵鉗般死死扣住鐵鏈。拒馬紋絲未動,而他的身體卻被馬槊拖著在碎石地上劃出兩道血痕,鎧甲與地麵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直到鐵鏈終於從他漸漸失去知覺的手中滑落,士兵才重重摔在染血的土地上。他空洞的雙眼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耳畔似乎還回蕩著宋軍的戰鼓聲,而胸前的字,卻已被鮮血浸透,與身後飄揚的戰旗融為一體。

另一名步兵見同伴咽喉噴血栽倒在泥地裡,渾濁的眼珠暴起血絲,短刀在掌心磨出沙沙聲響。他如離弦之箭般撲上來,刀鋒裹挾著淒厲的破空聲,狠狠劈向烏騅馬肌肉虯結的後腿。戰馬吃痛嘶鳴,鐵蹄揚起的泥漿濺滿步兵粗布甲冑,而後蹄裹挾千鈞之力踹在他胸口。令人牙酸的骨裂聲中,步兵踉蹌後退三步,喉頭湧上的鮮血染紅了咬得發白的嘴唇。

這人卻似不知疼痛,左手死死按住凹陷的胸膛,右手攥刀再次衝鋒。飛濺的血水在泥地上拖出猩紅軌跡,他的草鞋被積水浸透,每一步都濺起渾濁的水花。當馬槊貫穿他腹部時,刀刃穿透腸腑的悶響混著粗重喘息。他的身體在槊尖搖晃,卻仍死死攥住槊杆,指甲深深摳進檀木紋理,滿嘴血沫噴在完顏骨刺的護心鏡上:狗韃子話音未落,人已順著槊身滑落在拒馬旁,僵直的手指直指敵將,指尖還在微微顫抖,似要將滿腔恨意化作最後一擊。寒風卷著沙礫撲在眾人臉上,完顏骨刺的馬槊裹挾著千鈞之力,接連劈斷三具拒馬。那匹神駿的烏騅馬前蹄高高躍起,踏在拒馬頂端,卻冷不防被暗藏的鐵鉤勾住馬蹄鐵。劇痛瞬間襲來,烏騅馬發出撕心裂肺的嘶鳴,四蹄瘋狂蹬踏,揚起漫天塵土。

鉤鐮槍!拽!王猛暴喝一聲,手中的狼牙棒如泰山壓頂般向下一揮,棒尖重重砸在地麵,濺起的碎石如雨點般四散飛濺。早已埋伏在拒馬後的鉤鐮槍兵們聞聲而動,十幾人同時發力,粗壯的鐵鏈繃得筆直。烏騅馬後腿被猛地一拽,龐大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重重跪倒在地。

完顏骨刺隻覺天旋地轉,重心瞬間失衡,整個人從馬背上飛了出去。他重重砸在拒馬之上,身上玄鐵甲與尖銳的木刺激烈碰撞,發出沉悶而刺耳的聲響。周圍喊殺聲震天,他掙紮著想站起身,卻發現腳踝被拒馬的倒刺死死卡住,一時動彈不得。

將軍!淒厲的嘶吼撕裂硝煙,兩名親衛催馬如離弦之箭,手中馬刀映著暗紅殘陽,劈向結成鉤鐮槍陣的敵軍。為首親衛怒目圓睜,暴喝聲中刀鋒閃過寒光,將迎麵刺來的鉤鐮槍齊根斬斷,鋒利的刀刃順勢抹過槍兵咽喉,溫熱的鮮血噴濺在拒馬交錯的麻繩上,轉瞬將粗糙的纖維染成絳紫色。

垂死的槍兵卻似未感痛楚,在生命最後一刻,拚儘全身力氣將斷槍刺入親衛胯下戰馬的腹部。戰馬吃痛發出悲嘶,前蹄高高揚起,將親衛狠狠甩進敵陣中央。三名手持樸刀的步兵如餓虎撲食般衝上前,寒光閃爍間,親衛身上瞬間綻開數道血口,未等他掙紮起身,冰冷的刀鋒已貫穿胸膛,溫熱的鮮血汩汩湧出,染紅了腳下焦黑的土地。

第一隊退!第二隊頂上去!王猛攥著劍柄的指節暴起青筋,鐵盔下的嘶吼混著血腥味撞碎在盾牌上。前排鉤鐮槍兵如浪退潮,纏繞著鐵鏈的手腕被勒出深可見骨的血痕,浸透鐵鏽的鎖鏈拖拽著地麵,在焦土上犁出蜿蜒的血線。

後排盾牌兵立即舉著桐木盾結成龜甲陣,盾牌表麵還嵌著折斷的箭簇,每塊盾牌邊緣都凝結著暗紅血痂。步兵陳六將纏著滲血布條的右臂死死抵住盾牌,肩頭的狼牙箭雖已被同伴掰斷箭桿,卻仍隨著動作在皮肉裡攪動。他咬著沾滿塵土的牙關,刀刃映出的瞳孔裡燃燒著灼人的火光。

