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長安終惘然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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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沉睡了多久,季長安終於從隴長的夢靨中醒來。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中是幼年之時,她和兄長阿弟一起捉迷藏。
她躲在院中的海棠樹上,許久都不曾被找到。夏日的風伴隨著花香襲來,她沉沉的睡去。
“安安,起來用晚膳了。”阿孃在樹下抬頭笑眼盈盈地柔聲喚她。
桌上擺著陶罐,裡頭燉著一鍋香味撲鼻的魚湯。潔白清甜的湯麪撒著青色的小蔥。周遭擺著幾樣簡
單的家常小菜,小盤子裡堆著幾個漂亮的荷包蛋。
長安嚥了咽口水,起身就準備往下跳。
父親笑眯眯地伸手將她抱了下來。
“淘氣!我家長安巾幗不讓鬚眉哈哈哈”
下一秒,夢境切換成了漫天火光,慘叫聲不絕於耳。
賊人闖入,所有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不要!——”
長安伸手想去觸摸他們,可中間隔著看不見的屏障。近在咫尺,卻無能為力。
她抱著膝蓋,身體在微微顫抖。淚水不停地湧出,滴在手背上,世界在她眼前破裂,她的眼眸隻剩
一片荒蕪和絕望。
突然,門被推開了。
楚雲寒風塵仆仆走了進來。他眉目如劍,墨發以玉冠束起,玄色大裘隨風飄揚。
“安安,我來娶你!”
長安彷彿溺水之人抓到了繩索,淚眼婆娑地求他救自己家人。
“雲寒,快救救他們!”
楚雲寒卻冇有動,他劍穗染血,沙啞笑聲混著鐵鏽味,他就那麼凝視著長安,目光幽冷。
“你說什麼呢長安?季家通敵叛國皆已服誅!往後不得再提!”
“是啊姐姐!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福安郡主一身鮮紅郡主華服,髮髻用金釵高高挽起,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嘴唇無聲的說出幾個字:
“都殺了!”
“不要!!!”
一聲令下,刀光劍影掠過,身著殘破血衣的屍骸零落滿地,殘肢斷臂滲出猩紅的餘血。房屋開始燃起熊熊大火,一切瞬間化作塵埃
“不要!”
“醒了!”
男子聲線清潤,溫柔至極。
長安猛地睜開眼,對上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眼皮薄的能看見血絲,綴著顆淡淡的妖痣。
“是你救了我?”
她眯著眼微微皺眉,伸手擋了下光。微微扯到身上的傷口有些疼,但是已經明顯感覺好得差不多了。
“我可冇那麼大的本事”,他從床沿站起身來,將門打開,進來一位提著藥箱的老者。“是祁大夫醫術高明。”
老者搭上她的脈,眯著眼摸了摸鬍鬚,爽朗開口:
“姑娘脈象平和,已然大好。你的兄長比你先痊癒,如今已是老朽的關門弟子了。”
她目光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抹驚訝的光芒。
“祁?多謝祁大夫!莫非您就是傳說中那位連君王請求都不肯出山的祁大夫?”
“君王請可以辭,可祁家家主之命卻莫敢不從啊哈哈哈”
“姑娘這條命能撿回來,多虧了家主連日以來親自守候”
“閉嘴!”男子皺著眉打斷了他的話。
老者一臉瞭然的關上門退了出去。
“彆怕!”見她神色不安,男子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一邊,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或許你還記得在這個嗎?”
通體潔白的雪羽玉佩,潔白如雪,輕盈飄逸,如羽毛般細膩溫潤。白玉吊墜的雙鶴中間刻著一個“祁”字。隻是白鶴的其中一隻腳被什麼東西磕掉了一塊。
“你是祁江嶼兄長?”
“算你還有點良心。”他點頭,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寵溺的笑意。“當初你把我傳家玉佩當沙包玩,害得我被父親罰跪了整整三天的祠堂呢!”
塵封的記憶開始復甦,季長安隱約記起幼時卻有這麼一個玩伴曾在她家暫住。
“我怎會在此處?”
“我是在斷腸崖發現你和你兄長的。”祁江嶼目光複雜,“季家之事我早有耳聞,期間我一直在查詢你們的下落,可是楚雲寒在京城勢大,有關季家的訊息密閉,許久都無法探知其中真相”
直至我的人偶然將你們帶了回來,近日又得知了季家滿門被屠的真相。如今民憤四起,京城已然亂成一鍋粥了,福安郡主下落不明,恐怕你們還活著的訊息也瞞不了多久了。
季長安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抬頭:“那楚雲寒,他也知道了?”
祁江嶼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季家被福安郡主下令滅門的訊息就是他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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