盾牌相接的刹那,三排步兵如齒輪咬合般嚴絲合縫。前排刀盾手組成鐵壁,中間弩手在縫隙間張弦,後排長槍兵斜舉槍杆構成拒馬,傷口滲血的士兵們用布條互相係住腰間,將血肉之軀熔鑄成流動的防線。隨著鼓聲再響,又一輪鋼鐵與血肉的絞殺在硝煙中轟然重啟。

完顏骨刺被拒馬尖銳的木刺劃破鎖子甲,暗紅血痕順著鎖骨蜿蜒而下。他踹開紮進大腿的半截拒馬樁,在飛濺的木屑中翻身而起,腰間的青銅吞口佩刀錚然出鞘,刀背映出遠處被硝煙燻黑的戰旗。宋軍的喊殺聲裹挾著鐵鏽味撲麵而來,盾牌上的玄鳥圖騰隨著密集的腳步聲震顫,如同一群振翅欲飛的鐵鳥。

狗彘也配攔我?他扯斷被勾住的束發紅綢,任由亂發遮蔽半邊染血的臉。刀鋒劃過空氣的銳響混著骨骼碎裂聲,首當其衝的長槍手還未將長槍放平,腕骨已被斜劈成兩截,斷裂處的白骨在硝煙中泛著冷光。第二人咽喉噴出的血霧矇住了完顏骨刺的眼睛,鹹腥的液體順著睫毛流進嘴角,他舔去血水,反手將刀鋒刺入第三人胸膛。那人倒下時,腰間的牛皮箭囊散開,羽箭嘩啦啦灑在泥濘的地麵。

踏著黏膩的血泊突進三步,完顏骨刺突然被拽住腳踝——方纔被踹飛的士兵竟死死抱住他的小腿。他怒喝一聲,刀尖狠狠紮進對方太陽穴,溫熱的腦漿濺上靴筒。當他抬頭時,新一波宋軍已組成密集的盾牌陣,槊尖從盾縫間探出,像一片森然的鋼鐵荊棘林。

一名年輕步兵握著長槍刺向完顏骨刺的肋下,卻被他側身躲過,佩刀反手劈中那士兵的肩膀,肩胛骨碎裂的聲響刺耳。可那士兵沒有後退,反而用儘全力將長槍向前遞出,槍尖擦過完顏骨刺的護心甲,留下一道劃痕,直到佩刀再次砍中他的胸膛,才緩緩倒下,嘴角卻帶著一絲笑意——他傷到了這不可一世的敵將。

「瘋狗!敢殺我弟兄!」王猛見步兵傷亡漸多,怒不可遏,提著狼牙棒衝向完顏骨刺。此刻完顏骨刺已渾身是血,左臂被一名步兵的短戟劃傷,鮮血順著甲縫往下淌,卻仍揮舞著佩刀,砍倒了身邊最後一名鉤鐮槍兵。他抬頭見王猛衝來,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竟主動迎上去,佩刀直劈王猛的麵門。

「鐺!」狼牙棒與佩刀相撞,火星四濺。王猛力大無窮,狼牙棒壓得佩刀微微彎曲,完顏骨刺的虎口崩裂,鮮血順著刀柄往下淌。他咬牙發力,試圖推開狼牙棒,卻被王猛猛地一甩,佩刀險些脫手。「你這南蠻倒有幾分力氣!」完顏骨刺獰笑著,另一隻手拔出腰間的短匕,突然刺向王猛的小腹——他竟想靠偷襲取勝。

王猛早有防備,側身躲過短匕,狼牙棒順勢橫掃,砸在完顏骨刺的護肩上。「哢嚓」一聲,護肩甲片碎裂,尖刺紮進肉裡,完顏骨刺痛得悶哼一聲,卻趁機用佩刀砍向王猛的大腿,刀刃劃破鐵甲,留下一道血痕。王猛吃痛,卻沒有後退,反而雙手緊握狼牙棒,猛地向下砸去,正砸在完顏骨刺的佩刀上——佩刀瞬間被砸斷,斷刃飛出去,紮進一名步兵的胳膊。完顏骨刺沒了武器,卻仍不死心,合身撲向王猛,試圖用蠻力將他撲倒。王猛穩住身形,左臂死死頂住他的胸膛,右手將狼牙棒高高舉起,棒身的尖刺在陽光下泛著死亡的寒光。「完顏骨刺!你的死期到了!」王猛怒吼著,狼牙棒狠狠砸向完顏骨刺的頭盔——玄鐵頭盔瞬間變形,尖刺紮進顱骨,鮮血從頭盔的縫隙中湧出。

完顏骨刺的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的狠厲漸漸消散,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卻隻吐出一口鮮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王猛喘著粗氣,看著地上的屍體,又看向周圍傷亡的步兵——有的士兵正互相包紮傷口,有的正將陣亡同伴的屍體抬到陣後,有的仍緊握著武器,警惕地盯著遠方,沒有一人露出怯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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